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衣在一条三岔路口停住,然后看着张小爱摇摇头:“你是第一个。”
那你这个反应也太淡定了,张小爱腹诽。
“来,你选哪一条路?”污衣指了指三岔路口前面的两条小路,一模一样的羊肠小道,一模一样的萧索阴森。
“这条。”张小爱随便挑了一条右边的路,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污衣为什么能在梦里看到她,比如说她为什么在梦里会流血,比如说她又不认识路为什么污衣要让她指路。
污衣点点头,顺势就走到了右边小路上,然后回头对张小爱点了点头:“谢谢,你可以走了。”
“这路是我瞎指的呀。”张小爱又一次傻眼,她只是大脑一片空白下面下意识的随便指了一条路,污衣是这么随性的人么?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巫女。”污衣一身血污的民妇打扮,站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冷冷的月光照在身上,显得清冷孤寂,“巫女能窥探天机,能除魔卫道,救人无数却永远无法位列仙班。”
张小爱懵懂的点头。
“作为补偿,每一任巫女都可以有一个能保命三次的锦囊,而我的锦囊,就是你。”污衣又一次上下打量张小爱,对她乱七八糟的穿着和一无所知的空白表情表示满意,看来下一世她终于不再是巫女了。
“我?”张小爱正在努力消化,她是污衣的保命锦囊?
“我会有三次死劫,而你会在每次死劫之前出现提醒我。”污衣指了指这两条羊肠小道,冷冷一笑,“今天伤了五通神一条胳膊,看来就是我的死劫,而我本是要走左边的。”
“左边是死劫?”张小爱仍然愣愣的,好神奇,污衣在灾难发生前就能看到自己的转世,然后帮她避开灾难么?
“如果你指了左边,那右边就是死劫,我只要顺着你的意走,就能躲开。”污衣抬头看了眼天色,“我重创了五通神,这渔村势必不再安宁,我要赶在天亮之前找到能彻底根除五通神的法器,所以,你可以走了。”
有种用完了就被丢掉的即视感,张小爱颇为尴尬的站着,看着甚至没有跟自己说再见的污衣一个人背着宝剑越走越远,直到融入黑暗。她本来只是有点排斥污衣,这梦里一来二去,感觉自己简直是有点怕这个巫女了,比柳莫崇更像神,冷冷清清没血没肉的样子。
等等,她刚才要除掉五通神?
可是柳莫崇明明在她现代的家里啊。
难道她救了污衣之后,未来会发生改变?很有穿越自觉的现代人张小爱捂住嘴。
可是不对啊,污衣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求生锦囊是自己的转世,那就说明她本来就是注定要救污衣三次的。
那此刻的张小爱是属于过去,还是属于未来?进入哲学范畴的张小爱开始啃指甲。
“这就是你的梦?”很熟悉的嗓子从张小爱的身后传来。
张小爱吓得直接把自己的大拇指塞到嘴巴里,跟上了锈的机器人一般缓缓转身,惊恐的睁大双眼,柳莫崇?!
柳莫崇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头,这是那一天晚上没错,他能问到空气中自家兄弟的血液味道。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这些人有没有点人性,梦是很隐私的东西,不是给某人做救命锦囊,也不是给某人随便进来用的!
懒得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柳莫崇又问:“你见到污衣了。”
该不该回答?张小爱头脑发胀。
如果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属于过去还是未来的话,那眼前这个柳莫崇很明显是属于未来的了,也就是这个时空也有一个和柳莫崇一模一样的神。
按照逻辑,污衣今天晚上砍断五通神其中一位的手臂,所以会在去找灭掉五通神法器的路上遇到死劫,而她张小爱的出现解了污衣的死劫,并且被用完就丢了,她现在本来应该是从梦里醒来的状态,不应该再管污衣有没有找到法器有没有除掉五通神。
她是现代的张小爱,而污衣是那个时代的巫女,她们的唯一交集就是污衣的三个死劫,她需要做的就是做出选择的救命锦囊而已。
“我要醒了。”在避免事情更复杂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稿子放到存稿箱忘记设置发布时间。。。。被自己蠢死。。
这章有些烧脑哈,但是污衣这条线会是这卷的主线
☆、夜黑风高
梦里面深夜的天空似乎有乌鸦飞过,张小爱很是尴尬的站在原地,柳莫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是我的梦,我为什么不能要求醒过来?”虽然早就知道和这群高来高去的人谈主控权是无用功,但这毕竟是她的梦啊,她在自己的梦里都不能随心所欲了么。
“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梦,这里是污衣所在的时代和地方,你只是通过灵质从梦里被召唤过来了而已。”柳莫崇停住,看着了张小爱一眼,“地狼干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张小爱讪讪的。
“我现在出不去了么?”既然这地方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那她得在这里待多久。
“走不了是因为你这次被召唤过来的事情还没完。”柳莫崇叹口气,“不打算告诉我污衣对你说了什么么?”
