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还未来得及说我不是小妹妹,下一瞬,她就喷了我一脸血。
再下一瞬,她就倒在了地上,脸着地,嘴啃泥,呈躺尸状。
我顶着一脸的血将娘拉了过来,娘看了看我满脸的血,再看了看地上的女子,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捡回了家。
待我和娘一边数着家中的钱,一边考虑着要不要好人当到底去镇上请郎中时,床上的女子就醒来了,醒来后,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从瓷瓶里倒了一粒药出来。当她服下这粒药后,惨白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
接着,她口头感谢了我们一番,便准备走了。
正当她准备走时,娘留她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后,她便不打算走了。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当时你因为一顿饭就改变了注意。
她厚颜无耻地说,想要拴住一个女人的心,必须先拴住她的胃。
师父就这样爱上了我娘做的菜,就像我娘常说,当年我爹看上她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她的一手好菜。他还夸我娘做的饭菜胜过御厨的,我觉得我爹真是脸大如盆,说的就跟他吃过御厨做的一样(现在想想,是我太天真了)
紧接着我这个厚颜无耻的师父为了能日日吃到我娘做的饭,便向我下了手。
她先是大大夸赞了一番我生得极好,说我长大了决计是个大美人,可以进宫当娘娘的那种。
直到我娘委婉地点出我是个男孩这一点后,她才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结束了她的畅谈。
在她方才的那番畅谈中,我已经在残酷的宫斗中,凭借过人的美貌成为了最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娘娘,想吃荔枝能吃个够,想泡温泉能泡个爽。
再然后她便说,男生女相好呀,大富大贵之命,但将来有权有势后,极有可能被歹人盯上,所以现在要防患于未然,先跟着她学武功,等武功学好了,什么杀手都拿我没法子。
师父说得很激动,然而我娘却听得似懂非懂。
至于我,则在一旁冷漠地数着她喷出的唾沫星子。
她见我们无动于衷,就加大了劝说的力度。
师父又说,这孩子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不学武就是暴殄天物,对不起国家对不起黑白两道。
我娘依旧没有心动。
她继续说,今天她大酬宾,买一赠一,只要我学武,她还能教我读书认字。
这一次娘动心了。
娘大字不识,教不了我,而我们家也没闲钱供我去镇上念私塾。
可娘却希望我能念书,她常说:“儿子,你那风流快活后就跑了的爹便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你没见过你爹,所以你不知道,那有文化的人呀,整个人的风姿气度都不同。”
我娘虽然没文化,但是有脑子,所以她还是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接着她便问我师父,学费多少?
师父说,不用学费,只要包她一日三餐就行了。
我娘同意后,师父就留了下来。
她立刻从村里雇了人在我们屋旁建了个小茅草屋,每日学习时,我便去茅草屋里找她,每到开饭时,她便跑到了我家。
上午,我干农活,她睡觉;下午,我读书,她睡觉,偶尔起来指导我几句;晚上,我想睡觉,她便精气神十足地逼着我修行武艺。
虽然在大多数时候,师父的许多举动让我十分嫌弃,但有时我却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有个温柔靠谱的娘和一个懒散不靠谱的师父,都说一家三口才是最幸福的,虽然我没有爹,但算上师父,也称得上是一家三口了。
可三年后,娘生病去世了。
在娘去世前的一晚,师父和娘谈了一个晚上。
我不知道她们俩到底谈了什么,我只知道师父走出来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她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小屋。
娘下葬后的第二日,我去找师父,却发现她在收拾东西。
我呆呆地问:“师父,你要走了吗?”
师父理所当然地说:“不走,留下来过年吗?”
我一怔,一时有些无法接受,我还未从娘去世的悲痛中走出,竟然又要面对师父的离去。
虽然从很早之前我便有一种预感,我觉得师父总有一日是会离开我的,她本来就不应属于这大山里,我总觉得她是属于外面世界的,她是一个外面世界里的大人物。她应该收一个更了不起的徒弟,而不是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
但我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出来:“为什么要走?”
