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云氏做了那么多坏事但对唯一的亲生女儿还算真心疼爱，从头到尾并没有将那些肮脏、龌蹉沾染到林初雪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十一妹倒也从没对她使过什么坏。
“雪姐儿，今日你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坐坐？”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人静坐了一会，还是林初彤先行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说实话，她并不恨林初彤，甚至于连讨厌都算不上，但也仅仅于此，再也没法生出其他太多的感情。
“五姐……”
林初雪终于放过了手中快拧成麻的帕子，扬起小脸笑得有些勉强：“雪儿近来忙着去学堂，都已经好久没见到五姐了。今日散学散得早，所以便特意过来看看五姐。”
毕竟是小孩子，根本藏不住心思，林初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雪姐儿有心了。”
林初彤见状也不点破，只是将面前的茶点往林初雪那边推了推。
她顺着小姑娘的话，也将其当成过来随意坐坐：“这些点心都是宛如亲手做的，味道不错，你试试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回去时让宛如再给你带上一些。”
林初雪迟疑了一下，而后听话的拿起一块看上去松软些的放进了嘴里。
这会她哪有吃东西的心思，胡乱嚼了两下便吞了下去，根本没尝出是什么味道的，便连说好吃。
许是吃得太急，又正好说着话，倒是没想到竟是被呛到。
小小的身子猛的便咳了起来，带着婴儿肥的巴掌脸呛得通红通红。
林初彤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宛如替其抚着后背顺气，待咳嗽停下后才端了茶让她小口小口喝了一些，这才缓和了下来。
“怎么吃那么急，还有这么多又没人跟你抢。”
她笑着说了一句，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小姑娘明显心中有事想跟她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偏偏她也不想主动去接那个茬。
于她而言，同前世一样跟林初雪这个妹妹越少交集越好，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对云家人的憎恨迁怒到一个还算无辜的小孩子身上。
“谢谢五姐……”
林初雪愈发的尴尬，偷偷看了林初彤一眼，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真看得一旁的墨玉都替其着急。
墨玉的性子本就直，下意识地便想替自家小姐问问这十一姑娘到底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事要讲。
不过，她这刚张了张嘴，便被身旁的宛如捅了一下，眼睛示意她莫要管闲事。
宛如最是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若真有心早就询问了，哪里用得着故意跟十一小姐打太极。
见状，墨玉只得打消了念头，由着那别扭的小孩子自个继续别扭。
林初雪又坐了一会，其间姐妹两人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还全都是可有可无的。
最后估计实在没法再这般呆下去，小孩子起身说是还要回去练琴，谢过五姐的招待后便告辞。
林初彤也没留，只是跟着将其送到了门外，连下次再来玩这样的客套话都没留。
“五姐……”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临走的最后一刻林初雪还是没有憋住，终于小小声地问了一句：“五姐最近是不是跟母亲闹了什么矛盾？”
因为云氏的有意保护，所以林初雪对于府中下人皆心知肚明的事真的并不清楚，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今日无意撞见云氏那般可怕模样时，会惊恐担忧成这样。
“雪姐儿，你怎么会这般问？”
林初彤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心中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有些东西就算想避也没法避开。
林初雪毕竟是云氏的亲生女儿，就算现在还对真相一无所知，但随意时间的推移以及她跟云家人矛盾的加剧，总有一天她这妹妹不可能再完全置身事外。
听到林初彤的反问，林初雪摇了摇头并不做解释。
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继续说道：“五姐若是真跟母亲闹了矛盾，不如早些去给母亲道个歉，将那些误会或者不愉快尽早消除掉吧。母亲毕竟是长辈，五姐给母亲认个错不丢人。先生们都说家和万事兴，雪儿是真心希望五姐与母亲摒弃前嫌，能够像以前一般好好相处。”
这番话，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但林初彤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雪姐儿，晚辈给长辈认错是不丢人，但前提是有错才行。”
她比林初雪高了一个头还多，站在那儿大有居高俯视之感：“我并没任何错处，你想太多了。”
她不想跟个小孩子争辩太多，因为这本就不是懂不懂的问题，而是林初雪一出口说的那些话下意识里便已经选定了立场。
