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头舒服了些。
最终皇帝笑着嘱咐了一番贤妃好好保重身子后,便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一路走来,他就跟变脸似的,笑意全无,只剩冰冷。
到我身前后,他意味深长道:“今日贤妃之事,皇后和贵妃都辛苦了。”
我恭顺道:“今日之事实乃臣妾分内事,之后的事也请陛下放心,有臣妾在,必保龙胎无虞。”
身旁的双双也笑道:“臣妾定会协助皇后娘娘,一同护好陛下的龙胎。”
他看着我,淡淡道:“那便有劳皇后了。”
言罢,他拂袖离去。
我垂首施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站了片刻后,忽然转身对我道:“皇后陪朕去走走。”
永宁宫外的一条长廊上如今只剩下我和皇帝二人,侍奉的宫人们已被他挥退到了极远的地方站着。
皇帝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再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后,才道:“明人不说暗话,皇后你坦白告诉朕,贤妃一事你是否知情?”
我皱眉不解道:“臣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皇帝无奈叹道:“皇后,朕知道后宫是你的地盘,朕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出了这种事,你便不打算给朕一个交代?朕方才在殿中不说,也只是想给你留一个面子,给贤妃留条活路。”
“请陛下明示。”
皇帝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孩子绝不可能是朕的。”
我微怔道:“此话当真?”
“比真金还真。”
我抬头,对上了他那双明亮如初的眼睛,回想起贤妃的种种反常之举,微笑道:“差点便中计了,但好在你还信我。”
他听后,思索了片刻,会意笑道:“有意思,竟还是个连环计。”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原来我差点被杀,只是因为某人大姨妈来了QAQ
☆、皇帝的日记:十一杀上
长廊之上,皇后目视远方,淡淡道:“你三月前是不是翻过贤妃的牌子?”
我回想了片刻,道:“确实。”
皇后道:“那贤妃三月的身孕便正好和三月前的彤史记录对上了。”
我再次解释道:“朕没有碰过她。”
“贤妃的第一重计就是要让臣妾相信她怀的真是龙胎。她算准了以你的性子绝不会当众揭露她,只会明面上承认,再暗中处理此事,好给她留条活路。这样一来,不论你之后如何处理,既然你已承认,又有彤史为证,那在我的眼中贤妃就是怀了你的孩子。”
我评价道:“这第一重计尚不算毒,若皇后不为朕吃味,做个大度的贤后,那此计就是一条废计。”
皇后淡淡道:“这本就是一条废计。”
我转头看向了皇后的侧颜,妄图从她脸上找出些说谎的痕迹。
片刻后我仍未没找到,有些沮丧道:“但第二重计就毒了。”
“若朕之后暗中找贤妃询问其孕事,她兴许便会将此事全然推到你头上,说是你牵线搭桥。若她大胆一些还可诬陷你瞧她碍事,便故意找来男人毁去她的清白,如果她再以性命作保,朕很难不信。再者这些年来,皇后治下的后宫里极少有人敢造你的次,都唯你马首是瞻。联系你平日种种跋……作态,朕更会信以为真,以为你竟为非作歹猖狂到了这种地步。到了那时,我们之间的隔阂只会……”
皇后发觉我一直在看她,便转过了头,看向了我,冷冷地打断我道:“原来在陛下眼中,臣妾这七年在后宫中就是一副为非作歹的猖狂模样,方才陛下是想说‘跋扈’两个字吧,是想说种种跋扈作态对吧?”
我很想点头称是,但最终还是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话头,笑道:“不说这个了,你瞧,我们都把这剧本写好了,万一别人不按我们写的演怎么办?”
皇后轻笑道:“她们会按的,还会按最狠的一出演。”
片刻后,我又皱眉问道:“皇后认为贤妃的身孕到底是真是假?”
皇后道:“真与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让我们相信她是真的。”
我苦笑道:“朕本以为贤妃那丫头也就性子冷了点,人也算良善,只是不知这回她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有高人指点。”
皇后笃定道:“贤妃不是心机如此深沉之人,她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我道:“朕方才在殿里就以为那高人是你。”
皇后冷笑道:“臣妾没有这般无聊。”
我想了片刻后,笑道:“这宫里面确实有个人要比你无聊数倍,而那人的家世恰好也同贤妃的有些渊源。”
皇后问道:“陛下打算去兴师问罪?”
