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还有那首易主的《思南》，恐怕也是她噩梦经历中的一桩。
在城中村醒来时，看到二十八岁的自己那么糟糕，她不可思议的同时，也鄙视过自己。
但现在想来，被那种混蛋纠缠，大学四年必然诚惶诚恐活着，可没想到到底是没能逃过最后一劫，不仅失身，甚至还弄出了一个孩子，一个与混蛋生下来的孩子。
她不知道当初萧然然出生时，自己面对这个孩子，是什么心理？一面厌恶一面又心疼？还是也曾想过抛弃？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远离父母，除了躲开陆子鸿那个混蛋，恐怕也是为了逃避现实。
那时的她，应该确实被打倒了，所以抑郁、肥胖、酗酒、自暴自弃……
但也因为有了一个孩子，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所以仍旧在泥潭里苟延残喘着。
不能放手离开这个世界，又痛苦得没有能力站起来。
所以二十八岁的她选择把人生交给十八岁的她，让她从新开始。
洗澡的时候，萧楚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那个浑身堆满脂肪的二十八岁女人，以及肚皮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她是没有过经历的少女，但也知道那是生孩子留下的疤痕，她忽然觉得浑身都很痛，忍不住用力环抱住自己。
回到房间，眼尖的萧然然很快她眼睛有些发红，跑过来问：“妈妈，你怎么了？哭了吗？”
萧楚摇摇头，将他抱上床，母子俩盘腿而坐。
她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小家伙长得和自己太像，如同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至于剩下那不相似的三四分，也并不影响他的长相。提供给他基因的男人，模样应该也不会太差。
“妈妈，你看什么？”
萧楚道：“我看我家然然长得真可爱。”
萧然然昂昂头，笑眯眯道：“大家都这么说。”
定定看着他的萧楚，脑子里一道光闪过，她忽然觉得他笑起来像一个人。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样的笑容自己在哪里见过。
那次和陆嘉树一起表演，两个人得了奖，领奖时，两人对视的刹那，他朝自己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陆嘉树笑，以后也再没有见到过。很短暂的笑容，几乎一闪而过。
可也许是因为不爱笑的人，笑起来都很好看，所以萧楚记住了那样的笑。
这个发现，让她更加如鲠在喉。
因为再次印证了，萧然然就是陆嘉树那个人渣弟弟的孩子。
她或许真的应该庆幸，如今的自己没有真的经历过那些痛苦，所以面对着萧然然，也就没有哪怕一丁点恨屋及乌的怨气，除了怜爱还是怜爱。
他不是爱的结晶，甚至可以说是恶的产物，但也是罪恶里生出的一朵芬芳的花。
她会给他最好的爱。
她躺下，将萧然然抱在怀里，像是哄婴儿般拍着他的背：“小宝贝，睡觉吧！”
萧然然拱上去亲了她脸颊一下：“晚安，妈妈！”
*
萧楚把之前谱曲的诗词找出来，总共十几首，全部发给了宋词。收到之后的宋词，简直要喜极而泣，因为大部分都符合他的要求，只需要稍稍润色便好。
他不知道的是，相处内里还是一个刚刚离开校园的高三生，一个中学生给中学生写歌，这风格再适合不过。
谱曲这种大头工作被萧楚解决，这个项目的工作量基本上减少了大半，两个人一边继续弄曲子，一边开始进入录音阶段。
宋词对工作的要求很高，哪怕这个专辑针对的就是中学生，他也丝毫不怠慢，每一步都精益求精。
萧楚加入团队一个星期，才录好了一首。
那天下午，宋词正将做好的小样给大家试听，工作室忽然有人到访，却是吴清清和她的助理张小琴。
她带了些精美的零食分给大家：“大家工作辛苦了！”
宋词翘着二郎腿，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吴总监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吴清清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萧楚，又看向宋词，笑道：“听说你□□那个古风项目，做得还挺顺利。”
宋词点头：“多亏我慧眼识珠，找到了我们的风萧萧。”
吴清清笑：“萧楚确实很有才华，宋总监眼光好。”小样里的歌声恰好结束，她问，“这就是新录的吗？确实很好听呢！”
