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梅(重生)——清青梓菱
时间:2018-02-11 14:52:34

  梅远山眼睛亮了亮:“正是。”
  “那时我父亲刚好到江南游历,随朋友参加一次游园宴会,舅舅刚好认识那个他朋友,于是带着我母亲在园门口陪着说了几句话,我父亲母亲就是在那天见了第一面,两人一见钟情。”这些事小香也听过,听江离说来,梅远山只是微微颔首。
  梅七姑娘带笑说:“四姑姑的这段姻缘当年在我们亲朋之间传得很广,这不算什么。”
  江离淡淡一笑,接着道:“后来我父亲托人来梅家求亲,外祖父外祖母不同意。是我母亲私底下求了大舅舅很久,甚至愿意把外祖父传过她的宝石珠花送给了舅舅,还保证不会给外祖父道破实情,只请舅舅帮她说好话。后来有舅舅支持,他们这桩婚事最终才能成,但外祖父点头的那天,舅舅私底下把宝石珠花还给了我母亲。”
  梅娘还待字闺中的时候,梅老爷子都已经给儿子们讲明了哪些财产是她的嫁妆,宝石珠花一面刻印章,是当时梅老爷子给梅娘以后接受财产的唯一凭证。梅娘把唯一凭证给了哥哥的事,家里人从来没有听梅远山说起过。
  梅远山听得动容,“正是当年有我的支持,害得妹妹远嫁京城。父母亲为她牵肠挂肚不说,她去了江家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郁郁寡欢地过活了简短的一生。为这事,可不让我内疚到死!”
  江离淡淡地说:“母亲常说,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从没有后悔过。又怎么能怪舅舅您。她倒是经常说,看别人家为了些小利益害得兄弟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独独舅舅把兄妹情看得重过那么大一笔财富,母亲也为此一直感动着。”
  梅家兄妹站一旁听了这么一段往事,已信了江离大半。
  江离又说:“其实我在京城惹了些麻烦,本怕连累了舅舅,不想上门来的。后来又想,既然来了江南一趟,舅舅是我唯一至亲,来了不拜总是不对,再说······”
  “这话说的可是,哪儿有来了都不来见我的道理!”梅远山打断江离的话,“再有天大麻烦,舅舅都会给你担着,可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正好前院一个丫头来请,说是请表小姐亲自去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梅远山点了了梅七姑娘的名字:“映雪,你陪着江离去,可好生照看好表姐。”
  又叫过儿子来:“这是你四表哥子炫。”看着他们重新见过礼,让女儿领着江离往前边去。
  看着妹妹带着江离出了院子,梅子炫眼珠子转动半晌,对父亲说:“四姑父家再怎么说也是官宦世家,江离一个千金小姐千里迢迢出门,仆人只带了一个,行装更是没有,父亲不觉得太离奇了些?”
  “也许她有她的难处,她不是说她在京城惹了麻烦么?”梅远山不以为意,却并不是糊涂,他说:“你去打听打听,那天上门来认亲的那个女子还在不在府衙边住着。顺便再观察观察,跟着这个江离又不方便进门的侍卫都是些什么人。”
  梅子炫应了,梅远山又说道:“其实不管谁来认亲,对我们家能有什么害处。谁不知你四姑姑手里的产业多不胜数,听来往京城的伙计们传回来的消息,说这两年你江家表妹把生意打理的很好,还新开了好些铺子,据说还开了一处什么别苑,许多南方去的客人都在那里谈生意,那里有温泉,定期拍卖云锦,还有各种生意,生意好得不得了,可以说日进斗金。所以怎么说你表妹都不是一个缺钱的主,不缺钱,那咱们家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打坏主意?!”