“没吃的,自然要走了。”
“我会做吃的,娘会做的,我都会做的。”
师父愣了片刻,意味深长地挑眉看着我。
我继续道:“我能比娘做的饭菜更好吃。”
终于,师父放下了包袱,无奈道:“上菜吧,没你娘的好吃,我立马走。”
我欣喜地点了点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其实这不是师父第一次吃我做的菜,以往有时候的饭菜便是我做的,只是我没说,我娘也没提,师父便全当是我娘做的。
师父吃完那顿饭后,决定留了下来。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便十八岁了。
那日,我正蹲在地上喂涧碧吃排骨,师父在身后叫住了我,说是有要事相商。我站起了身,疑惑地看着师父,紧接着便跟着师父进了屋。
进屋后,师父气定神闲地坐下,开门见山道:“你该下山了。”
我老实道:“我后日才下山去镇上卖菜。”
师父给了我一记白眼,骂道:“瓜娃子,为师说的下山是指让你出蜀地,去见见世面,莫非你真想在这大山里种一辈子地?去京城吧,天子脚下,当厨子也好,当杀手也罢,总比在这里有出息。”
我未料到师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所以一时呆住。
师父继续道:“要我说你就该干我的老本行,去当杀手。”
我见师父说这番话时神情认真,也只有认真地考虑了会儿,才道:“可厨子似乎要安全些。”
“但杀手赚得多呀。”
师父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又道:“不过杀手这一行最近是有些不景气呀,签杀手盟会前一定要考虑好,别学我动不动就解约,欠下了一屁股的违约金。至于这签盟会也是有讲究的,大盟会嘛,单子质量高,但潜规则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交易都有。小盟会要干净些,但资源差,都是些小单子,想混出头也难。”
我惊讶道:“杀手这一行竟这么乱。”
师父道:“你以为江湖有多干净?镇子上的评书听多了吧,条条框框的可不比庙堂上少。如果你真要入行,签约前先要看好条件,别到时候杀手当不成,被卖去当小倌了。不过你要去当小倌,师父肯定会拼了老命去凑钱。”
我感动道:“替我赎身吗?”
师父猥琐地嘿嘿一笑道:“给你捧场。”
我没有说话,只因我早已习惯将“妈卖批”三个字深深地藏进了心里。
“好了好了,为师不逗你了,你这耙耳朵,一逗耳根子就红,以后你娶了媳妇不知道要被欺压成什么鬼样子。”
说到最后,师父的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怜惜之意,至于更多的则是毫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之情。
“其实最近有一个大单子,我正考虑接不接。”
我问道:“要杀谁?”
师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你想去杀皇帝吗?”
“这个单子的难度会不会太大了些?”
我还有后半句没说出口,这他娘的分明是想让我去送死吧。
师父自然听不见我的腹诽,她微笑道:“杀皇帝当然很难,就算是你师父我也只有六成把握,但是……”
我知道师父又开始卖关子了,她老爱这样做,话常常说一半,就是为了等我配合她的演出,提出疑问。
她常说,她这样做是为了看我有没有认真听她讲话,就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常常要在课堂上抛出问题,如若不这样做,课上还醒着的一半学生怕也是要睡过去了。
于是我只有无奈道:“但是什么?”
“杀一个未来的皇帝却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恩,男主的拖延症和某坑一样严重QAQ
☆、皇帝的日记:二杀下
杀气。
很强的杀气。
此刻师父身旁无剑,可她周遭散发出的杀气却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她不是我的师父,我会怀疑眼前这位绝美的女子今日的目标便是我。
这样的杀气使我感到畏惧,同时也让我想要拔剑。
因为这是师父多年的教诲。
她常说,杀手就是要快,当你感觉到杀气的那一刹那,你要比对手更快地拔剑。
可是此刻的我身旁也没有剑。
既然无剑,我们就只能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直到门外的涧碧突然“汪汪“叫了两声。
师父周遭的杀气逐渐散去,她叹了口气,淡淡道:“方才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最后一课?
我知道师父有很多古怪的操作,但没料到居然有这种操作?
为解疑惑,我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她仍淡淡道:“这你得自己参。”
我思考了许久才道:“永远保持警惕,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不可完全信任,或许有一天你的枕边人也会对你拔剑相向。师父是这个意思吗?”
