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耳根子一红,但堂兄却习以为常。
不过也是,这样的场面堂兄寻他父王时应撞见过不少。
那位俊逸男子本半眯着眼,待他抬头瞧见了我和堂兄后,双眼便放出了光,打开了身旁美少年递着葡萄的手,从榻上起了身,拢了拢衣衫,坐到了白玉桌旁,正对着我们,笑道:“在下姓曹,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伙计赶忙将堂兄身前的椅子抽了出来,让堂兄坐下,堂兄坐下后才彬彬有礼道:“敝姓姬,见过曹老板。”
曹老板笑道:“姬姓倒是少见,不知阁下和无花谷的姬谷主可有亲缘关系?”
堂兄赶紧和自家岳父撇清了关系,睁眼说瞎话道:“恰巧同姓罢了。”
“既然姬公子到了此地,便应是知晓我这儿的规矩,若我输了,我便让姬公子问一个问题。不知姬公子输了,拿什么来还这赌债?”
堂兄双眼带笑,大有胜券在握之势,极自信地从怀中掏出了一袋极干瘪的银子,仍到了白玉桌上,掷桌有声,好似里面装着无上的珍宝
曹老板还真以为袋子里装着的是什么珍宝,便叫了位美少年,将钱袋捡过来一看,发觉里面装着的确实是些碎银子,神色在一瞬之间变得难言。
堂兄真诚道:“这就是我的全部身家。”
我见堂兄出手太过寒酸,便从衣服里摸出了上回微服时剩下的几枚铜板,扔到了桌上,道:“公子,这也是我的全部身家。”
曹老板盯着桌上的铜板看了许久,抬起了头,嘴角一抽道:“敢问两位是来搞笑的吗?”
堂兄重复道:“这真的是我全部身家。”
我帮腔道:“我家公子就只有这么多,你赌还是不赌?”
曹老板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停了许久,忽然赞叹道:“真是人美声甜。”
我被他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移开了目光,可曹老板的目光却一直停在了我身上。
片刻后,只听他道:“姬公子非我同道中人,果然不懂怜香惜玉,像你身边这样的尤物就该锦衣华服给他穿着,玉冠宝钗给他戴着,让他吹箫抱琴,怎能给他穿一身破衣,扎个见不得人的马尾辫,还让他舞刀弄枪?姬公子若肯割爱将你这位侍从让给我,我便让公子问三个问题,再赠以白银千两。”
“不知姬公子,意下如何?”
堂兄听后,脸上竟露出了一瞬的心动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陛下,我能把你卖了吗?$_$
☆、皇帝的日记:十七杀下
堂兄有些心动,我也有些心动。
堂兄心动的是银子,我心动的是问题。
我赌艺不佳,堂兄更是对此一窍不通,若我们二人能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到三个问题也算美事一桩,没白跑一趟。
一时间我也没在意曹老板前面说的一堆话,就觉得他有一句话着实不中听。
“见不得人的马尾。”
我今日下午动手扎完后,满意极了,到了他嘴边竟成了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这我就有些不能忍了。
我还未开口表达我的不满,堂兄已回绝道:“我身旁的这位随从跟了我多年,别说白银千两,就算是黄金千两我也不卖。”
我连忙道:“公子不必顾念我,小的知道这三个问题对公子极其重要,只要曹老板能答,小的愿意委身曹老板。”
来之前我没和堂兄通好气,此刻他跟不上我的节奏,一脸懵圈地瞧着我。
我给堂兄使了个眼色,叫他安心,在这京城中,我有分寸,翻不了车。
堂兄见后只得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拦你。”
曹老板听后笑逐颜开,目光更是毫不加掩饰地停在我身上,对身旁的美少年吩咐道:“你们马上带他梳洗打扮,给他戴最好的玉,穿最好的衣。”
我见美少年们要来请走我,便忙道:“小的先谢过曹老板的好意,不过曹老板还未应诺,小的不敢走。”
曹老板又赶忙唤人拿来了一张面额千两的银票,放在了堂兄桌前。
堂兄双眼放光,飞快地捡走了桌上的银票。
“对我家公子来说,银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个问题。是吧,公子?”
