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大年三十,李家也没旁的亲戚,李父当年逃难至此,家中亲人早已失散,是以年夜饭也只有李家人吃,李父做主,索性没有分桌子,一大家子人热热乎乎地挤在一块吃饭。桌上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凉菜点心也是丰富多彩。李父先动筷,大家才开始吃喝起来。
席上自是其乐融融,就连一贯喜欢作妖的李大媳妇也喝酒喝得面色发红,顾不得挑刺。李致远先是帮清和挑出满满一碗她喜爱的菜,自己猜慢悠悠地吃起来李父一年到头难得夸几句李家兄弟,这时候倒是没听过,直夸得李大郎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酒,离殇也不知是因为李父的夸奖还是喝醉了,通红一片。李致远倒是没什么反应,这人从小理智,若不是责任束缚着,怕是什么都丢的下一心一意去做孤臣。
宴席结束,一家人坐在炕上守岁,清和偷偷喝了几口李致远杯里的就,晕晕乎乎地说不出话,李致远本是想着喝几口不会出事才任清和舔了几口,说来可笑,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他竟连她的酒量也不知。李致远搂着清和,让她软软地靠在自己胸前,不停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嘴上和李家人聊着天。
这日就连李母也喝了些酒,一帮子人只有李致远面不改色地睁着眼守岁,其他人都勉强撑着眼皮昏昏欲睡,清和更是将头埋进李致远胸口,发出细小的呼吸声。直到钟声响起,声音震耳,却让人精神一振,大家都精神起来了。
家中没有孙子辈,李父李母还是照着习俗发了红包,高大的李大郎捏着小小的红包,平素温文尔雅的李致远也无可奈何地拿着红包,兄弟二人平白像是小了好几岁。李父说了几句后便让大家回房了。清和在钟声响起的时候没有醒过来,倒是发红包的时候揉揉眼睛从李致远怀里探出头来,跟李父李母拜了年,拿着红包眯着眼睛笑。
李致远耐心地抱着清和帮她洗漱,清和只笑嘻嘻地捧着红包不说话,李致远见着她眉开笑颜的小模样,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喜宝,新的一年拜托你了。”本来只是笑的清和突地回了一句:“嗯,夫君,我们生个小宝宝吧。”清和倒是说了就干净利落地睡下了,却留着李致远一直在想着,整宿都没睡好。
孩子?清和身子这么弱,怎好想着生养。况且女人的天性就是母性,若是生了孩子,清和定整个人都扑上去了。想到这,李致远吻了吻清和的额头,暗自下定决心:“孩子什么的现在还是不用考虑。”于是丞相大人思考了整晚让清和不怀孩子的对策。
第二日起床,清和做到第一件事便是从枕头下拖出红包,傻笑着清点了一遍里头的数目,便想起身。李致远一直笑着看清和像小老鼠一样清点着自己的钱财,直到清和想起身才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清和疑惑地看了眼李致远,李致远笑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些布料:“在镇上的时候我抽空做了些东西,过年喜宝还是穿新衣裳吧。”清和这才发现李致远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整套衣裳,不止华丽的外裳,丝滑的中衣,甚至连大红色的肚兜也有。脸皮厚如清和在看清那薄薄的布料竟是肚兜之后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清和拿过肚兜端详,没想到上头竟还有精美的刺绣。
清和不禁疑惑地问出声:“你还会刺绣?”一时之间倒没有想到男子气概上去,只觉自家夫君太过不可思议。李致远看着清和崇拜的眼光暗暗欣喜,之前写字的时候都没这么看过他!面上却只轻咳两声,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难的,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明明是疑问句却是用陈述句的语气说的。
偷偷瞥向清和的李致远却没看到她脸上的崇拜了,只剩下一片愤怒:“我同娘学了这么久,你竟看一眼就,就能做的比我好!”李致远的得意模样立马消失了:“我只是有些天赋而已,今早还有事,我们还是快些起榻吧!”
清和盯了他半晌,到底没再说话,任李致远帮自己穿衣。妥帖后清和才开口道:“夫君不会只做了这一套吧。”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致远。李致远愣了愣还是回答道:“当然不止,娘子的贴身衣物怎可只有一套?为夫做了金丝牡丹的,鸳鸯戏水的,日后为夫做个册子给娘子挑选,娘子以为如何?”