她不知道林初雪到底听说了些什么或者知道了些什么，或许有些纠结，但立场不同自然多说无益。
“五姐……”
林初雪的表情极为难堪，像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带着浓浓地失望。
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失望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对母亲，也许是对五姐，也许是对自己。
她纠结着，偏偏最终连母亲有可能要对五姐不利这样的提醒都不敢暗示一二。
最终只能闭上嘴，懦弱地选择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十九章 天大的把柄
“五姐，对不起！”
林初雪再次抬眼看向林初彤时，眼中已然不再挣扎。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五姐。”
她几乎都不敢再做逗留，说完最后一句带着婢女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身后有什么凶猛的东西会追着她咬一般。
“咦，这十一小姐可真逗，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直到林初雪已然走得看不见人影，墨言总算忍不住感慨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都收藏不住事。”
林初彤却是没吱声，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荡荡的院门。
这声“对不起”真正的意义，或许只有她才明白。
宛如倒是没理会墨言的调侃，反倒有些担心地朝林初彤说道：“小姐，十一小姐不会是受了谁的唆使，故意到您这儿来的吧？”
“受没受唆使，或者受谁的唆使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突然来这儿。”
林初彤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宛如与墨言。
眼见小姐似乎有意听她们发表意见，墨言当下便兴奋了起来。
“小姐，这小丫头片子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分明是听说了些什么，怕你跟云氏打起来，所以才眼巴巴的跑过来想劝你退让，主动去给云氏低头认错。”
宛如听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那只是明面上的，怕是没那么简单。”
“宛如，这十一小姐心性不坏，年轻小心里又藏不住事，没你想的那般复杂。”
墨言反驳着，显然对自己的猜测十分有信心。
她性子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思却极为慎密，不然林永宁也不敢将她放到林初彤身旁。
宛如虽然也颇为聪明，但见识阅历自然比不过闯荡过江湖经验丰富的墨言，看人的准度自然也有不及之处。
“是吗？墨言姐姐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我只是觉得云氏生的女儿照理说不应该这样的。”
宛如并没因为墨言与自己见解不同而心生不悦。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对墨言颇有些崇拜，所以墨言比较容易接受。
“宛如，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十一小姐还真不太像云氏的女儿，莫说心性，就连长相也一点都不像。”
墨言呵呵一笑，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打趣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树结出歪枣，烂滕结出好果，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这个比方倒是让宛如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趣不已。
本来在一旁默不作声，由着这两个小妮子你一言我一语说道的林初彤，却是突然抬起了手挥了挥。
“等一下！”她瞬间制止了两个丫头间的笑闹，目光如炬地盯向墨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墨言怔住，顿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刚才好像说了挺多话，不知道小姐指的是哪一句呢？
“我刚才说好树结出歪枣，烂滕结出好果，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她想了想，倒是很快恢复正常，将最后说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不是这一句。”
林初彤微眯了眯眼，提醒道：“再上一句！”
墨言一怔，心知小姐这绝不是闹着玩，而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因而面色亦郑重无比。
“奴婢再上一句说的应该是‘宛如，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十一小姐还真不太像云氏的女儿，莫说心性，就连长相也一点都不像。’”
她认真的回想，一字不差的将小姐要求的那句话重复了出来。
