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大部分与他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考官们对他印象颇好,一个心智坚定又学识好的学子,无论是哪一个前辈看了都会心生欢喜的。
即便是因为家族事情对他有所迁怒的宋平章见了也不免心生悔意,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背后又有家族势力支撑,只怕未来出阁入相也是很有可能的,若是能与他交好,不单是一个优良的人脉关系,他出名之后提起来说是自己录取他的,说自己是他的座师,传出去也是一段儒林佳话。
只可惜,自己一开始就与他站在了对立面,即便这回考试自己录取了他,待回头傅试将其中的关窍与他讲清楚,两人的关系即便不会陷入仇怨,也绝对会形同陌路,不过是一个场面上的关系而已,可惜了!
不过这个考生即便再怎么镇定,也绝对没办法在考试结束之前将试卷答完吧。
宋平章在心中感叹一声,摇摇头,便回到了后堂,其后他又出来巡查了几次,很快便到了交卷的时刻,不少考棚里都露出了模糊的灯光,一看便知道考生的时间有些不够,而有的考生已经将烛光熄灭,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准备交卷。
考官们两两结对,一个前去收卷,一个来回巡查,绝对不给任何一个考生留下可乘之机。
而在王玥这里,考官们都知道他下午发生的事情因此收卷时便避开了他,王玥也不做出头草,老老实实的等待两根蜡烛烧完,将试卷来来回回检查了几遍,这才落到了众人身后交卷。
待从考场中出来,王狗儿早已经在外头焦急的等待着,好在考场的门是在所有考生交卷之后方才打开,不至于让王狗儿发现王玥是最后交卷的。
未免王狗儿担心,王玥便隐瞒了考场上发生的事情,反正他自信自己写的不错,未来肯定榜上有名,就不说出来让老爹担心了。
考试结束之后,考生们各自回家,在家中焦急等待时成绩,而考官们则陷入了昏天暗地的阅卷时间。
将所有的考卷收入档中,宋平章带着所有考官监督仆役们将试卷糊名密封,然后一一装好,他这才带着考官们前去用饭。
用饭结束之后,考官们也不休息,直奔阅卷室,阅卷便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帮着家里拔花生,我家的塘埂上种了很多花生和芝麻,现在正是收的时候。今天摘了一大筐花生,晚上吃过晚饭倒进锅里煮熟,吃起来特别香!!
第41章 夜访
“来,看看我这一份,写的倒不错。”
“哦?是吗?我看看。”
一名考官从同僚手中接过一张考卷,细细读了一番,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可以评个上下了。”
说着他便往考卷边上的空白处写上上下两个字,那里已经写下了几个评语,最差的也有中中,可见这份考卷让大部分考官都非常满意。
这位考官写下自己的评语之后,便把试卷传给了主考官,宋平章将整份试卷看完,又看了一下其他考官写下的评语 ,沉吟片刻之后,点点头道:“可以录取。”
说完便将这份考卷放在他左手边的一沓卷子当中,比起右手边那一大摞来,这一摞就显得单薄许多。
宋平章刚把试卷放下,门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道:“已经亥时了呀!”
“是啊是啊,一时没注意,竟然已经亥时了。”坐在他下首的考官赶紧附和,其他考官也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主考官,宋平章站了起来活动一下手腕,不负考官们的众望道:“既然已经这个时辰了,众位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阅卷。”
平日他们最多戌时便休息了,今日已经突破了他们的极限,若不是刚刚沉迷于工作当中,只怕早已经睁不开眼了,现在从繁忙的工作当中清醒过来,身体便已经发出了抗议,他们实在没有精力再继续工作下去,听到主考官允许大家回去休息的话,众人精神一振,也不在假模假样的推辞,而是赶紧站起来,拱手行礼道:“多谢大人体贴,下官告辞。”
宋平章也跟着拱手,将考官们一一送走,到最后屋里就剩下他和傅试还有周旋。
傅试板着脸,显然不想跟他多说话,但仍然坚持不走,宋平章略想了想,便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留下来监督自己,生怕自己动手脚。宋平章虽然觉得傅试这般做实在是太不相信他,不过转念一想,中午的事情虽说可能是碰巧发生,但周旋之前的表现的确令人怀疑,而周旋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若说其中没有他的授意,只怕外人都是不相信的。
也难怪傅试这么防着自己,这样一想宋平章就觉得心中好接受许多,于是他便直接将桌上的笔墨收拾好,转头对两人道:“如今夜已深了,两位都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便带头走了出去,傅试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周旋,见周旋也跟着走出去,他才跟在最后走出了门,又亲眼看见宋平章把门上锁,将钥匙交到负责看门的士兵手中,他这才放心的离开。
目送着傅试离开,周旋这才愤恨不平的道:“他看我们都像是防贼一般,真是太无礼了些,真真是不将大人放在眼中!”
这话一听便是在挑拨他与傅试之间的关系,若是以往宋平章自然不会在乎周旋背后的用意,只管记着他与傅试之间的恩怨,只要周旋能够为他所用就可以了。
但现在他有些不确定周旋的立场了。
“中午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去理睬周旋的挑拨,宋平章带着周璇离开门口,绕过走廊,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他低声喝问道:“是不是你授意的?”