没料到李致远如此赖皮的清和一时怔住没说话,然后笑着说道:“好啊,日后我的东西都交给夫君了。”李致远,李致远已经化在了清和眼中的那一汪蜜水中。
☆、第二十章
初二早晨,除了李母早起做饭,其余人都难得的睡了个懒觉,清和因为昨日未在外头招呼拜年的客人,倒是早早就醒过来了。这眉眼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心动。清和看着眼前沉睡的男人的脸,没了清醒时温文尔雅的眼神,刀削似的眉皱着,显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鼻子高挺,嘴唇紧紧抿着。
清和还是没忍住,悄悄将手放在了男人的眉毛上,同他温和的性子不同,眉毛倒是硬挺,这厚重的触感让清和忍不住多用了点力,还揉了揉李致远的眉心,看着自然舒展开的眉心,很是有成就感。看着李致远没有反应,清和的手继续向下游移,抚过李致远的脸,直到长久地停留在那薄唇上。
然后李致远睁开了眼,清和没有思想准备,便想吧手收回来,却被李致远一把握住手腕,强迫着清和软乎乎的小手不离开:“为夫都等了这么久,娘子为何不吻一下为夫呢?”清和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李致远说话时呼出的热热的气体劝喷在清和手指上,有些痒,不知手指,就连心里也像是被蚂蚁啃了似的,清和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手指。
“你,你都知道干嘛不睁眼?”清和有些羞恼。李致远却放下钳制清和的手,转而搂住清和纤细的腰肢,让清和丰满的圆润贴住他的胸膛:“若早睁眼,怎知道喜宝如此满意为夫的相貌?”嘴角带笑的李致远看上去有些不符合他一贯温和的样子,却,更俊美了。清和看得呆了呆,眼中闪过一道光,反客为主地抱住了李致远的脖子。
赵大小姐趾高气昂地说道:“我就是中意你的相貌,不行吗?”说得倒是理直气壮。李致远嘴角抽搐了下:“难道娘子见着俊秀的男儿就?”本是夫妻玩笑,男人说着说着倒是有些火气上头。清和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我怎可能会做那些不守妇道的事?快起来,今儿还得回娘家呢!”李致远不发一言地起榻穿衣,心里却暗下决心以后定不能让清和见小白脸。
两人很快准备好去赵府,李大郎也与他们一同出门,打算去李大媳妇娘家看看。清和此次回家与上次却是大不相同,与夫君的相处水乳交融,清和也不想刚出嫁是夜夜在梦中见到父母,此次回去,倒是想与父母分享幸福的想法更强烈些。
心情一明朗,清和晕车的毛病也不药而愈,靠在李致远怀里同他念叨娘家的事。李父李母仍是站在门口盼着闺女,竟与上回送清和走时一个模样,像是从未挪过地方似的。清和见着这样的双亲,好心情一扫而光,眼圈一下就红了,不等李致远来扶就想自个跳下马车,好在李致远反应快,一把将这小祖宗抱下了马车。
还没来得及教训教训清和,怀里的小女人便迫不及待地挣开了他的怀抱,直扑进母亲的怀里。李致远握了握拳头,还是没说什么。
这回仍是赵夫人牵着清和进了房,赵老板却是没拉着李致远下棋,而是端着茶看着他,见了闺女便笑呵呵的脸上有些阴沉。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赵老板还是开了口:“致远啊,之前过年我便没上你家去,听说清和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李致远敛眸,瞬时之间明白了赵老板的坏脸色。
出乎赵老板的意料,李致远并未辩解,而是干净利落地道了歉:“是小婿的错,疏忽了喜宝。”说完抱拳鞠躬行了个礼,本打算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的赵老板一腔怒火生生被他憋了回去,半晌才冷笑出声:“你这小子以为鞠个躬这事便了了?喜宝在自家时我和她娘捧着护着,到了你李家却是任摔任打?!”这倒是赵老板夸张了,要说李家人对清和可算是仁至义尽,只是这时赵老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有些口不择言。说完后却有些后悔了。
李致远面不改色,再次行了个礼:“确是李家做的不对。”赵老板却是怒火更胜:“清和生病,你们为何又不通知我们?若不是她娘听说了,至今我们还蒙在鼓里!”李致远淡然答道:“自是怕岳父岳母忧心太过伤了身子。”
赵老板见这李致远有问必答,端的是谦谦君子,自己却是一口气呕在心里出不来。一时间也不想说什么,两人沉默着直到午饭时清和同赵夫人出房门。赵夫人心眼明亮,见着这两人的脸色便知自家夫君吃了个瘪。面上不动声色地招呼李致远吃饭。
☆、第二十一章
三人吃完饭,李致远却并未多做辩解,酝酿了下便开口道:“岳父岳母,小婿有事想通您二位商量。”说着诚恳地看向赵家夫妇。赵家夫妇对视一眼,摸不准他要说什么,赵老板当着清和的面也不好太过为难李致远,面上和蔼地开了口:“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规矩,想说什么便说罢。”言罢微笑着看着他,眼里是不易察觉的威胁。
李致远却是说出了让赵家夫妇目瞪口呆的话:“这几日小婿仔细想了想,清和身子弱,我娘在家也忙,不如清和今后跟着小婿在镇上住,岳父岳母也好多照顾些。”这主意赵家夫妇自是想过的,早在清和出嫁之前,赵夫人就仔细思量过清和的婚后生活,只是顾着李家人的面子,清河成婚又不过半年,终于没提起。清和生病一事赵家夫妇虽是气愤,赵夫人未尝没想到以此说事,让清和到镇上来没却没料到李致远会主动提及此事。
赵夫人率先问道:“此时你可同你父母提过?”眼睛一转看到清和一头雾水的模样的赵夫人明白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致远:“看样子你是没同他们说了,难不成是打着我们的主意?”李致远不慌不忙地说道:“自是不必劳烦岳父岳母,小婿回去后自会同父母禀明。”