  梅远山五湖四海地跑,知道的消息果然不少。
  他在清漆黄花梨木椅上坐下,又叹:“不管怎么说,一下子冒出来两个江离,肯定是江离惹了些麻烦。你们兄弟姐妹好几个,我却只有你姑姑一个妹妹,她死了,现在她的女儿有麻烦了,咱们能帮就一定得帮。”
  说过了坐在椅子上头往后仰闭目养神,梅子炫以为他要睡了,正准备退出去,梅远山却开口:“你把这些帐本理理再去。”
  梅子炫走到书案前坐下,重新摊开帐本。
  梅映雪陪着江离往前院去。
  一路穿过花园,几转几折,梅映雪一路问些江离京城里的事情,江离一一作答。
  映雪也说些自己的趣事。她也经常跟着哥哥父亲却外面应酬,见识过不少的奇人奇事。不同的是,梅家虽然当过皇商,祖上却好几代没有出过当官的人,商人家的女子要守的规矩不如江家多,梅映雪出门竟是比江离以前在江家还更随意,除非必要的场合,很多时候都是以女儿装出门,只要出门按时回来,梅远山也不会过多干涉。
  江离听她这么说,面上淡笑,心里却是暗自嗟叹:自己有再多的钱财又有什么用,瞧梅映雪生活的这般无忧无虑,这才是有父母疼爱的好处。
  说话间,前面一座水榭,旁边一座齐整院子临水而建,暗红的雕花木门上大书:梅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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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假亦是真
  江离跨过木门,门内又一重庭院。
  院子里花树丛丛,花树套种在一株株梅树之下,花丛中小径用白玉碎石铺就,现在的天气,竟然还有些粉红淡黄绿色的梅花开放。
  江离京城边上的梅庄虽然也有各色梅花,但还没有种出来能一年四季都开花的梅花来,不想在这里竟然还有。
  梅花坞里没几个丫头,梅夫人已经走了,梅映雪带着江离一进来,几个丫头福了福,恭恭敬敬地跟着她们走。
  “就在三四年前,以前的梅树陆续死了好些,这些梅树是后来种的。”梅映雪如是说。她们刚好走到一间临水轩窗的屋子,“走吧,我们进屋瞧瞧。那可是你母亲我四姑姑少女时的闺房。”
  梅映雪一步当先推门进去。
  丫头们也跟了进来,江离注意到,梅家的丫头们都着了鹅黄绢纱衣,高腰广袖,看着很清爽却不失庄重大方。
  再看屋里,一张古色古香的拔步雕花床,床上的用品显然都是刚才换上的,用的都是织锦,簇新的花色。
  床前的摆设跟以前江离在京城中差不多,梳妆台碧纱橱多宝阁,熏香炉,该有的一样不少,虽然多宝阁上的东西没有摆满,仍然能从布置和家俱上看出以前的奢华模样。
  一个清秀的丫头上前道:“以后我们几个就留在这梅花坞听表小姐使唤,表小姐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当的?”
  “都很好。”江离对住的不挑,更何况又不打算长住。
  梅映雪又带着江离看了书房,厢房还有待客用的花厅,转过一圈,怕江离远来困乏,告辞走了。
  江离并不困,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这儿是给她这具身体的母亲少女时生活过的地方,她得好好看看。
  书房里几排的横架上摆满了书,还有些手抄的经卷,字迹漂亮娟秀,正是母亲的字迹。很多书里还夹着一两张写情诗的纸,有些抄自《诗经》,有些就是随手写的一两句话,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母亲年轻时无忧无虑的样子。
  江离在书房里待了很久,直到一个丫头来说夫人说这两天很忙,就不请她过去聚餐,一切都等过了这两天再说。还说让她这两天轻易不要外出。
  江离知道这是因为梅家还没有确定她身份的缘故。她想的是,她来梅家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惊走了那个冒充自己的人,再要知道冒充自己的是谁就难了。这么一想,便也安心地住下了。
  梅夫人安顿好了江离,一边等着梅子炫去打听的消息,一边安排好了让两个江离见个面,她让人按着那姑娘留下的地址,跑了一趟送信让她来梅家一聚。
  而这段时间,江离该吃吃,该睡睡,看起来从从容容,一点都不担心身份会被人冒充了去。小香想要出门探听消息,江离阻止了不让她去。
  三天之后,梅家低调安排了宴。一切按排停当,梅映雪跑来梅花坞请江离去赴会。
  “那人来了!”梅映雪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这两天她不时地来梅花坞,看江离是越来越当她是亲人,可今天一见了那姑娘的神态气质,似乎又有些不确定了。
  江离内心比梅映雪还兴奋,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她不相信来人真还能当了面充了她的身份认亲,她更关心的是那人是谁。
  梅家雕梁画栋的花厅里摆好了坐席,江离进去的时候屋里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都被梅远山挡了没让来。所以江离进去的时候,屋里只有梅远山夫妇,还有梅四公子,连下人都遣开了。
  还有一位着绿色绸裙的女子,她背对江离而坐,身边带了两个梳平髻的穿着齐整的丫头。
  梅远山正问她的话,问到京城里江家的事,女子对答如流,并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梅远山再问她梅娘的事,她答起来竟也有模似样,最后,梅远山装作无意地问到,“梅家给的嫁妆铺子上的掌柜,还有几个是梅家跟过去的老掌柜?”
  女子闷声半晌,竟是回答不出来了。梅远山心里明了,却也不急着道破。正在这时,见江离跟着女儿来了。
  光瞧背影江离已觉得有几分熟悉,等到走到跟前,女子听到江离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江雅!”“江离!”两个人同时出声。
  江离想起了在京城时江雅留给她的记忆,两段记忆如两副画面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次是在江家的内园里:
  江雅脸色苍白,冷冷地打量着江离。
  江离经过她面前,觉得不能不问候一声,“可好些了么?”