这几天一直连轴转，宋词很满意这首歌的效果，他点点头，大发善心拍拍手：“大家今天不不用加班，早点散，明天咱们继续。”又朝萧楚道，“你把小样拷回去一份，在家里多听几遍，看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没有。但是记住，坚决不能泄露出去。”
吴清清笑：“这是咱们宋总监的原则，给任何人制作歌曲，都不能在正式发布之前流出来。”
萧楚点头：“我明白。”
从早工作到现在，她确实很累，也没多在工作室逗留，更没什么兴趣和吴清清说话。
她记得那次两人的谈话，吴清清说什么她误会了她之类的话，用脚趾头想想，两个人在大学时，应该并不怎么开心，何况她还说了陆子鸿认识自己是因为她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这个吴清清在自己糟糕的大学生涯，扮演了什么角色，就算是没有恶意，或者身不由己，但也足以让她觉得厌恶。
工作室里的人作鸟兽散，只有工作狂宋词继续工作，见吴清清还没走，奇怪问：“还有事么？”
吴清清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姐下张专辑正在筹备，你能不能提一下制作的档期？”
宋词笑：“要提档期让她经纪人或者她自己来跟我说不就好了，干嘛让你来？”
吴清清赶紧道：“不是他们让我来的，我就是看了下今天公司宣传计划的各种安排，我姐年底应该会去《最动听》当导师，就想着那时候能做出来，对宣传来说事半功倍。”、
宋词挑挑眉，有些意外：“哇哦！咱们吴一姐要去《最动听》吗？这种资源嘉树都能替她拿到，你姐真是得感激有个给力的老板啊！”
吴清清笑：“那是当然，毕竟陆总和我姐的关系不是其他艺人能比的。”
宋词勾勾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片刻后又道：“档期的事，等我把手上这个项目做完，再给风萧萧做一首单曲，然后就帮你姐准备，应该来得及。”
吴清清想了想，试探问：“宋总监是准备要捧风萧萧吗？”
宋词漫不经心道：“我很多年没遇到过这么唱作俱佳的歌手，不能让这样的才华和声音被埋没。”
吴清清讪讪地笑：“到时候要我们宣传部这边怎么做？宋总监尽管吩咐。”
宋词朝她眨眨眼睛，一副轻佻的模样：“当然，吴总监在营销上的能力，我还是很欣赏的。”
两个人商业互吹了一会儿，吴清清才告别，等出了门，她朝旁边的张小琴低声道：“拿到了吗？”
张小琴笑着将一个小小的优盘递给她。
吴清清拿着优盘笑了笑：“要是小样从萧楚那里泄露出去，不知道宋词会怎么处理？”
“我记得以前他手下有个能力特别强的录音师，不小心泄露了一首小样，还只是在朋友圈的范围，然后直接被他炒掉。”
吴清清轻笑一声：“别看宋词整天打扮得很浮夸，在工作上那是半点沙子都容不得的。”
第40章 二更
隔日早上，萧楚刚刚醒来打开手机，就有一串串的消息跳进来，全部是来自宋词，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宋词的电话已经打过来，她直觉发生了什么，赶紧接听：“宋总监，有急事吗？”
那头的宋词语气如同吃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你以为我就只是说说而已？”
萧楚一头雾水：“宋总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昨天我专门交代你不要把小样传出去，你倒好，直接发微博，全国网民皆知了，你好样的啊风萧萧！”
萧楚愈发糊涂：“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宋词在那头几欲咆哮：“你昨晚发的微博你不明白？”
“我昨晚没发微博啊！”
那头的人沉默片刻：“你自己先去微博看看，马上删掉，想好怎么解释再来见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
“妈妈，怎么了？”睡眼惺忪的萧然然大概是听到这通电话有点不对劲，抱着她问。
萧楚摸了摸他鸟窝般的脑袋：“没事，你困的话再睡会儿！外婆的早餐还没做好呢！”
她边说边心怀忐忑地登上微博，这一登顿时傻了眼，自己最新一条微博，竟然是昨天那首录好的小样。
她微博如今已经有十万粉丝，平日发歌因为有赵宜修这个大V转发，大部分转发评论能破千条，但也就这个数据了。可这条新微薄竟然已经转发两万多，比那条被橘徕转发过的还多，显然是有人做过营销。
她来不及去想这条微博是怎么发上去的，赶紧先删掉，删完之后又去搜，发觉早就已经传播出去，删掉了也无济于事。
她仔细想了想，昨晚自己确实没发过这条微博，实际上她昨晚回来就没用过电脑，那首小样还在自己的移动硬盘里，都还没来得及让家里人帮忙听一听。
所以这是见鬼了吗？还是她梦游干过这事？
她顾不得太多，洗漱换衣，早饭也没吃，急匆匆出门打车赶往公司。
到达公司的时候还才八点出头，她刷了电梯卡抵达宋词工作室，里面还亮着灯，显然已经有人。
