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很少在镜头前露面吧?”
“嗯。”音茵把急救药包塞进箱子里,扣上锁扣。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知道他没兴趣追问,严葵自顾自回答,“因为网上都说你是又胖又丑的中年大婶,威逼利诱包养我。那些网友要看到你真人,肯定觉得我赚了。”
虽然处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而且身居娱乐公司高层这种敏感的位置,可音茵对于外表向来不怎么在意。
严葵强撩没得到回应,觉得无趣,吹出个大大的泡泡,泡泡大大超出口香糖的延展度,爆开来糊了严葵一脸。他正用手把糊在脸上的口香糖撕下来时,门铃响了,应该是助理来提醒工作流程。
严葵扯着撕了一半的口香糖胶,啪嗒啪嗒踩着拖鞋跑到门口打开门,可笑的模样正好被架在门外的摄像机全部拍下来。
“咳、你们不是说七点吗?”出于公众形象考虑,严葵连忙转过身去。像是见了鬼般立刻跑到洗手间,紧接着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
导演组没想到大清早能拍到本季颜值担当的滑稽表情,迅速而一致的认为这段肯定不能剪。
“那、那个…”节目主持得到音茵许可进到房间里,认为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他是吐了吗?”
音茵冷着脸往后退了半步,“你离我远点,我怕怀孕。”
…饶是见多识广反应敏捷的主持人,也反应了半天才悟出来她的梗,一时间对这组夫妻产生了高度的敬佩之心。
严葵在半分钟内把脸上的口香糖全部搓下来,照照镜子发现嘴巴周围红了一片,模样简直像个谐星。他拿过昨晚节目组送来的化妆包简单修饰了下,对着镜子露出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把头发拨弄整齐才走出洗手间。
主持人和音茵已经在屋里找地方坐下,主持人占据了长长的沙发,音茵坐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这种时候按照常理,两位搭档应该坐在一起。严葵在她旁边瞅了瞅,似乎并没有给给自己留出来的位置,便干脆过去坐在音茵的沙发扶手上,大大咧咧岔开腿。
音茵侧过眼瞥了眼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腿,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严葵注意到她的视线,谨慎的咽下口水,偷偷摸摸挪到地毯上盘腿而坐,吐出舌头就是条乖巧听话的大狗。
“咳、既然问题处理好了,咱们来讲一下节目流程。”得到可以继续拍摄的示意后,主持人在沉默的尴尬氛围里拿起流程跟他们核对,“听说两位都是第一次参加综艺,之前有没有看过我们节目的前八季呢?”
“没有。”严葵老老实实的回答。电视上的综艺节目,除了唱歌类的,其余他都没有看过。
音茵也摇摇头,她成长过程里没有看综艺节目的闲暇。
“啊,这样啊…哈哈。”谁来告诉他,这个该死的访谈要怎么进行?主持干笑两声掩饰内心的崩溃,把流程册往前翻两页给他们介绍,“是这样的,我们节目叫《甜蜜启程》,到现在已经是第九季了。前八季的收视率和反响都不错。节目主要是娱乐圈的明星夫妻到全国各地参与任务比拼,总共有六组搭档,每两期淘汰一组搭档,最后留下来的两组争夺冠亚军。关于节目大概是这样,你们还有问题吗?”
严葵点点头,“大概明白了,现在要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节目每期开始之前都有一个小问答,总共三道题,考验你们之间的默契。”主持把答题板发到他们手上,继续介绍,“正常情况下是针对上一期的节目表现提问,但由于这是第一期,所以都是很简单让观众了解你们的问题,准备好了吗?”
“等等,”严葵听明白他的问题,举手示意,“这个必须要两个人回答一致吗?答错了会有什么影响?”
“答错了会影响之后任务参与顺序,刚开始的问题也不太可能出错。”说着主持人看了眼题板,认为这个问题实在太没有难度了,“第一问,请问男方的生日是几号?”
话刚落,音茵和严葵同时动笔写起来。刚开始的问题都是送分题,过去参加的八季嘉宾都没有答错的——
“呃。”主持人正想着这问题没难度,见到两人亮出的题板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两位答案确定吗?”主持人抹了把脸,看着他们题板上两个不同日期,不知道这个话应该怎么接。
“嗯。”音茵举着二月二十二的牌子,漠然的点点头。
严葵尴尬地划掉答题板上的七月九,默默的写上三个二。至于百科搜索结果…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二个问题,”看着纸上的女方生日,主持人实在问不出口,话到嘴边硬生生换了个,“两位结婚纪念日是在哪天?”