师父听后若有所思道:“你这解释不错。”
随即她似想通了什么,拍手大笑道:“对对对,为师就这个意思。”
我看出来了,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她刚刚也许是真的想杀我。
她见我无言,又催促道:“愣着干嘛,还不滚去收拾行李,明日就下山。”
“我下山了,那师父你呢?”
“我自有安排。”
“可没了我,谁养你?”
说完这句话后,我吃了师父一记爆栗。
但我说的却是一句实话,
虽然她是我的师父,可这些年来,与其说是她养了我,倒不如说是我养了她。
饭是我做,衣服是我洗,屋是我打扫,地是我种,菜是我卖。师父就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又像是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每日除了练武以及督促我练武外,她就没干过什么正事。
“要不是为师每年去外面接一些单子,赚点银子来补贴家用,你个兔崽子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旮旮旯旯里了。”
“可每年你都是在外面把赚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才回的家。”
言罢,我又吃了一记爆栗。
第二日上午,师父就像送瘟神一样把我和涧碧送到了村口。
村口种着一颗桃树,树上的花还未凋谢完,微风拂过,桃花朵朵飘落,这本该是一副极美的画卷,可我和师父都无心欣赏,因为我想要向她讨一件东西,但她明显不想给。
对视良久后,我先发制人,道:“师父你该给我一把剑,说书的人都说做师父的在弟子下山前都会送上一件神兵,我不要什么神兵,我只想要一把新剑,我背上背的剑已经用了快九年了,而且还是你趁镇上的铁匠铺处理旧货时买回来的。”
师父听完后心虚地扫了一眼我背后背着的剑,轻咳了一声后道:“作为一名高手,用什么剑并不重要。”
言罢,她伸出素手,折了一截桃树枝,接着她将树枝递给了我。
我疑惑地接过了树枝,只听她意味深长道:“这就是我给你的剑,如果这把剑你都能用好,那这世上就没有你用不好的剑了。”
师父这胡扯竟扯得有几分道理,但我不得不提醒她一件事。
“师父,乱折树枝,伤害花花草草,你还有没有公德心?”
“龟儿子,你是想气死为师,好继承我一屁股的违约金吗?”
不用说,随即一记爆栗又落到了我的头上。
临别之际,我面上虽仍和她说着这些烂话,可我的心中却有千般不舍和百般伤感。
于我而言,除了逝去的娘,师父便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了,可我却不知道在她心中我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也许对她来说,我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不如一盘香喷喷的鱼香肉丝来得重要。
正当我和师父又陷入沉默对视之际,身旁的涧碧再度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也不知它是饿了,还是在催促着我赶快离去。
涧碧叫了两声后,又凑到了我身边,蹭着我的腿,摇着尾巴。我无奈一笑,温柔地摸了摸涧碧的头,让它稍安勿躁。
师父看了看涧碧,又看了看我,终于开口道:“去吧。”
我认真地看着师父,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师父没有笑,她的双眼也在认真地看着我,这竟让我有一些失神。
师父过去常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对此总是嗤之以鼻,但有的时候我竟会觉得她说的并非虚言。
因为师父不笑时真的很美。
但问题是她爱笑,尤其喜欢猥琐地笑。她爱把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故意眯成一条缝,将秀气的樱唇故意裂得很开。
最后师父留给我的便是那样一个猥琐的笑容。
师父的笑容猥琐而熟悉,可她的眼神却有些陌生,甚至还有些可怖。
那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临行前一晚我问了师父一个问题,我问她,涧碧怎么办?
师父道:“要不你自己带着,要不你送给乡里人养,反正不要留给我,若是留给我,我明天就把它煮了吃狗肉火锅。”
我知道师父做得出这种事,所以万万不敢将涧碧留给她,可我也舍不得将它送给别人。
最终我还是决定带着它和我一同前往京城。
下山的路上,涧碧表现得比我还兴奋,因为这是它被我收养后第一次下山。涧碧很听话,所以我很少用绳将它拴住,如今也不例外,我笑着看它摇着尾巴,跑跑跳跳,东嗅嗅西闻闻,一副快活自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