这里既然真的是污衣的时代,那么她刚才担心的问题:“如果因为我跟你说了这里发生的事,然后让这件事改变了它原本的轨道,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不是会发生变化?类似于蝴蝶效应这样?”
“会。”这也是他担心的,用神识回到过去是很普遍的法术,但是像污衣这样直接把自己的转世召唤回来的,他从未见过,他认识的污衣也没有这样高深的修为,而且,他记得自己和污衣的大部分事情,里面并没有张小爱。
不过张小爱担心的应该是另外一件事:“我知道这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干涉。”
柳莫崇这人虽然有时候喜怒无常,但是确实从不撒谎。
于是张小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梦境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中间省略了五通神其中一位是怎么被砍掉胳膊的详细打斗场景。
柳莫崇皱眉,救命锦囊?就算他们后面并肩作战,污衣也从未同他提过这事。
“我今天为她选了条路,她说她要去找能杀了五通神的法宝。”张小爱指了指前面这条黑漆漆的羊肠小道,“我不知道我今天晚上救了她算不算改变历史,万一她因为今天晚上没出事找到了能杀五通神的法宝……”
所以说污衣太坑,早说她是要去找杀五通神的法宝的话,张小爱说什么也不会给她指路。
“她今天不会出事。”但今夜确实是污衣人生的转折点,“也不会找到杀我们的法宝。”
总算松了口气,张小爱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拖鞋,脚趾头在夜凉如水的乡间小路上已经冻得开始痛,这果然不是梦,这痛觉太清晰了。
跺了跺脚放下心头大石的张小爱开始有闲心八卦:“污衣她真的伤了五通神的一条胳膊么?那你们后来……”
“你不担心怎么出去了?”挤眉弄眼的样子看起来也不生气了。
“该出去的时候总能出去的。”张小爱又跺跺脚,说实在的每次发生事情的时候,身边都有柳莫崇,习惯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有什么害怕的心思。
“给你。”柳莫崇递给张小爱一个塑料袋,他刚才入梦的时候看到床上的张小爱一直在缩脚趾,果然是冷了。
袋里是一双厚袜子和她经常穿的鞋子。
张小爱拿着袋子发呆,心里酸酸软软。
“穿上吧,我带你四处看看。”这个世界是柳莫崇熟悉的世界,和现代社会里那个称之为电视的小方框内出现的世界不同,落后原始,但是总有值得怀念的古朴。
***
半夜三更,月黑风高,在一条不知道年代的羊肠小道上,张小爱穿着刚才柳莫崇送来的鞋子,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和柳莫崇开始逛。
她习惯性的牵着柳莫崇的手,他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让她心里很踏实。古代生态环境好,所到之处都是听不出种类的虫叫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显得有些阴森森。
“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电视电话,慢慢的移动电话和互联网也开始普及。”张小爱踢踏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轻轻柔柔,“我们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很早就开始读幼儿园,识字,读书。”
”嗯。“柳莫崇低低的应了一声,帮张小爱绕过官道上的马粪。
“从小的教育,让我们很看重自己。”张小爱看了一眼黑暗中柳莫崇模模糊糊的侧脸,笑了小,真好,真安静,“就算我这样从小无父无母的,我也坚信可以通过自己找到幸福。”
“所以,就算知道了人死了之后并不是一了百了,就算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今世所遭受的种种都是因为前世造的孽,我仍然没有实感。”张小爱低头,她没有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地方谈心,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偶尔会撒下银白的光芒,这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还经常会有疑似动物排泄物的物体,没有了吵杂的车水马龙的声音,也没有了现代照明,张小爱穿着那双她常常穿的帆布鞋,觉得心里的某一个陌生的角落渐渐的变得柔软安静。
“我知道你活了很久很久,看待人世的角度也和我完全不同,但是我只活了二十四年,我就是张小爱,没有污衣的记忆,也并不甘愿做一个驱魔人。”黑暗和宁静像是催生了张小爱心里憋了很久的心里话,她开始滔滔不绝,“你选择驱猫鬼不救四四,是因为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但是实际上这一世的我们,根本不记得前一世的因果。在我看来,四四就是我的同事,画画很好性格内向,平时连蚂蚁都害怕的家伙。”