唰啦唰啦,又是两个不同的日期。
这已经不是没默契可以解释的了吧?主持人偷偷嘀咕着,咽着口水堂皇的望了眼导演组,得到继续的手势后继续问,“那你们相恋多久了?”
音茵的答题板:三年。
严葵的答题板:五年。
“呵呵,问题已经结束了。”主持人干笑着,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他们的表现。但节目流程还是要继续,他把任务卡交给严葵,沉重的说,“祝你好运!”
严葵打开卡片,念出上面的字,“请各组搭档在七点出发,通过楼梯在八点前爬到酒店顶层,迟到的队伍将要吃下夹了……朝天椒的吐司面包?”
“现在已经六点五十三分了,祝你们好运。”主持人朝他们露出个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顺便提醒,你们住在三十楼楼,酒店总共有七十七层楼。”
“亲爱的,”严葵转过去,深情脉脉的看音茵,“你走不动的时候,我会背你的。”
音茵懒得搭理这个戏精,数着时间到七点整,直接背起沉重的背包迈着细长的双腿走出严葵房间。
见她离开,严葵匆忙背起行李跟在她后面一路碎碎念,“你行李重不重呀?还是我来拿吧?这楼梯好黑,怎么没有灯呢。亲爱的你累了吗?为什么你总是不说话啊?还有刚才答题的时候,我们全军覆没…”
“是我的错。”音茵忽然说。
“啊?”
“三道题都是我答错的,”音茵背对着他,关了收音的麦克风低声说,“你为了出道改了资料,我只记得之前的,结婚日期也没有写对媒体公开的时间,恋爱时间…”
“怎么能怪你呢,你要是配合我才奇怪。”严葵笑笑,跟在她后面低声说,“你一直是个真实的人。”
偏偏你在的这个圈子,容不下真实。音茵默默加紧了脚步,严葵立刻提高速度跟上去,
又爬上去两层,在转弯的时候严葵被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叫住了,“嗨,你是严葵吧?我是跟你一起参加节目的方静,这是我老公杜天。”
“你们好。”严葵连忙摆出冷静沉稳的假象跟他们打了招呼,同时暗中观察两个人,发现他们爬到五十几楼,却没有流汗的迹象。
音茵稍微停了停,朝他们夫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方静和杜天明显是适合节目的自来熟,迅速跟严葵熟络起来,“看你的样子爬了很久吧,从哪层开始爬的啊?”
“三十三层…”严葵听出点意思,“难道每组的楼层不一样吗?”
“不一样,我们从五十层开始的。”杜天幸灾乐祸的偷笑,为了安慰严葵又说,“听说那个运动员李冬冬从一楼开始。”
“真的?太惨了。”严葵听完心里平衡了许多,至少他不是被节目组整的最惨的。
“既然我们提前遇到了,结盟呗,以后有什么任务一起帮忙。”方静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又朝上面的音茵挥挥手,“音茵,跟我结盟呗~”
“好啊!”还没等音茵做出反应,严葵一脸天真的迅速答应下来。
音茵眼里闪过一丝波动,缓缓点点头。
方静朝杜天使了个眼色,杜天得到讯息,扶着严葵往楼梯上走展现队友精神。音茵默默看了会,摇摇头自己走在前面。
真是个互相套路的节目啊。
☆、异议
七点时顶楼的天空很蓝,上空有飞鸟拍打着羽翼飞过。呼吸时胸腔起伏带来撕裂的疼痛,空气夹杂着汗水的腥咸。
幸好严葵跟音茵年轻力胜,加上还有个从一楼开始爬的倒霉蛋垫底。到达天台集合时,他们组没有落到最后一名,避开了朝天椒吐司惩罚。
当然也不是第一名,他们上去之后才知道,歌手白森森跟她小师妹是从七十四楼开始爬的。
严葵大张双臂仰躺着玻璃阳台上,视线飘啊飘的就落在音茵身上。
他们早几年交换过照片,虽然此处不多,但严葵熟悉这个女人近年来所有在成长中的变化。
明明相隔两地,他们却能爱的轰轰烈烈。
太阳升在东方,周围亮堂起来。音茵纤长的睫毛在阳光里微微抖动,一颤一颤像是在严葵的心尖上扫过。
她瘦瘦小小的手捧着巨大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喝着水,寂静沉默地观望不远处几对搭档寒暄,浑身带着置身事外的疏离从容。
“音茵。”严葵听见自己声音轻轻唤着这个名字,看见她转过脸,高高挽起的长发间落下几缕细碎的发丝,粘着露水在空气中划过好看的弧线。
严葵慢吞吞坐起来,感觉四肢酸软的不像话。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叫住音茵是为了什么,之前涌动于骨血中的喧嚣沉寂下来,气息也变得格外平和,迎着阳光朝她露出个充满朝气的笑容,“累吗?”