疼爱地抚了下清和的柔顺长发,赵夫人继续说道:“此时若是成了自是极好的,你还是等事情成了再来请功罢!”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清和也察觉到了紧绷的气氛,看着母亲的脸色不敢说话。
李致远也不辩解,只默默抓紧清和的手。清和察觉到李致远难得的求助,反手抓紧李致远,一本正经地对赵家夫妇说道:“爹,娘,你们难道不想让女儿尽快住到镇上来吗?到时候你们想看我都方便许多。”言罢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们看。
赵夫人哭笑不得地掐了把这小冤家:“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就只想着你夫君了!”酸味飘荡在室内每个角落。清和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死皮赖脸地缠上去好一阵撒娇卖痴。
李致远笑着看清和滚在赵夫人怀里撒娇,无论看这场景多少次,心里仍是阴霾一片。赵家夫妇那清和没办法,叮嘱了李致远几句后便答应了。
要说清和还真是赵家的小祖宗,这头和李致远回去了,那头赵家夫妇就开始打听镇上的房子,只等着清和到镇上来时住进去就是了。
这边请和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也有些不开心:“你怎么没告诉我?”清和当然早就反应过来了,在父母面前也只是给李致远面子而已。李致远顿了顿,伸手想揽住清和,却被她干净利落地躲过了。李致远刚想强硬地抱过清和,却见清和难得的正襟危坐,小手搭上李致远的手:“夫君,我们谈谈吧。”
这时李致远才明白清和的严肃,同样坐直了身子,脸上是不易察觉的慌张:“好好好,你说吧,喜宝,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了。”清和却不领情:“今日我是想同你探讨,你别用这种红娃娃的态度。”说着不耐烦地斜了李致远一眼。
不等李致远再开口讨饶,清和就势不可挡地开口了:“我既已同你做了夫妻,自是该与你同进同出的,只你却什么都瞒着我,让我瞎操心,什么事也不肯对我说。”本来还在严厉质问的清和说着说着竟有些伤心,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看着这样的清和,李致远向来能言善辩的嘴竟说不出什么,只手足无措地看着清和。清和却握紧了李致远的手:“夫君,日后别再什么都一人扛下来了。”微带心疼的话语让李致远的头晕晕乎乎的,只知道点头称是,直到快到家才清醒过来,再次抱紧了清和,用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意都透过有力的臂膀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了清和。
回到李家,李大郎夫妇早就到家,李大媳妇倒是难得的安静,看到清和进屋也只是安静地瞟了她一眼。直到李三丫神神秘秘地拉走清和,清和才知道李大媳妇安静的原因。李三丫亲密地跟清和咬耳朵:“大嫂她娘家又想问咱家借钱了,啥都没给大嫂带回来。”清和恍然大悟,看着爹娘塞给自己的一马车礼物,摇摇头还是没说什么。
这时候家里竟来了人,是邻居方家小子同他媳妇,清和见着那爽利的妇人,眼中难得地露出些许好奇,立马被李致远发现了,有心讨好媳妇的李致远忍着内心的醋意,让清和招待方家媳妇。
方家媳妇大大方方地任清和打量,笑眯眯地说道:“弟妹还记得我吧?成亲那日我们也是见过的。”看着方家媳妇爽朗的笑脸,清和眼睛亮了,任由她拖着自己的手朝房里走去。女人的友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同李三丫的感觉不同,方家媳妇是用一种前辈的态度在跟清和交流,耐心又细致,对初初嫁人两眼一抹黑的清和传授了许多当媳妇的经验。清和在这方面完全不懂,一时之间对方家媳妇的崇拜直线上升,已经与李致远的地位持平。
清和长得好,却稚气得很,就算是李大媳妇有时见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都会愣神,更别提原本就想交好与她的方家媳妇了,看着清和嫩呼呼的小脸,听着她软乎乎的声音,方家媳妇直想好好揉揉这小姑娘,只能说无论在哪,都是看脸的。
又见清和性子单纯直爽,方家媳妇越看越喜欢,干脆拉着清和的手说道:“我名唤秀芹,日后你就叫我秀芹姐姐好了。”清和还是头一次受到同龄妇人的友善:“我,我叫清和,秀芹姐姐。”很久以后,清和才发现秀芹嫁人嫁的早,实际竟比自己还小,只是那时已喊惯了秀芹姐姐,改不过来了。
这是清和还扮作个害羞的小媳妇,日后秀芹看清了这家伙的真面目,颇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十二章
年节一过,李致远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镇上,走之前也未同李父李母提起让清和和他一起去镇上的事。清和面上如常,心里却不可自已地有些失落,直到李致远走之前贴在她耳边说了句“等着我。”,清和才开心过来。
原本李母时刻看着清和不许她出院门,清和或多或少有些不高兴,然而过了个年,不止秀芹,其他媳妇也来了好几个,清和了解到她们的生活,也交了几个朋友,倒是快活轻松许多,只李三丫颇有种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盯上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