锦梅(重生)——清青梓菱
时间:2018-02-11 14:52:34

  丘大后来跟云彤说,丁知秋说他没见过那样一封信。丘大也说或许是他自己看错。
  这个事虽小,但一直让云彤耿耿于怀。
  在丘大精心地医治下,丁知秋的怪病在两年之间康复。
  这两年时间,丁知秋的能力渐渐显示出来。不仅头脑聪明,武功也极好,还很受寨中那些大燕投奔来的牧民们的拥戴,所以丘大蒋干云彤一合计,就让他参加了寨中堂主的竟选。
  让他参加竟选之前,因为丘大提起那次的发现,云彤特意让人暗中寻访过那对牧民夫妇,据暗访的人回来报告说,那就是一家很平凡的普通牧民。
  云彤也想或许是自己太过多心,听了暗访的人回来说是普通的牧民,便把这个小事忽略。
  现在听萧煜这么一说,两人都不放心。
  萧煜立马让李牧传信给清风寨潜伏在大燕的探子。让探子们在大燕都城里好好查一查,看八九年前有哪家皇亲贵胄或高官家里的公子,传出过丁知秋当年得的那种怪病。
  信才送出去两天,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
  萧煜想到过几天就是每月一次的寨中例会,他虽然不怕那些关于他要受大宋朝招安的谣言,但那伙黑衣人若不早一点揪出来,就会无止境地给自己制造麻烦。
  这几天江离住在玉林峰竹楼上,据红姨传信来说,那半段残破的织锦经江离的手,已复原出来一二分。这个消息萧煜故意没有隐瞒,在他想来,那伙黑衣人知道了应该会更坐不住了。
  这个关键时节,云彤又让丘大到丁知秋那里喝茶聊天。丘大特意提起当年那对牧民夫妇和那封写有鹰字的信来。
  丁知秋听了不动声色。丘大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云彤和萧煜都来问过丁知秋当年的病状,还说云彤问他打听当年那对牧民夫妇的事。
  丁知秋平静地陪着丘大喝茶,浅浅笑着听丘大讲完话,除了感谢丘大当年他治病的客气话,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丘大临走,丁知秋恭敬地送他出门。丘大走到门外很远回头,瞄到丁知秋转身进屋,狠狠一甩袖。
  这些消息汇集在萧煜脑子里,跟云彤一合计,决定把网开一面,等着鱼儿钻出网去。于是带着李牧来了这片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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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偷梁换柱
  萧煜跟云彤除了赌棋,还有一赌:两人赌今晚寨中的黑衣人会不会冒险出寨求援。
  萧煜赌会。因为他完全相信江离的判断,他相信黑衣人就是丁知秋。
  黑衣人是丁知秋的话,他的身份就肯定不一般。在他听了丘大的话后,必定会传信回大燕让人替他掩饰身份。而这段时间芦苇荡值守的人越来越少,已经不能再少,他要让人出寨,这时正是机会,再说,时间上他也等不得。
  而云彤则对丁知秋的身份尚有犹疑。在云彤看来,丁知秋若只是一般的牧民,萧煜今天让李牧开的这一面网就不会有人钻。——云彤迟疑着。
  天慢慢黑下来,小船隐身在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中。
  晚风轻起,芦苇丛中泛起如丝绸船柔和的细细水纹。羽毛般美丽的芦花在风中轻扬,鱼儿入水,倦鸟归巢,连最后一丝光线都消失在地平线,芦苇荡里静下来,连一丝风都显得奢侈。
  一轮下弦月挂在夜空,芦苇荡里漆黑一片。
  萧煜与云彤李牧在船舱里静坐,漆黑的夜晚谁也没有动手点灯。安静的黑夜里几个灰认汉子开始沉不住起,有人在船上走动,小船微微晃动了一阵。
  萧煜在夜色里开了口:“前面水流湍急险恶,他们这时不走,下半夜会更黑。他们怕人发现必不敢点灯,到时连黑色的暗礁都看不清。如果他们要出去报信,这时也该来了。”
  萧煜一说,几个守在船弦的灰衣汉子立刻安静下来,除了呼吸再也没有弄出一丁点响动。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得滩涂上几声大喝:“谁!”紧接着几声闷哼。
  萧煜低声对云彤笑道:“可不来了!”