  江雅牵牵嘴角,现一抹冷笑:“多谢关心,我这是心病,好不了。我看你倒是好的很,我该恭喜你呢。”
  听这话里有浓浓的醋意,江离抬脚就走。
  江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是假装清高么,不是不愿意么?刚才当着祖母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一次就在范思诚家里,当着范夫人庞氏的面:
  江雅低垂着脸,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到江离跟前,口里叫一声:“求九妹妹成全!”膝盖一弯,作势就要下跪。
  她的双臂被江离托住,抬头迎着江离秋水沉沉的眸子,江雅把心一横,眼神冰冷,扫一眼厅前的柱子,江离拒绝的话,她就准备着一头撞上去。这一招在江家当着老太太和范夫人的面她已经用过一次,现在随时准备着用第二次。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离的语气不愠不火,没有责怪的意思。
  江雅咬唇,她身后的丫头适时地替她出声:“上次小姐去锦梅别苑参加那次宴会,中途在亭中休憩,我们都不在身边侍候,范公子一个人闯了进来把她当成了九姑娘你,还,还拉了小姐的手,等我们去的时候,就只看见范公子跟小姐孤男寡女两个人在亭里拉拉扯扯,不止是我们在这些小姐身边的丫头,当时还有跟二奶奶一起去的几位姨娘,连同好几位官家夫人小姐都亲眼撞见,这么一来,范公子可不是把我们家小姐的名节毁了么。”
  江雅一张脸煞白,泪珠儿欲落不落,凄婉的样子透着委屈求全的决绝,双眼看江离的样子如刀如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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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阴魂不散
  江雅看江离的第一眼还是那种带刺的眼神,不过转瞬换成了一副笑脸,笑装亲昵。
  来人竟是江雅!江离一愣之下笑了,随之释然。对江雅装出来的亲昵视若无睹。
  手中有江离母亲以前的书信,还能对江家的事知道得很详细,她应该早想到是江雅才对。
  来的路上江琚就说过范思诚来了江南,江雅进了范家也有一段时间,想必范思诚也跟他那二哥对江珺一样,由开始对江雅的无所谓,渐至于日久生情,这次来江南带上江雅也不稀奇。
  那次在秀山,沅碧没有提到江雅跟范思诚来了江南的事,江离当时也没有多问。没有多问,是她对她这位六姐在范家过得好不好不关心,总之,她觉得范家的事已跟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江雅既然冒了她江离的名来认舅舅,这可就关她的事了。
  江离冷然望着江雅,还不及开口责问,江雅离座,对着梅远山夫妇盈盈拜了下去,抬眼含笑,江雅脸上竟然没有慌乱的神情。
  她拜完才说:“舅舅舅妈请听我细说:我跟江离本就是亲堂姐妹,我叫江雅,是她的六姐。她的舅舅自然我也是该视为亲舅的。这次我跟着我婆母和夫君一起来的江南,想着我在南方又没个娘家人,所以一到府衙落下脚就赶来认亲了。当时舅妈一听我从京城江家来的,就把我当了江离,别人都说我跟江离妹妹长得有几分相似,我也是一时起了玩心,想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今天就是你们不拆穿,我也本准备给你们解释清楚的。”
  说完又干脆跪了下去:“毕竟对长辈瞒了我的真实身份还是我的不对,江雅给您们陪礼了。说到底,也是我想攀上一门亲,并没有不良的心思。还请您们原谅江雅一时无礼!”
  江离还一句话没说她倒认了。这既让江离意外,同时也不得不赞她聪明!且不管她江雅冒名来认亲到底有没有不良的心思,起码目前梅家没有因她损失了什么,再者她的确跟江离是堂姐堂妹的关系,赶上梅家门来认个舅舅好像也不是多么突兀。
  好一招先声夺人!江离发现自己好像还不能指责她了?
  梅远山夫妇交换了眼神,江雅主动认了,他们好像也不好再责难一个晚辈。况且,梅夫人从江雅的话里挑起了字眼。
  据她所知,府衙旁住的都是官家亲眷,江雅留地址时梅夫人就起了疑心,这下笑问:“这么说还是我们不对,那天你说带的人多,我都没问清楚跟你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要知道你是跟夫家人来的,还该请他们过来坐坐。不知,江六姑娘夫家是?”
  江雅淡然答道:“夫家姓范,新从京城调来的御使台刑台官,他一来官衙就忙得脱不了身,说是正查最近江南新出的好几起走私军械的案子。我和婆母在官衙旁住了就近照顾他的起居。”
  江雅的话让梅夫人想起了最近生意上的事情,立马变了脸色。
  原来,梅家虽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几家富商之一,越是如此,越对官府有些忌讳,加上最近又出了些事情——原先朝廷把控着重要物资的买卖权,买卖这些物资,样样都要批文,轻易不放任底下官员营私舞弊。只是这些批文权一旦落到贪官污吏手中,又成了他们贪渎的一种手段。他们把这些批文称为引凭,私下里拿出来公开拍卖。
  如同江离在秀山的梅贤居经营拍卖引凭的生意,梅远山在江南的几家商楼里也有。但梅远山没江离运气好,最近手上有几家商楼因为牵涉到生铁还有军械的事情,正被官府封了,由封了的商楼又正他海上运输船的事上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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