“宋……总监！”她悬着一颗心推门而入。
室内只有宋词一个人，大概是一早就出门，头发也没怎么打理，就戴了个黑色的金属发箍，脸上的表情很冷，与平日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宋词抬头看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微博搜索页，里面一大片都是那首被泄露出去的《长歌行》。
萧楚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那条微博真不是我发的。”
宋词道：“你的微博不是你发的，难道会是别人？况且这首小样就你和我手中有，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萧楚急了：“你昨天说过不能泄露，我怎么可能发在微博？”
宋词冷笑一声：“你是在问我为什么吗？不如你去问问你家里人有没人替你发过？”
“不可能！昨晚我移动硬盘都没拿出来，我家里人还没听到这首歌呢！”
宋词恼火地将电脑网页关掉：“风萧萧，你是不是以为我欣赏你的才华，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越过我做任何事情？你是迫不及待想红所以忍不住发出去对吗？你已经确定你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我这个制作人以后还得仰仗你鼻息是吗？”
在萧楚的概念里，宋词虽然在工作上很严苛，但性格很友善，对下属从来不会说什么重话。现在这语气，可想而知，是这件事触了他多大的逆鳞。
那首小样只有她带离工作室，又是用她的个人微博发出来，萧楚确实百口莫辩，想仔细解释却发觉根本找不到让人相信的理由。
她现在就是当代窦娥，内心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萧楚想了想道：“宋总监，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条微博真不是我发的！”
宋词冷眼看她，哂笑：“所以这是有人盗了我们的小样，然后又盗了你的微博发上去的？”
他本是一句讽刺话，但萧楚却心头大震。
有人盗了小样用她微博发出去，听起来虽然荒谬，但她竟然觉得真有这种可能。而且只有这种可能。
可她与人无冤无仇，怎么会有人这么陷害她？
宋词见她抿嘴沉默，一副神游的状态，没好气道：“你今天先回去，我得想想这件事怎么处理。”
萧楚默默看向他，还想辩驳，宋词却别开脸不再看她，顺手拿起鼠标用力摔了两下，吓得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怎么了？”室内正陷入沉默，一道声音传来。
宋词转头看了眼陆嘉树：“发生了点意外。”
陆嘉树看了眼宋词旁边杵着，一脸无措的萧楚，很快将目光移开，问：“是《长歌行》泄露的事吗？”
宋词哂笑了声：“你知道了？”
“看到了微博。”
“我们刚刚录完这一首，就被风萧萧迫不及待用自己的微博发出去，真得是迫不及待啊！”
萧楚弱弱道：“宋总监，真不是我发的。”
陆嘉树转头看她，皱眉问：“不是你发的？”
萧楚对上他的眼睛，，目光坦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那条微博确实不是我发的。”
她的声音带着些委屈，不像二十八岁的女人，倒是有些像不谙世事的少女。陆嘉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脸，没有从表情中找到说谎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朝宋词道：“你起来！”
“干嘛？我现在烦着呢！这首歌录了好几天，本来就是最难的一首。”
陆嘉树道：“你起来！我用一下你的电脑。”
宋词瘪瘪嘴站起身。
陆嘉树在他的椅子坐下，将电脑稍稍移动了下，示意萧楚在上面登陆自己的微博。
萧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现在只成为泄露歌曲的嫌疑人，也不敢说什么，按着他的指示登了上去。
登好之后，陆嘉树把电脑移正，开始噼里啪啦地敲代码，过了片刻，沉声道：“萧楚确实是被盗号了。”
“什么？”不仅是萧楚，宋词也大惊。
陆嘉树语气平静道：“在昨晚那条微博发出的时间段，微博登陆IP和平时不一样，而且这个IP是用的代理，显示在国外，显然是不想让人查到。”
宋词张大嘴巴，愣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谁特么这么缺德？”
陆嘉树道：“那就得看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