“至少得讨个说法。”
皇后听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嘲弄道:“但愿陛下这个说法不要讨到床上去。”
我恼道:“皇后还是信宫中的那些风言风语?”
“年轻的太后和年轻的皇帝之间是常会发生些故事,毕竟你们可没有血缘关系。”
皇后言罢,摸了摸额边青丝,又道:“臣妾乏了,难以再侍奉皇上,先行告退。”
皇后向我施了一礼后,未待我说“准”,便莲步轻移,优雅地离我而去。
看着她那尊贵高傲的背影,我只能自叹一声,孤身去闯龙潭虎穴。
我未登基前,曾在一次晚膳上和堂兄讨论过太后,那年太后还只是皇后,在那番谈话中我还打趣将她称为了夏姑娘。
堂兄对我说,他家姬姑娘不是好姑娘,而这位夏姑娘却是个极好的姑娘。
当年我信了,后来我才发现,真是信了他的邪。
先帝驾崩后的那几日,我便常听宫人们说太后日日以泪洗面,听得多了我也觉得她怪可怜的,明明只比我长两岁,便守起了寡。我的大好时光才刚刚开始,而她的余生便要在那冷冰冰的宫殿里度过了。
那段时日,一旦空闲下来,为了尽明面上的“孝道”,我便会去探望她。
初时,我二人还极守礼法,很是客套,但认识久了,便也熟悉了起来。
太后的容貌并不明艳,但很温婉,让人看着觉得极舒服,尤其是当她笑起来时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太后不仅长得讨巧,声音也是软糯动听,肚子里还装了不少墨水,和这样的姑娘谈话着实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
那段日子里,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小姐姐。
可就在我大婚前几日的一个夜里,她彻底颠覆了我对她的看法。
那日深夜,太后宫中的內侍跑到了我殿里说,太后身子不舒服想请我去看看。
那时我想我又不是御医,叫我去做什么,但后头一想,既然太后都亲自派人来传旨了,我也不大好拂她的面子。
我到了她的宫里后,便觉事情不大对劲。我越往里走,宫人越少,偌大的寝殿走到最里面竟一个宫人都瞧不见了。
我正想撤退,床榻上的太后便叫住我了。
随即她掀开了明黄色的帐幔,从床上赤脚走了出来。
当她整个人出现在我身前后,我差点吓得自戳了双目。
太后青丝披散,穿着一件轻纱薄衣。
那纱衣有多薄?
大约便是薄到穿了同没穿一样,在昏黄宫灯的照亮下,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被我一览无遗。
我连忙转过了身,结巴道:“母后……到底何意?”
太后道:“我什么意思你瞧不明白吗?这些天来你同我谈得如此投机,我不信皇帝你心里头没存过别的心思。”
我强装镇定道:“我们谈的是很投机,但我确实没存过旁的龌蹉心思。”
太后听完后,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别怕,今夜之事没人会知道,也没有人能打扰到我们。”
我不愿再陪她在此地胡闹下去,便欲离开,岂料我还未走两步,太后便道:“若皇帝敢走,哀家马上便让整个宫里的人知道,刚登基的新帝在深夜中对他的母后做出了怎样禽兽不如之事。”
我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劝道:“太后你何须做出此等自伤名节之事?”
“所谓名节不过是你们男人加在我们女人身上的束缚罢了。”
“就算你不顾念名节,你这样做对得起先帝吗?”
太后轻笑一声道:“死人能知道什么?”