墨玉记忆力自然不算差，特别是刚刚才说完的话当然没那么快忘记。
“没错，就是这句！”
林初彤眼睛都亮了起来，似是总算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显得兴奋无比。
墨言与宛如见状，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
虽然她们并不知道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是谁都没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免得不小心打扰到了自家小姐思考重要的问题。
所幸很快，林初彤便有了新的动静。
“墨言，你是不是觉得雪姐儿生得跟云氏一点都不像？”她再次反问，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墨言察觉到了某种特殊的气息，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小姐问什么便答什么就好。
“小姐说得没错，奴婢的确觉得十一小姐长得跟云氏并不相像。”很快，她极为肯定地做出了回答。
“宛如，那你觉得呢？”林初彤转而看向了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宛如。
“奴婢觉得……”宛如一听，下意识地垂目细细回忆了一下：“奴婢也觉得十一小姐与云氏还真是生得不像。”
“那你觉得雪姐儿与我父亲生得可否相像？”紧接着，林初彤又抛出另一个有些类似的问题。
宛如与墨言不同，她是见过林庆涛的，而且不止一次，自然分辨得出也能回答到这个问题。
纵是宛如再迟钝这会也已经隐隐意识到了小姐的问题所在。
她稳了稳神，压低了些声音回答道：“不像，奴婢觉得一点都不像。”
这话一出，林初彤还没吱声，墨言的眼睛却瞬间亮如雪，如同瞬间领悟到了某种猜测，整个人兴奋得都快要不行了。
“小姐，你是不是怀疑……”
“好啦，进去再说，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眼见有人憋不住了，林初彤适时咳了一声阻了下来，随后径直转身回了屋子。
主仆三人很快进了屋，都不必林初彤吩咐，墨言直接便清了场关上了门。
“小姐，你不会是怀疑十一小姐可能并非云氏跟你父亲的女儿吧？”
墨言的想象力还是相当丰富的，关上门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这猜测看上去有些疯狂，但也并非没有可能呀！
如果林初雪真的不是林家的骨血，而是云氏与其他男人苟且生下的，那林庆涛可就戴了一顶最大的绿帽。
这可是天大的把柄，只凭这一点，云氏便将彻底完蛋，再也兴不起半点风浪来！
“不、不会吧！”宛如却是明显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难道就因为十一小姐长得跟云氏还和大老爷都不怎么像？”
第八十章 四哥的身世
光凭长得跟谁都不像，自然不能确定林初雪就不是林庆涛的骨肉。
但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疑点，不是吗？
林初彤没有理会墨言与宛如的争论，默默听着沉思起来。
此事关系重大，如果她的猜测成真的话，那这对于云氏来说必定是致命的打击。
但也正因为事情牵涉太大，所以大意不得，务必得有十二分确凿的证据证明才行，不然的话只会给别人狠狠反咬。
然而，这样的事想要查证极为不易，更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暗中徐徐图之。
想到自己极有可能触及到了云氏最大的把柄，林初彤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一世换种角度，看到的东西竟会是如此的不同。
她会好好查清此事，希望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的好父亲不要太过震惊失态。
“墨言姐姐，若这事真被咱们给猜中的话，那十一小姐以后岂不是会很惨？”
宛如这会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震惊，转而莫名的有些同情起林初雪来。
如果林初雪真是云氏跟其他野男人苟合而生，林庆涛知道自己不但被戴了绿帽，还帮别人养了十年的孩子，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云氏是该死，有什么样的下场都只会让人拍手称快，可林初雪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论起来也算是无辜。
听到这样的话，墨言顿时收拢了脸上的笑意，冷哼道：“她有什么可无辜的，你莫忘了她是云氏的女儿，就算暂时并没主动做过恶，但那颗心再如何也是向着云氏的。”
顿了顿，墨言见宛如良善过了头，索性又说了几句：“你以为林初雪当真对云氏的所做所为一无所知吗？如果真一无所知的话，今日她又岂会突然跑来试图劝咱们小姐主动给云氏认错让步？”
“她年纪是小，但却不傻，相反还有主见得紧！知道云氏对小姐的一些做为极为可耻，所以才会在面对小姐时情绪那般复杂纠结，既惭愧又忧心，既心虚又不安！”
“但那又如何，最后她还不是选择帮着她娘？不然怎么会不论原由一张口便让咱们小姐去给云氏认错化干戈为玉帛，而不是让云氏给咱们小姐赔礼道歉？”
说到最后，墨言明显对带上了几分嘲讽：“哼，说来说去还是个自私的，你当她最后那一声对不起真是在给咱们小姐道歉？那不过是她下定决心、不论对错都要站到云氏那边的一种表态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