  船舱里漆黑一片,看不清云彤的表情。
  过了许久,响起小船入水和划浆的声音,不一会儿,芦苇荡中出现了一只乌蓬船的影子。
  李牧低声令下,船上两个灰衣汉子无声划浆,循着划水声跟去。
  靠清风寨这一边的芦苇荡,芦苇杆长得又密又多,李牧指挥着灰衣汉子借着芦苇的遮掩,远远跟着前面的那只乌蓬船行去。
  行过几百丈水路,芦苇开始稀疏,水流开始变得湍急。
  透过稀疏的芦苇可以依稀看清,前面已无芦苇遮挡,露出白茫茫一片江面。
  江面斜长而下,浪卷白花,打到露出水面的礁石上,激起几丈来高的水花。
  前浪不息,后方急浪劲风紧紧追过来,江面险象重重,浪退的间隙不时能看到水中暗黑的礁石狰狞可怖。
  江面凶险,过了这片水面对面就是大燕辽城郡边境。
  据安插在大燕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辽城郡最近一段新增了对清风寨相邻水面的防守,新添了十几个百来人的水陆卫兵大营,另外还增加了三十个五人一队的军粮后备所。过了这片凶险的江面,对岸就是大燕边境卫兵大营。
  江面凶险,大船万万不能通行,清风寨中的乌蓬船就算能过,那也得寨中水性很好,极会使船的人才可能一试。
  前面的乌蓬船不停,径直往水流湍急的江面行去。
  云彤看了直叹:“以前我们以为大燕人虽善骑射,比我们南边人骁勇,但水性跟使船的功夫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我们才一直轻忽了对这一片芦苇荡的防守。如今看来,是我们这些年来一直掉以轻心。”
  萧煜走出船舱,背手立在船弦,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李牧一见萧煜走出船舱,立即会意,“把前面那只船拦下来!”李牧沉声下命令。
  几个灰衣人得令,齐齐应一声“是!”,双臂用力,飞快地划起桨来,两边的芦苇飞速后退,白茫茫的江面近在眼前。
  下弦月下,银光缕缕投在江面,乌蓬船上的一高一矮的人影隐约可见。
  赶过半刻,与前头的乌蓬船拉近了距离,可以清晰看到撑船划桨的,同样的两个灰衣人。两个灰衣人,矮的一个刀削脸,身材偏瘦削;高的一个脸福圆,虎背熊腰,两人皆太阳穴高鼓,目露精光。
  蓦然见有船赶来,距离还如此近,刀削脸跟福圆脸两个人都是半夜见了鬼似的表情,手里划桨的动作略顿。
  这一顿,李牧指挥着手下把小船滴溜溜一转,横挡在正准备过江去的小船跟前。
  逼停小船,不用李牧吩咐,这边船上的几个灰衣人立马跃过船去。
  暗夜里兵忍相接,黑影频晃,对方只有两人,李牧带的人多出两部,且皆是挑的身手极好的。饶是这样,也是许久相持不下。李牧看着忍不住拔出腰中长剑,跳过船去帮忙。
  李牧一出手,刀中剑又快又狠,噼里啪啦,与几个灰衣人连手织成一张剑网,当头向两人罩下。
  李牧一剑挑飞两人手中腰刀,手下几把刀剑随即架上两人肩头,这才把刀削脸跟福圆脸两人制伏。
  “深更半夜,两位这是要往哪儿去?”李牧冷睨着刀剑下一高一矮两个灰衣人问。
  刀削脸跟福圆脸同时冷哼,脖子一梗。
  “不说也知道,对面就是大燕边境卫兵大营。两位冒险过江,必定是有要事去通报吧。”云彤站在萧煜身侧,慢条斯理地说。
  两船并拢,两个灰衣人在刀削脸跟福圆脸身上上下下搜,最后在福圆脸身上搜出来一封信来,递给李牧。
  李牧接过递给萧煜。萧煜跟云彤返回船舱,船舱里亮起灯火来。
  灯火下萧煜拆开信来,一边看,一边冷哼,玉色的脸庞罩上了寒霜,神情严峻。
  云彤凑过来看,一声惊呼,“这封信竟是使用的鹰字文!”
