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念着玩具。以后想要什么东西,让丫头出去给你买回来。”郑明俨摇着她的头:“不平安生下孩子,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明俨,你的意思是要远行吗?”秦雨青听到他说“回来后”。
郑明俨看着窗外的翠竹,起身回答:“也不算远行,就是去金门,厦门当兵,守卫海岸,以防从台湾岛来的荷兰人的侵袭,骚扰。”
“明俨,我……”董友姑伸出手,握着,郑明俨知道她定不愿:“友姑,从泉州去金门来回不过一天,我每月回来一次。大夫说你已有七个月身孕,推算会在腊月生子。到了十二月,我会整月陪在你身边。”
“你走了,谁来舞剑给郑经看?”董友姑赖着他,紧握着手。
“还有你的琴和侍卫们舞剑呢。”郑明俨说。
可秦雨青知道董友姑会早产,不超过十月,她正想告诉郑明俨,可郑明俨说:“雨青,友姑,我已和爹说了,大丈夫不能安溺于家中。既然这次没有中举,我就去守护福建海岸,为大明尽一份力,在所不辞。而且,我这也是对爹为我选侍妾一事宣告不乐意,气氛。”
“明俨,你何时出发?”秦雨青紧张地问。
“今日九月二十九,用完家宴,明日三十,就出发。”郑明俨说。
“那你说每月回来一次,下个月什么时候回来?”秦雨青似乎穷追不舍。
郑明俨很自然地回答:“下个月底。怎么说也要守卫一个月啊。”
秦雨青坐立不安:“明俨,你半个月回来一次好吗?不,十天,不,五天。对,就五天回来一次,好吗?”
“雨青,我怎么看你有些六神无主?现在就靠你照顾友姑了,冷静,勇敢。”郑明俨稳住她。
秦雨青想着:是否要把董友姑可能在十月份早产的事告诉郑明俨呢?可即使郑明俨在家,董友姑依旧会早产,也无济于事啊。还是别耽误明俨报国的愿望吧。
秦雨青思来想去,最终说:“明俨,我只是舍不得你走。有点急躁。”
董友姑倒不急了,笑话她:“今日雨青姐姐怎么比我还娇气?”
“两个人都呆在至幸堂,哪也别去,这里才最安全,我才放心得下。”郑明俨在临行前夜,尽量不让她们难过,并与秦雨青共度一夜春宵:“以后怕是聚少离多了。今日,让我们纵情一夜。”
第二日,九月三十,郑明俨离开泉州南安,往金门去了。这一天,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炳炘堂中,徐仙人在给大夫人煎药,做灸。郑世袭在念《诗经》,郑争妍嫌他念的吵,就与他吵闹起来,两个孩子把东西扔得满堂皆是。
大夫人受不了,出来教训两个孩子:“争妍,拿出做姐姐的样子。世袭,注意自己的身份。”
“是啊,注意你是小老婆生的。”郑争妍骄横地说。
“争妍!”大夫人不准她这么说。
“世袭虽住在郑家闰竹园,但母亲离世,亲兄不在侧,在此如寄人篱下,定当切记自己的身份。争妍姐姐的不快因世袭而起,如果今日世袭有何疼痛闪失,也怪不得争妍姐姐。”郑世袭一番话把大夫人震得一时说不出话,只在心中想:郑世渡当众将郑世袭托付给我,如果我待他不好,有半点过错,那就是我的不是了。郑世渡,你比你娘还聪睿。可任你费尽心思,也斗不过我!
