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虽然现在赵洛熙站着上风,但是他终究根底浅,全靠忠勤侯支持。但军中与忠勤侯不合的人也有不少,只要我们小心试探,应该能拉过来一批。”镇国侯点头,他是武将,对于这个体系里的关系和矛盾,自然比别人清楚。
说起来这都要感谢德明帝。
若非他多疑,不肯将兵权交付一人,非要多人制衡,而且还喜欢挑事,让武将不合,忠勤侯兵权在握,也不至于又那么多仇敌,更别说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只要利用好这两点,应该能拉过来一些人,其他则会保持中立。
赵瑾熙点头道:“不过千万要小心,先慢慢试探,等到确定了再商议大事。否则,若是消息泄露,我们就全完了。”
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出其不意,所以保密性一定要做好。
林咏泉也叮嘱道:“另外,对于这些新投靠的人,首先要有一点挟制的手段,以免他们临阵倒戈,其次,真正的机密,以及举事的详细经过,都不能提前告诉他们,我们真正要依靠的,还是自己的人手,这些人只是打边鼓,营造形势而已。”
赵瑾熙和镇国侯都点了点头,他们也都知道,最能信任,能发挥最大作用的,还是自己人。
“还有镇国侯,令郎在边境驻军,如今曼陀国已经投降,根本不敢犯境,不妨写封书信给令郎,让他先带人手回京,作为援手,同时令手底下的军队带兵,待我们事成后,便以最快速度返京,助殿下稳定大局!”林咏泉补充道。
镇国侯点头应是,心中叹息,可惜大军出动,动静实在太大,难以掩饰,否则直接让胤儿带大军回来,希望会大得多。
“除了增加我们的实力,就是削弱敌人的实力了。”林咏泉继续道,“京城的兵力主要有三,第一,皇宫的守卫,这也是我们一定要压住的人,只要能够进入皇宫,逼皇上写下退位诏书,同时斩杀赵洛熙等敌首,事情就算成了一大半了。”
赵瑾熙思索着道:“母后在宫中经营多年,皇宫各处都有人手,只要安排好,我们进入皇宫并不难。至于进入皇宫之后……我来想办法吧!”
镇国侯和林咏泉都知道他这一年多研究药物,多半是有什么办法令皇宫的守卫失去战斗力。
赵瑾熙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陌颜,他能发挥的手段更多。但先在有陌颜在旁牵制,要怎么做,他就得好好想一想了。
“其次是京禁卫,他们人手众多,而且就在京城之内,一旦发现皇宫的异常,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分散他们的人手,让他们自顾无暇,没有精力再去理会皇宫中的事情,只要能够拖延一晚上,等到赵洛熙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镇国侯叹息:“这个京禁卫是忠勤侯一手经营打造的,非常严密,外人很难插进去手,也很难做手脚。哪怕我接手京禁卫这许久,也不过拉拢到一两个将领。”
“那就想办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京禁卫负责京城,这段时间尽量营造骚乱,制造事端,让他们筋疲力尽,无暇顾及皇宫。而且,搅混了水之后,也有助于我们潜入更多的私兵。”赵瑾熙沉思着道。
这种阴谋诡计的事情,他倒是很擅长,信手拈来。
林咏泉点头:“最后就是守护京城的卫军,不过他们最好应付,守军虽然人数最多,但都在城郊驻军,没有命令不许入京。只要我们控制住京城,不让消息传出去,等到镇国侯世子带领大军赶回京城,就尘埃落定了,他们也就蹦跶不起来了。”
两人都点点头,的确,只要不露出风声,不让人出城报讯,人数最多的卫军反而是最好应付的。
再说,不泄露风声也不算难,只要守住京城的四个城门,不许闲杂人等出入,基本上就没什么消息能传出去。
“不过,有一个人我们绝对不能忽略,就是原冥域少主,现在的南陵王世子萧夜华!”镇国侯忧虑地道,“这个人武功超绝,无论是跟我们的兵卒厮杀,还是出城送信,都对我们很不利。”
赵瑾熙脸色一沉,想到了和冥焰的几度交手。
虽然非常讨厌这个人,不过想到他的身手,赵瑾熙也不得不承认:“镇国侯说的没错。”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咏泉身上,一来是因为林咏泉是他们之中智谋最高超的人,他能想到的,绝非他们所能猜度;其次,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萧夜华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世子妃,也是林咏泉的亲生女儿,林陌颜!
“南陵王世子妃……”镇国侯沉吟着道。
林咏泉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如果镇国侯能够抓住她,并且保证不会被冥焰杀上门,那倒的确可以用她来胁迫冥焰。只是,我想问问镇国侯,万一冥焰找上门,需要多少人手才能挡住冥焰?”
镇国侯哑然,说来说去,这又回到了原先的死胡同,就是硬对硬,杠上了冥焰,这会让他们损失非常多的人手,对他们的大事极为不利。
“大家都是为了正事,集思广益,若是林相有更好的办法,自然最好。”赵瑾熙出来打圆场。
林咏泉沉默了片刻,才道:“最简单,最不耗费人手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冥焰出现。”
“不要让冥焰出现,这是什么意思?”镇国侯豁然不解。
林咏泉沉吟着道:“我注意过萧夜华,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我可以确定,他的确不会武功。那种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是没办法伪装了。所以,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是我猜测,或许是在不同时间出现的,冥焰会武,萧夜华不会,而且不是能够随便转换的。”
“可是,他们的确是同一人。”镇国侯不解地道,他自然不会怀疑林咏泉的推定,甚至想还想起了一些事情,“不过,林相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关于冥域少主的一些传说。”
在传言中,这位冥域少主残暴嗜杀,带着一丝疯狂,跟冷静睿智的萧夜华殊不相类。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以萧夜华的智慧,即便有那么强的武功,也不会那样硬来,而会用更加巧妙的办法。
赵瑾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四个大字——双重人格。
“我觉得,林咏泉所言有理,如果没有这种限制,萧夜华的智谋,加上冥焰的武力,可以说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赵瑾熙迟疑着道,
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有冥焰和萧夜华是同一人的事情散布出去的原因。毕竟冥域势力强大,少主武功超绝,如果让朝臣知道这件事,光是这种赤裸裸的实力展露,都足矣让无数人都放弃赵瑾熙,站到赵洛熙那边去。
他们才不会做这种给对方造势的蠢事呢!