堂兄将银票揣好后,正色道:“不错。”
“姬公子请问。”
堂兄问不出,看了一眼我,我这才笑道:“我家公子懒得费唇舌,由我来替公子问。”
曹老板笑得更欢,道:“求之不得。”
“第一个问题,杀手榜排行第一的花非花因何事到了京城?”
“因为他听闻天下神兵降龙刀重现江湖,并就藏在这京城里。”
“那这降龙刀现今在何处?”
“京城黑市之中,正待拍卖。”
“何时拍卖?”
“今夜。”
我心中还有一问,未忍住,又道:“那你可知……”
曹老板打断道:“小美人,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若你还想问,乖乖留下来,表现好些,什么我都告诉你。”
言到最后,曹老板眼中生出的情已让我这站得笔直之人无法直视。
“多谢曹老板好意,可惜我无福消受。”
说完,我拍了拍堂兄的肩,堂兄会意起身。
曹老板见我二人要走,神色冷了几分道:“姬公子的意思是要毁约?”
我笑道:“我家公子不毁约,但我要毁。”
曹老板冷笑道:“我虽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但小美人若真要恃美行凶,也休怪我辣手摧花。”
此话一落,屋中那些本看似柔弱的美少年们,立刻面露凶光,空手握拳,暗中运动,朝我和堂兄逼近。
我和堂兄退了两步。
曹老板道:“我这里来容易,可走却不容易。”
我道:“可我既然容易地进来了,自然也能容易地走出去。”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堂兄见形势危急,忙把我护在身后。
若是年少气盛时,我兴许还会干上一架。但如今年纪上去了,能用权力解决的事,我也不愿动武。
我从堂兄身后走了出来,将身上藏着的九龙牌丢在了桌上。
每回微服时,一到危机关头,我就会扔出这块牌子。
牌子一出,眼前的人都会跟变脸似的,换上了另一副面孔,原趾高气扬的变得恭顺有礼,原不可一世的变得唯唯诺诺。
这就是皇权的力量。
前提是,眼前的人能认出这块牌子。
我过往也遇到过认不出牌子的人,那场面,极度尴尬。
曹老板好歹也是江湖万事通,他一看牌子,就明了,神色巨变,恭敬道:“御赐九龙牌,见牌如见天子,阁下是皇家密探。”
我承认道:“曹老板慧眼。”
曹老板又仔细看了一眼九龙牌上刻着的一行小字,看完后,更为惊讶道:“阁下竟是天字一十一号密探,久仰大名。”
我皱眉道:“‘久仰大名’这个词用得不好,我们当密探的,靠的就是一个‘密’字,这名字都传出去了,日后还怎好暗中为天子效力?”
曹老板赔笑道:“大人说的是,方才是我出言孟浪,得罪了大人,请大人见谅。”
“得罪我不要紧,只要不是得罪了我家公子。”
曹老板听后,又看了堂兄许久,脸色越看越白,白到惶恐万分道:“阁下是密探,那姬公子岂不是……”
他话没说完就跪了下去,拦都拦不住,曹老板一跪下,屋中众人也跟着跪下。
堂兄未听我吭声,只得无奈地把这场戏演下去,威严道:“平身吧。记住,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
众人在堂兄的威慑下,连连称是。
临走前,我又问了曹老板一个问题。
我问他,他可知晓花非花的真实身份。
曹老板摇头说,这世上没有活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见再问无果,便和堂兄在一屋人的恭送下出了门。
出门后,堂兄便问道:“为何忽然关心起江湖中事?”
“前几日,师父告诉我,她这回来京其实是为了和重现江湖的花非花决一死战,一报她九年前惨败之仇。只不过这花非花行踪太过隐秘,她始终寻不到,便想让我动用朝堂的力量帮她找。我听后便应了下来,今日这事本该是由密探来查,只不过我这几日心里头被朝堂上的事憋得闷,就想着亲自来查,碰碰江湖事,权当散散心。”
堂兄道:“那你未必能如愿,这江湖中的弯弯绕绕可不比朝堂少。”
“我知道堂兄是在江湖上闯荡过一年的人,所以此番才叫上了你。”
堂兄道:“我那一年也是在胡混,没碰见过什么大事。”
我笑骂道:“你唬谁呢?你连江湖上最大的事秦山论剑都见证了的人,还说没碰见过什么大事?”