“无伤说过你并在乎倒行逆施,我也知道你看淡人间生死。但是知道和亲身经历是两回事,你轻易放弃四四的样子,看起来……很远。”张小爱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到近乎耳语,“像我这样的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要活的努力向上乐观开朗,更是要付出比一般人多好几倍的努力,而这些努力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从小的教育告诉我们,只要肯努力,总有一天能够成功。”
“结果你在我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突然出现,告诉我,人是有前世今生的,不管我今生如何努力,张小爱一生注定要拥有的幸福和不幸,都是已经注定的。”张小爱晃了晃柳莫崇的手,柳莫崇在黑暗里似乎也笑了笑。
“在你出现之前,我很讨厌神。我父母意外身亡的时候,神没有出现,我外婆药石罔效的时候,神没有出现,我孤苦伶仃一个人称撑完大学找到工作,一切开始渐渐的顺利起来的时候,神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是颐气指使的样子,好像被骗的跟神签了契约像是很大一件恩惠似的。”张小爱想起国庆节前那个初秋的晚上,嘴角含笑,那个穿着米妮老鼠大T恤的男人,骗人无赖不耐烦的诱拐自己当了驱魔人。
“我本来应该恨你的,柳莫崇。”张小爱停住,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那件睡袍,夜寒露重的荒郊野外,湿漉漉凉飕飕的感觉已经渐渐的蔓延全身,她却仍然奇怪的心情很好,“但是我却慢慢的喜欢上了你,开始在意你的一言一行。”
“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算你和我的前世或许有纠缠不清的关系,我也开始慢慢的喜欢上了你,和暗恋其他人不一样的那种喜欢。”夜晚很静很静,张小爱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同样的,略略有些急促的柳莫崇的呼吸声。
她喜欢他,哪怕他是不可一世的神,哪怕他或许爱的是污衣,哪怕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的故事。
“我……喜欢你。”抛开之前她所说的所有感受,她只是喜欢他,所以这两天冷战魂不守舍,所以在这个安安静静,本来应该是属于污衣的世界里,她一个人心跳如鼓。
她终于说了出来,哪怕是在梦里。
柳莫崇也站定,似乎叹了一口气。
他个子很高,张小爱仰着脖子才能在暗夜里看到柳莫崇的脸,阴影下面,只有一双眼睛闪闪烁烁。
柳莫崇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清清冷冷,但却藏尽了喜怒哀乐。
张小爱眨了眨眼,她也想跟着叹气,如果柳莫崇没有这样渐渐的靠近自己的话。
柳莫崇身上有很熟悉的竹子香味,要靠的很近很近的时候才能闻到。
张小爱闭上了眼。
他们接吻了,第三次,在污衣活着的年代,一条漆黑的布满了马粪的官道上,官道边的草丛里,是一片蛙声虫语,夜黑风高,漆黑到带着暧昧的粉色温度。
张小爱感觉到了柳莫崇嘴唇冰凉柔软的触感,她闭上了眼,手缓缓的搂上了柳莫崇的脖子,月亮似乎在这个时候突然悄悄的露出了半个头,银色月光倾泻一地。
然后,张小爱醒了。
在自家的那张熟悉无比的床上。
窗外面暮色低沉,她睡了整整一天。
张小爱披散了头发,跌跌撞撞的冲出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是一脸深沉的柳莫崇,眼底金光隐现。
张小爱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舔了舔嘴唇,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仍然是熟悉的竹子香味,和梦里一模一样。
☆、弑神者
张小爱以为自己会亲完秒怂,但却在拉开距离看到柳莫崇那双惊讶却带着笑意的眼睛后,像被鼓励了一般,挥了挥打招呼:“早。”
“卧槽师妹你真是出息了啊!”不该出现在家里的声音,不过最近真的太经常出现张小爱觉得自己都已经麻木了,到底是谁给熊冠宇开的门。
“哇呜!”最近在看美剧的小宝尖叫的很洋气。
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强吻的举止已经被她生命中所有值得在意的人都看到了,那就可以破罐子破摔啦,张小爱两手叉腰开始连名带姓的吆喝:“熊冠宇你又来做什么?”
这好歹是未婚姑娘的闺房,这家伙真的闯得太频繁了!
这过河拆桥的死丫头!熊冠宇捧心,翅膀太硬了找了那么大一个靠山,他以后都不能抽她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