  饶是云彤年轻时就有才华横溢、博学多才的美誉,这些字也认不完全。
  倒是萧煜小时候在南陈皇宫曾经涉猎过有关大燕皇室的文化,这时略给云彤解释:“这封信写给辽城郡守将巴林布,让他这几日领兵待命,等到寨中火起就从水陆两地进攻,到时里应外合。”
  萧煜眉峰微蹙,声音冷寒,“幸好今天被我们截住了这封信。若不然,清风寨猝不及防,恐有灭寨之危!”
  说过又对着信字斟句酌:“领兵待命——写信的人地位显然不低,再看这整篇的鹰字文,说不得丁知秋还真是出身皇亲贵胄。”
  “你不也会么?”云彤挑眉反对,“再说这信上也没有落款,也不一定是出自丁知秋手笔。”
  萧煜拿起信纸来仔细嗅,淡淡睨云彤:“我会是因为我在皇家专门学的,放眼南陈,又有几个人会的?别说南陈,一般的大燕百姓也没几个人识得鹰文,这不连你都识不完全么。丘大前头去问过他,接着就有人往大燕送信,不是丁知秋还能是谁!”
  云彤仔细想想,找不出理由反对。
  只见萧煜嗅完,在灯下拿出几种纸来,最后挑出一种来铺开,又砚开了墨,凝神在纸上写起来。
  云彤一看惊得合不拢嘴——只见萧煜通篇写下的竟也是鹰字文,更奇的是,他写的字迹,竟与从福圆脸身上搜出来的那封信上的字迹相差无几。以云彤的眼力来看,自己肯定是分不出来的。
  “我专门让丘大留意丁知秋房里有几种纸墨,特意把几种纸墨都带上。”萧煜拿起写好的信来在灯下吹干,淡淡的语气,“一样的宣纸,一样的徽墨,时间太短,仿得只有七八分相像,应该勉强能混过去。”
  云彤此时对萧煜佩服至极,喜道:“你这是准备偷梁换柱,仍旧要把这信送到大燕卫兵大营去?”
  萧煜点点头。把信依原样装好,走出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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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江山之上
  走出船舱,萧煜把信递给李牧,“好好挑两个人把这封信送过对面燕兵大营去。”
  “交到江对面兵营去?”李牧刀锋般的浓眉一挑,虽然一肚子疑问,见萧煜镇定自若,便也没有追问理由。
  李牧随即一指刀削脸跟福圆脸两人,“这两个人什么都不肯说,要不就地解决了?”