她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却不敢转身,生怕又污了眼睛。
她的声音变得妩媚而诱人:“只要陛下浅尝一点,便能知何为极乐。”
言罢,她已走到了我的身后,玉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轻抚细摸,极尽撩拨之能事
我被逼无奈,只能转身,闭着眼点了她的穴,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
我虽看不见她的脸色,却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深深的不敢置信。
“皇帝?你当真……”
我一眼也不敢看她的身子,自顾自答道:“当真。”
随即我叫来了宫人,红着脸让宫人好好在太后旁候着,并告诉他们,半个时辰后太后的穴道便会解开。
我绝不会忘记那日进来的宫人的神情,他们先是一脸震惊,随即是了然,再然后便是惶恐。
我知道他们定误会了什么,甚至还觉得我会杀人灭口。
我没有灭口,后来此事便被人添油加醋传了出去,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句话是靠不住的,我自问清清白白,可宫中的流言蜚语却从未消停过。
我暗中也派人去止过流言,可这流言最后还是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有一次皇后直接质问我和太后是否真有其事,我连忙否认,皇后只是玩味地听着,我也不知她到底是信我,还是信了那些流言。
太后那夜给我留下的阴影致使我对同女人亲密接触一事又多生了几分恐惧,这份恐惧伴随我到了大婚,成了那夜我一时不敢碰皇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自那夜之后,太后再也没在我面前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事,仿佛那夜只是我做的一场恶梦。
但我很清楚那不是梦,太后对我存过那样的心思,而她也把那样的心思付诸了实践,欲强加给我。
纵使太后做出了那等无道之事,可她始终是我名义上的母后,我也无法拿她怎样,只能好好将她供着,该有的晨昏定省也不敢少,孝道的名声还是得赚。
长乐宫中,太后穿着一身素雅青衣,我到时,她正当坐在桌前临摹帖子。
我让宫人们退了下去,独自走到了桌案前,打量起她的字,道:“母后好雅兴。”
太后见我来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笑道:“贤妃有喜,哀家还未来得及去恭喜皇帝,皇帝倒先过来了。”
我陪笑道:“母后消息倒是灵通。”
“后宫寂寞,哀家也只能靠打听打听宫中的闲事来消磨时光。”
我笑问道:“若宫中没有闲事让母后消磨时光,那母后是不是便要搞一些闲事出来?”
太后脸上的笑意凝住,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的这招借刀杀人用的极漂亮,不动声色便能将一个人变成一颗狠毒的棋子。”
“哀家还是听不懂。”
我直接点明道:“贤妃身孕一事,母后还不承认是自己的手笔吗?”
“就算皇帝想要哀家认,至少该拿出些证据,而不是在此血口喷人。”
我确实没有证据,只能诈她道:“贤妃已向朕坦白了一切,你又何须再在朕的面前做戏?”
太后继续装傻道:“皇帝又怎知贤妃不是在诬陷哀家?”
她这副装无辜的可怜模样让我不禁想到了这近几年来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
想到此,我面色一沉,冷道:“你曾经做过一些事,朕清楚得很。那些朕都可以不计较,但这一次你碰了朕的底线。”
太后笑问道:“哀家碰了皇帝什么底线?”
我挑眉,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你这回错就错在算计了皇后,而朕决不允许任何人算计朕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崔灵:最后一句话是真话吗?
一一害羞地捂脸遁走。
☆、皇帝的日记:十一杀下
今日之事,我其实处理得有些鲁莽。
我本应先找贤妃摊牌,全然掌握证据后再来找这位幕后主谋算账。
可当我一想到那条毒计竟算计到了皇后头上时,便失了分寸,直接到了长乐宫,来找长乐宫的主人要个说法。
现下想来,我还是应该理智一些,至少该比身前的这位女人理智。
太后很理智,所以当她听完我的话后,表现得很是淡定,没有过多的反应,她沉默了许久后才道:“你和楚桓果然是一类人。”
“朕不敢和堂兄相提并论。”
太后轻笑道:“你确实及不上他,但你们二人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对爱的人有情有义,对不爱的人都绝情绝义。”
我知道太后被堂兄伤过,还被伤得很深,但我还是忍不住纠正道:“你说错了,无论是朕还是堂兄,对于不爱之人都会给予应有的尊重,但前提是你要收下它,而不是践踏它。堂兄给了你尊重,所以他才会发自内心地对我说,你是个好姑娘。而朕这些年来也一直在给你尊重。”
太后冷哼着抬头,出神地望着头顶上的藻井,嘲讽道:“尊重?掌控江山的一国之君在他无依无靠的母后面前高声质问,这便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