“世袭,你可真是脑子长得比身子还快啊。”大夫人略带嘲笑地说了一句。
“大娘这话不知是夸世袭脑子好使,还是讥讽世袭长得不高。但世袭都当做大娘对世袭照顾。”郑世袭一句比一句厉害。
“有你的,世袭。”大夫人没遇到这么会说话的孩子,也束手无策了。
“大娘,世渡二哥令世袭每日与秦雨青一会,现已过申时,秦雨青还未来。世袭想,按礼数,应当自己去至幸堂,拜见大嫂,顺便与秦雨青一见。”郑世袭说。
“行,你去,我派人跟随,免得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如何担当得起啊?”大夫人不痛不痒地答应了。
“谢大娘。”郑世袭终于可出炳炘堂透透气了。
大夫人心中却来气:我还从未进过至幸堂,你一庶出的黄口小儿竟先于我这个主母,入至幸堂,让我如何烟的下这口气?可这些,都是郑世渡事先当众说好的,老爷也没有反对。若阻止,郑世渡又突然回来,以此为借口,针对我,就更难对付了。
到了至幸堂,郑世袭命跟随的人说:“你们在外候着,我独自进去。”
“五弟郑世袭特来见过大嫂,也未备有什么礼品,望大嫂见谅。昨日二哥世渡的挟持实乃无奈之举,世袭一并代二哥给大嫂道歉了。”郑世袭有礼有节,完全个小大人了。
董友姑见他这么懂事,温婉地说:“世袭,小小年纪,多礼就见外了。大嫂不是苛刻之人,不必过于拘束。知道你在外流浪一年,想着都让人心酸,不过大难后必有福。如今你想吃想穿什么,告诉大嫂,大嫂尽力帮你。但大嫂同时要唠叨两句,你要像你大哥二哥一样,刻苦念书练剑习字,报效大明,知道吗?”
“世袭牢记大嫂教诲,”郑世袭问:“敢问大嫂,昨日二哥挟持你,你部记恨他,还让我学他?”
“你二哥挟持人是不对,但他最终也未取人性命,内心还是善良的。你以大哥二哥为榜样,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恐怕你还太小,还不懂。”董友姑皱皱眉头。
郑世袭内心之言:“大嫂,我懂。你的意思是学习他们的有点,摒弃他们的缺点。大嫂,我二哥用剑挟持你,你以德报怨,这份度量才配得上将来的主母之位。”
“小鬼,说法越发像个大人了。这什么主母之位,不可乱说的,怕惹人非议。”董友姑夸他,又指出他要担心的地方。
郑世袭双手交叉,摆在身后:“大嫂,刚才主母之位的话,是我的真心话,也是我二哥的话,不过世袭知道,此话出了至幸堂,就得藏于心中。只是大嫂说世袭像个小大人,实属无奈,在外受的苦,一言难尽,不胆大点,留神点,只怕又会遭遇从前思念对我的待遇。世袭心中也不愿如此,心中极其不快。”
“世袭,别把双手交叉放在身后,像是在模仿教书先生。你成熟了固然好,但大嫂知道这样的生活让你少了不少童趣,你过来,大嫂有弹弓,陀螺,本是给大嫂的孩子长大后玩的,今日送你。这都是男孩子小时的玩物。”董友姑说着,看着郑世袭的表情。
VIP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小姐不拿下人当人看
郑世袭自回郑家来,首次露出孩童的纯笑:“弹弓?陀螺?太好了!大嫂,你看我,将最高的那片竹条射下来!”
一块石子,果然,长得最高的竹条掉下来了,落在秦雨青身上。秦雨青过来:“奴婢秦雨青向五少爷问好了。”
“秦雨青,你不必多礼。”郑世袭回忆以前的事:“曾受四娘蛊惑,烙伤你的脸。应向你说声不是。”
“五少爷,你差点遭四夫人杀害是因奴婢而起,奴婢怎敢受你这一致歉呢?”秦雨青说。
郑世袭还是没改大人的口气:“秦雨青,我是你们口中所说之孩童,都能想明白所受之苦是因何而起。你就别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了。说到底,我们都是受苦受难之人。我不明白二哥走之前,为何让我每日与你见一面,并把我的处境告诉你,难道你能护我安危?”