  萧煜眼角扫一眼刀剑下的刀削脸跟福圆脸,两人刀剑压着不能动弹,目光透着彪悍凶恶,丝毫没有要服软的意思。
  萧煜墨眼一眯,目光泛冷,淡淡就了声好。李牧手起剑落,两个人身子歪倒,来不及倒地,被船上的灰衣汉子几个人合力推落入水,刹时不见了踪影。
  李牧挑选了两个灰衣汉子撑了那只乌蓬船,两人先在腰上系好粗布绳,驾着小船望着那前方不远处水流湍急的江面而去。
  “他们行么?”云彤看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江面,为两个灰衣汉子忧心。
  李牧还没回答,他身边的一个灰衣人开口,“二堂主无需担心。我们这几个都是南方人,论水性论使船,我们在寨中也算是最顶尖的了。既然那两个大燕人都试图从这里过去,他们能过得去的地方,我们一定也能过去。”
  这边说着话,就见那条小船已上了白茫茫的江面。
  月光下只见两个灰衣人一人右边撑船,一人右脚一踩桩,犹如燕子穿水,轻松地避开如珠帘般密密的江涛,到了船的左翼,也拿了一支竹篙,两人一左一右同时使力。
  竹篙插入江中,两个灰衣汉子双脚盘住杆子,身子完全在船外,暴露在杀气腾腾的巨浪中。然后,众人几乎他要被巨浪吞没时,那灰衣汉子拽着系在腰间的绳子,轻松地踏回了船板,而且在下一浪打来之前,将竹篙收了回来。
  等大浪过去,两人再重复刚才的动作。回回千钧一发,云彤看得手心里冒汗。再看几个灰衣人面色沉着肃然,却无担惊受怕之色,李牧一直很淡定,显然对他的属下很放心,而萧煜也神态倏然,云彤轻吁出一口气。
  这边小船也调转头靠岸。李牧带着人留下,要等到下一轮值守的人来,重新增加防守。云彤跟萧煜赶回寨里去,两人提起那封信,云彤喃喃道:“他们准备里应外合,还说等到寨中火起——这清风寨这么大,依你来猜,他们会选择在哪儿放火?”
  萧煜沉吟,许久才说,“寨中各处营寨都安在离水泊不远的低谷中,并不怕敌人放火。我们十位堂主的住地都不算大,就算起火,江对面的大燕兵营也不一定看得到。”
  顿了顿,萧煜墨眸流转间,黑夜中神情一凝,“山寨中只有玉林峰地势最高,玉林峰上,数寨主用来珍藏织锦的那座小楼最显眼。那座小楼一起火,江对面数十里外的大燕卫兵营一定能看到。”
  “跟我想到一起了!”黑暗中云彤一拍手。
  “而且那伙人一定知道你带回江姑娘的事,他们既然知道江姑娘能把那段织锦图恢复原样,且江姑娘又住在那座织锦楼上,便不难猜想织锦图也在哪儿。”云彤分析说。
  “若抢夺不成,放火烧楼是最简便的法子。我们之前想到那伙人会来抢夺,但是没推想过他们会放火。也没想过他们还有强有力的外援。”
  “有外援又怎么样?只要我们寨中防守严密,便是巴林布真带一郡兵马来攻我们也不怕他。”黑暗里听萧煜冷然道。
  船入寨中,前面可见一队队灰衣人着扎腰扎裤腿的灰色紧身衣巡逻。两人弃舟登岸,云彤少有的严肃语气问萧煜,“那么,现在我们还按事先制订的计划行事么?”
  “继续按我们的计划行事。我上一趟玉林峰,让山上早做些准备。”萧煜淡淡地说。
  云彤看看天色,露几分揶揄的语气,“这些话你找个人上山传个口讯就好,哪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以前江姑娘不在山上,一年半年也不见你上山一趟。”
  萧煜不吭声,不理会,循着山寨中的小径望着玉林峰而去。
  天微亮,玉峰林山头那座峭壁间的竹楼里,江离已起来梳洗。
  江离一起床,住在外间的红姨挑帘走了进来。
  “时辰尚早,姑娘这就醒了?”红姨脸上带着亲切的笑,身后跟着两个彩衣丫头。
  红姨指使着两个丫头麻利地江离梳洗完毕,江离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身鹅黄高腰垂绦宽袖云罗长裙,裙上绣浅色花朵,裙边绣着彩蝶,行动处衣衫动,裙边上的彩蝶展翅欲飞,活灵活现。
  这几天红姨每天都给江离换着不同色彩样式的衣裙,江离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颦眉,微嗔:“红姨,我还是喜欢着浅色,越素越好。你这些天给我送来的衣裙华丽,颜色也艳,这不是我的喜好,穿着也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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