堂兄沉默了片刻,又道:“若真要找碰过江湖大事的人,那你还是应该找皇后娘娘。”
“我知道。”
我顿了片刻道:“不过皇后深居宫中多年,已不比当初。我怕江湖险恶,一时不能护她周全,让人伤了她。”
堂兄听后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用心,正如我也不愿小萌再涉足江湖之事。”
我和堂兄出了地美赌坊后,刚走了两步,一道红色身影就到了我们跟前,那身影未发一言,直接上手,捏住了堂兄的耳朵。
我本以为是刺客,正欲出手,待我看清来者是何人时,连忙散去了掌中的内力。
这天下间只有一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理所当然地捏住世子殿下的耳朵。
这人自然就是世子妃姬小萌。
七年过去了,姬小萌容貌没怎么变,依旧娇俏可人,性子也没怎么变,依旧刁蛮无礼。
但有人愿意宠着她,任由她刁蛮做妖,我们这些局外人也插不上话。
好比当下,姬小萌正狠狠地捏住堂兄的耳朵,我压根不敢动手将堂兄解救出来,也不好多言,免得莫名被怼。
“你明明说你今日下午有要务,须得立即入宫,没料到你这入宫倒入到赌坊来了,你是嫌你爹在小倌楼里糟蹋的银子不够多,还来这里糟蹋吗?”
堂兄来这种地方被抓了包,自知理亏,态度极端正,立刻认错道:“小萌,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来此地了。”
我心下十分感激堂兄的仗义,他自己担下了一切,没有一点要甩锅的意思。
然而堂兄未甩锅,锅还是掉到了我头上,
姬小萌松开了捏着堂兄耳朵的手,铜铃大的眼落在了我身上,笑着道:“我就说我家桓哥哥怎会来此地,果真是被某人唆使。”
堂兄小声斥道:“小萌你怎能在陛……堂弟面前这么说话。”
姬小萌毫不在意道:“堂弟宽宏大量,自然不会和我一般计较。”
我哈哈假笑道:“堂嫂说的都是些玩笑话,我自然不会计较。”
姬小萌眼珠子一转,又笑道:“堂弟来这种地方,就不怕吗?”
我问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被媳妇抓吗?”
我料想皇后定在宫中乖乖待着,便笑道:“我家媳妇不比堂嫂自在,来不了此地,就算来了,她又能拿我怎……”
我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一道比方才的红影还快的蓝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蓝影落在了我身边,离我极近。
女子蓝衣飘飘,翩然若仙,容颜绝色,目含寒冰,任谁看到这样的冷美人,都会心动。
但我没有。
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而是皇后。
比起心动,当下我心里头更多的是干坏事被抓后莫名的惶恐。
皇后不是姬小萌,她没有野蛮地捏我耳朵,只是按惯例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扫完后,她的双眼在我的马尾辫上停了许久,随即她伸出玉手,扯了扯我的马尾辫。
扯了两下后,她嫌弃道:“这么丑的马尾辫,谁给你扎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说我丑可以,不能说我的马尾丑QAQ
☆、皇后的日记:十八杀
今日姬小萌进宫来找我唠嗑,她是坐不住的性子,没唠多久就怂恿我去找皇帝,我知她是想随我一道去见皇帝。一旦见到皇帝,她自然也能见到入宫来商议政事的楚桓。
我顺了她的意思,岂料我二人过去扑了个空,那两人早已出宫去逍遥自在了。
我让暗剑卫去查那二人行踪,未过多久,暗剑卫便回信说那二人去了京城中的地美赌坊。姬小萌听后急不可耐要出宫寻夫,我担心皇帝的伤势,怕他又在外头胡闹出事,便和姬小萌更了衣,一道出宫。
不曾想,刚到地美赌坊,我们就抓了那两人一个正着。
我见皇帝受了伤还在这外头浪荡,扎了个毛毛糙糙的马尾辫,还一脸无辜地朝我眨眼睛,就恨不得直接将他抱回宫,扔到床上,好好教训一番。
我心里越躁热,面上就越冰冷。
皇帝见我神色不善,便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温言道:“马尾辫是我自己扎的,我觉得好看……”
我狠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讲了,过了会儿,他诚恳道:“我应好好在府上养伤,不该擅做主张,来这乌烟瘴气之地,平白让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