镇国侯觉得林咏泉所言有理,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光靠推测。
“万一,我是说万一,林相你猜错了怎么办?或者说,我们以为是萧夜华,实际上是冥焰怎么办?毕竟两人是同一个人,谁能够真切地分辨出来呢?”镇国侯知道自己这话绝对不讨喜,但必须说。
起兵逼宫是大事,必须要考虑好所有的方面,不能有任何疏漏,尤其是在冥焰这件事上。
林咏泉丝毫也不意外他的疑惑,点头道:“很简单,只要试探一下就知道。
“怎么试探?不会要派人去试探他的武功吧?”赵瑾熙犹豫着道。
林咏泉嗤笑道:“当然不行,如果让人去行刺,说不定本来是萧夜华,都被刺激成冥焰了,说到底,他们是同一个人,真的遇到生死危机,变换身份的可能性很大。这样可就弄巧成拙了。”
“那要怎么试探?”镇国侯问道。
林咏泉看了眼赵瑾熙,眸光微闪:“很简单,到时候暗中放出消息,就说南陵王世子妃几次三番前来凤仪宫,图谋不轨,殿下您忌惮她的医毒之术,决定除掉她。然后,看看南陵王府的反应就行了。”
※※※
又一次到凤仪宫试探,被拒之门外后,林陌颜毫不在意,反正她的任务就是来晃荡几圈,制造一下心理压力。
再一次在太后面前表示了一下对皇后病情的怀疑,营造了一下气氛,林陌颜便和萧夜华轻松自在地回到了南陵王府。
刚到门口,还未下车,便听到门口一阵喧哗声。
萧夜华掀起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护卫跑过来,恭敬地禀告道:“回禀世子,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说是要见世子妃。”
“见我?婴儿?”林陌颜秀眉微蹙,转头看向萧夜华,“该不会是你的风流账?人家抱着孩子找上门了?”
看到这般俏皮淘气的陌颜,萧夜华心中一动,展眉一笑,眸光潋滟,动人心魄:“你觉得可能吗?除非孩子是你的!”
林陌颜当然只是开玩笑,笑了笑,吩咐道:“让她过来吧!”
很快,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前来,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粗布衣裳,面色暗沉,手上都是老茧和冻疮,显然是贫苦人家的妇人。她畏畏缩缩地上前,惴惴不安地跪倒在地:“民妇拜见世子妃。”
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看她的样子,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平民百姓,林陌颜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道:“起来吧!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见她模样温和,妇人略略放松了点,将怀中抱着的婴儿向前一递:“有人托民妇将这个孩子送给世子妃。”说着,又惴惴不安起来。
林陌颜朝那婴儿看去,目光顿住。
“你认识?”萧夜华问道。
虽然相隔了好几个月,孩子已经大变样,但当初她看这个婴儿无数遍,曾经无数次细细描画他的眉眼,因此,林陌颜还是认得出来:“是苏慕华。”
一听这个名字,萧夜华就知道是谁了:“苏绍谦和赵瑶兰的儿子?”
林陌颜点点头。
“孩子是姓苏没错。”妇人连忙道,“孩子他爹好赌,把家底都输光了,为了弄钱继续去赌,要把孩子卖了。孩子他娘舍不得,两个人争执,就打起来了,孩子他娘伤得厉害,没多久就咽气了。街坊们去报了官,京兆府的人来了,把孩子他爹抓走了,听说判了斩立决。孩子他娘临死前,托我把孩子给世子妃。”
听她这么一说,萧夜华就能猜出大概。
他和林鸿渐都恨苏绍谦和赵瑶兰亏待林陌颜,于是联手报复,苏绍谦出不了京城,但是在京城之中却也绝对看不到一点希望。大概就是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他染上了赌瘾,很快就把家底败光,然后一家人搬到了京城最贫穷的地方。
这个妇人大概就是苏绍谦他们的邻居,完全不知道这家人的底细,只是看着赵瑶兰可怜,才会冒着危险来南陵王世子府。
“她还有脸把孩子托付给你?”萧夜华不屑地道。
当初要没有陌颜,赵氏恐怕早就苦死在苏府了,结果翻身后却百般算计陌颜,差点害得陌颜失身,又为了自己和苏府的利益,揭发了陌颜的身世,然后将她除族、赶出家门。现在走投无路了,居然又把孩子送过来?
对于南陵王府这样高高在上的门第,妇人有着天生的畏惧,闻言害怕触怒贵人,忙解释道:“孩子他娘原本让找孩子他舅,可是,孩子他舅不认,说没有妹子,更没有外甥,孩子他娘才说让我来找世子妃,还说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但孩子没错,求世子妃看在旧日情面上,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说着不由地叹了口气。
听孩子他娘这话,显然得罪过这位世子妃,不知道世子妃会不会迁怒?可是赵氏也好,孩子也好,看着也着实可怜。
林陌颜沉默了会儿,道:“我知道了。张祁,把孩子接过来。”又吩咐护卫道,“去五两银子给她。”无论如何,这妇人把孩子送过来,总算是一片好心。
没想到还能有赏赐,妇人连连谢恩,拿着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