“奴婢有幸受二少爷之托,看望五少爷,是奴婢之福。但奴婢亦需照看大少奶奶,怕是无法每日去炳炘堂看望五少爷,有劳五少爷每日亲自过来一趟,奴婢心中不安了。”秦雨青说。
郑世袭一点不觉麻烦:“秦雨青,你不必去炳炘堂,还是我来至幸堂好,这里有大嫂和你。我在外流浪一年,不是白白地乞讨,也学会了看人脸色,看人心肠。你们待我真心实意,宽厚仁慈,我都看得出来。可能这就是二哥让我每日与你一见的原因吧。”
“这个,奴婢也不知。敢问五少爷,在炳炘堂过得如何?”秦雨青关心起这个受苦受难的五少爷了。
郑世袭嘟着嘴:“在炳炘堂,大娘对我板着脸,我也任其去,反正我看人脸色看多了,可争妍姐姐无理取闹,吵得我念书都不宁静。在那里住了不到一天,就觉难受难忍。今日来至幸堂,突萌生一想法,请求爹让我住至幸堂。”
“万万不可,五少爷,你可知二少爷让你与老爷夫人住一起的良苦用心?”秦雨青问。
郑世袭是知道的:“与爹和大娘住一起,我的安危全系在爹和大娘身上,就不会有危险。”
“五少爷伶俐精明,什么都懂。凡事要忍才好,你在外乞讨一年,什么都忍过来了,还怕这几日。奴婢相信,二少爷也不会让你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太久。但今日大少奶奶和我所言,五少爷切莫对他人说起,否则,于你我都不利。”秦雨青告诉这些道理给他。
没想郑世袭比她还懂:“来至幸堂住,只是开玩笑罢了。表面看来,这个至幸堂位居中央,高出炳炘堂一截,但却受控于炳炘堂,你们也难做。大嫂,秦雨青,放心吧,在炳炘堂,我会拿捏分寸,在争妍姐姐面前多忍耐一点。”
告别时,董友姑尔雅大方地说:“世袭,既然奉二哥之命,每日来至幸堂与秦雨青一聚,在至幸堂就不必拘束,返璞归真,回到你孩童的本性,快乐自然。”
郑世袭一手拿弹弓,一手拿陀螺,欢天喜地:“大嫂这话真说到世袭心里去了。以后世袭就可日日在这至幸堂无拘无束地玩耍了!”
董友姑和秦雨青都点头微笑。
郑世袭回到炳炘堂,见到下人们排成一排,一动不动,郑争妍用石子扔他们。郑世袭从未见过这么恶毒的游戏和悲惨的下人:站着不敢动,任凭被石子扔。
刚刚还答应秦雨青,要多忍郑争妍,可小孩子怎忍得下,侠义之心骤起:“郑争妍,给我住手,有本事你就扔我,扔着了算你厉害。”
“好啊,你别动!”郑争妍想趁此教训一下今日与她争吵的郑世袭。
“你扔啊,扔啊!”郑世袭跳来跳去,一一躲过了所有石头。下人们暗自叫好高兴。
郑世袭捡起石头,放在口袋里:“郑争妍,你用石子扔我,看我回敬你。”他拿出弹弓,用十几颗石子,弹得郑争妍全身是伤。
她东躲西藏也躲不过:“世袭,你用弹弓向我扔石子,我去告诉爹娘。让他们处罚你!”
“我郑世袭就在此等着,你尽管去请,看看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郑世袭毫不畏惧。
下人们都围过来:“五少爷,谢谢你今日帮我们解围。”
郑世袭看看他们:“怎么个个都鼻青脸肿?是不是平日里常被这个郑争妍扔石子吧?”
丫环们都哭了:“将来要是被扔坏脸,怕没人要了。”
为这是,郑争妍还真把郑飞黄夫妇请来了,郑世袭抢先一步说:“爹,大娘,争妍命令下人们站成一排,供她扔石子玩,你们看,个个都鼻青脸肿,不知被扔了多少次?”
“我扔了你们谁啊?站出来说!”郑争妍凶狠地问。
没人敢说,她得意了:“没人承认我用石子扔他们,是你用弹弓弹我的。”
“他们不敢说,但我都看见了。郑争妍,你没有开妍姐姐的贤淑聪慧,没有立妍姐姐的温柔巧思。只会仗着爹和大娘的包庇,作威作福,玩弄下人,践踏别人的尊严,还不承认错误,你这个泼辣,刁钻,愚蠢的刁妇!我以前称你姐姐都是抬举你了。难怪没人来向你提亲,我看,整个郑府的男人,没有一个愿意娶你,你倒贴都没人要。以后若再让我看见你用石头扔别人一次,我就用弹弓弹你十次,直到你求饶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