音茵摇摇头,反问,“你累了?”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你看不出来吗?”严葵如同一坨咸鱼瘫在地上,两个眼睛无神的看着天空兢兢业业发挥着艺人的演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然我就不起来了。”
音茵把杯盖里的温水喝光,又从里面倒了半杯走到他身边,略倾倒杯盖。
严葵配合的张开嘴,涓涓细流滑过滴滴答答细长的直线,悉数被他咽了下去。
“真甜,不过没你甜。”
音茵扣紧杯盖,扫了眼地上瘫软的男人,“你真虚。”
……完了,戏过了。严葵心里鸣起警钟,万一之后她总觉得自己虚怎么办?
刚才在爬楼梯的过程中,严葵从杜家夫妻口中大概知道了这个节目要做的事情。这是个按照完成时间顺序决定比赛名次的顺序,只要每次都保持在前几名,就不会被淘汰。根据前八季来看,节目任务五花八门,上天入地应有尽有,简直超出人类极限。
导演要求集合,方静站在他旁边用手肘撞撞他,惋惜的说,“你年轻没什么体力,音茵姐又不像有运动型的,可能你们坚持不了多久。”
这个节目不单单是请好看有人气的明星,甚至里面还有专业的运动员和健身教练,甚至其他几组明星也经常不用替身拍打戏,想想就知道很有体力。
“确实,希望节目组不会出什么太难的项目。”严葵做出沮丧的样子,轻轻跟她交谈。
还没等严葵说完,辣的鼻涕眼泪到处乱流的李冬冬接过导演手中的任务卡,一边吸冷气一边念,“第一项任务,高空迫降。”
“什么?”听到这个任务,几个恐高的参与者忍不住反问。
刚才爬楼梯只是体力考验,咬咬牙就能克服。可恐高可是心理障碍,根本不是咬咬牙的事啊。
“各组嘉宾绑上安全绳索,从顶楼迫降到一楼,找到节目组给你们准备的车辆前往下一个任务点。”方静读完任务卡,倒抽一口气,伸出头往下瞅了瞅。
从这个高度迫降下去,怕不是会吓死。
“由于我们是第一期第一个项目,所以每组同时进行比赛。”实际上如果按照之前默契考验,这季最大的看点之一可能会卡死在这关。主持人的目光不放心的在音茵跟严葵身上流转一圈,提醒,“迫降的速度由你们自己选择,但是节目组准备的车速度有快有慢,最早下去的搭档可以优先选择快车。”
车辆的快慢对到达接下来的任务点影响很大,其他组的搭档们纷纷接到任务跑到玻璃阳台上,在专业人士指导下配到防护绳索。
“音茵,”严葵落后半步,跟在音茵后面问,“你恐高吗?”
音茵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严葵当她是默认,拿出男子汉气概安抚,“没事,你要是害怕,等会拉住我的手。”
“你恐高吗?”
“一点点…”
说着,严葵哆哆嗦嗦伸手过去,指头抖得跟帕金森似得。音茵看了眼,径直转身往玻璃阳台走去,熟练的穿上迫降装备。
严葵也连忙跟在后面,学着她的样子往身上套绳索。但套绳索的时候必须往下看,透过透明的玻璃能够清晰的看到底下芝麻大点人,严葵腿有些绵软。旁边几个恐高的姑娘小伙也跟他情况差不多,准备区域哀嚎一片。
迫降的安全装备相当复杂,严葵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绳索穿过安全扣。正当他抬头准备找个求助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一阵惊呼——
“有人下去了!”
“谁啊,这么快?”严葵连忙扭过头看其他组搭档,他们都整整齐齐站在准备去。他立刻反应过来下去的是谁,也顾不上害怕探过玻璃往下看。
音茵身上只有一根黑色的绳索支撑,瘦弱的身体摇晃在风里摇摇欲坠。她轻巧的如同一只蝴蝶,下降速度又快又急,眨眼间身影越来越小,渐渐看不清表情。
严葵目瞪口呆的看她平安落地,跟地上芝麻大点裁判打了招呼。这个项目必须两个人一起下去才能算成功,其他组的人见音茵已经落地了,纷纷跟打了鸡血似得,一个个模仿蜘蛛侠扒着栏杆往下跳。
由于惦记着不能拖音茵后腿,严葵立刻不管不顾的跳下去。
下一刻,他就后悔了。身体在空中没有任何寄托,只有绳子死死勒在腰上,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挤出来。他不敢往下看,天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地面,只能用手尽量快的操纵绳子上的扣结,一点点把自己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