“大人冤枉下官了!”周旋赶紧开口叫屈:“下官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在考场上做手脚?”
“你没胆子?”宋平章冷笑一声,丝毫没有给周旋留脸面的意思:“你若是没胆子,你往那些分水的衙役身边凑什么凑?你去问问,别说本官不相信你,就是外头的那些同僚们有哪个会相信你?他们不说穿也不过是顾忌着本官的脸面在,否则的话那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周旋哪里肯平白担着这样一个罪名,他赶紧解释道:“下官的确是起了那么些心思,可是下官刚到了那衙役身边,还不等下官说话,那个傅试就鬼魂一般从我身后冒了出来,下官可是一句话都没顾得上跟那衙役说啊,之所以会发生茶水将试卷打湿的事情是天意,可不关下官的事!下官实在是冤枉的!”
见宋平章还不信,周旋又道:“大人您想想,那傅试跟我跟的这样紧,我哪里有机会出手?我若真的出手了,肯定会被他抓到把柄,以他平常的脾气肯定会闹将出来,今日他却缄默无语,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下官根本没有动手,他没有证据,自然没办法往我身上泼污水。”
有句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必定是你的敌人,宋平章可以说是整个府衙当中最了解傅试的人,他知道周旋的话没有说错,傅试可不是那种好心能放过周旋的人,他没有将事情闹大,只有一种可能,他并没有抓到周旋的证据。
但宋平章还是对周旋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只因中午的事情实在是出现的太过凑巧,若是天意,那这天意出现的也实在太蹊跷了些。
想了想,宋平章也不忍寒周旋的心,毕竟他可是好容易才在这顺天府弄出了自己的班底。
于是宋平章只能点头道:“既如此,本官就信你一回,不过你日后做事可要小心一些,考场之事不比别的,原就是整个朝堂都注目的事情,又是在天子脚下,哪里容得你动手脚?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学子的脾气,若是被他们抓到把柄,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见周旋点头,态度又十分诚恳,宋平章这才满意,不过他又忍不住唠叨了两句:“你啊,也不想想,你既然知道那个考试是出身荣国府贾家,又与王子腾连着亲,贾家倒还罢了,可那王子腾却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漫说是你,便是连本官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你要想对付傅试只管另找机会,平白的非要出口得罪他做甚。”
周旋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他心中暗暗嘀咕,你说你不敢得罪贾王两家,那你干嘛要同意压一压他啊!我这还不是看着你同意了才敢出手吗?你要说反对,我哪里有胆子擅作主张。我这不是一切都听你的才这样做的嘛!
不过哪怕心里抱怨,周旋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恭谨的模样来:“下官也是一时心急,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倒有些后怕。”
周旋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胸脯,倒好像真是受了惊吓一般,惹得宋平章不由得笑了出来:“你但凡做事前先想想后果,不要那么冲动,哪里会那么多担惊受怕。”
周旋赶紧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模样,顺着宋平章的话赶紧点头,见宋平章满意的笑了,他才试探着问道:“大人,不知那位考生您打算怎么处理?究竟是取还是不取呢?”
“本官早不是说了吗?他若是文章已经有了火候,本官自然不会让有才之士遗落民间,可说他还没到火候,本官也不会因为某些情面是的使生员当中有人鱼目混珠。”
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周旋知道这只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真正的打算宋平章肯定已经有了计划,但在他面前还是说出这些冠冕话,肯定是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透露出来,周旋哪怕心中抓耳挠腮的想要知道宋平章的下一步计划,但是在宋平章面前他仍然是微笑着道:“大人一向奉公守法,实在是我辈楷模,那便一切都听大人的话。”
说着话,他偷偷的拿眼看着宋平章的脸色,寄希望于借此探清楚宋平章的态度,不过到最后也没看出来什么,他只好怏怏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告辞而去。
见他走了,宋平章这才信步走到自己房门前,却不曾想在自己门前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胡大人,你怎么来了?”
“有事与大人相商,怎么,大人不请我进去?”
胡庸笑着与他见礼,宋平章虽然觉得现在已经夜深谈话有些不方便,但却没办法拒绝。
如果说在顺天府中傅试是他的政敌,周旋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那么胡庸便是处在他与傅试之间的中立势力的代表,是他一直想要拉拢的对象。
他自然要给胡庸脸面的。
进了房间,宋平章带来的仆人给两人端上来了茶便默默的退了下去,宋平章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不知胡大人深夜来找本官有何要事?”
“再过几个月便是太皇六十大寿,顺天府在京城脚下,寿礼自然是要准备的妥当一些,不知道大人有了打算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做的葱油饼,平常我只做个米饭,炒个菜,馒头馍之类的不太会做,不过因为我妈在摘花生,所以我第一次做了葱油饼。第一锅因为面糊搅得太稠,摊的特别厚,而且火开大了,有些糊,然后我妈说有点少,就又加了面,但是忘记加盐了,所以第二锅又淡了。不过后来就好了,虽然第一次做这个,不过做出来的成品还不错。我弟一直在旁边挑我毛病,一会说我火大了,一会又说火候没到,说着说着就把前两锅做的不太好的葱油饼给吃完了。吃完之后来了一句还不错,哈哈哈,还是想说他好别扭啊!
第42章 商议
“寿礼?”这几日府衙忙的的是科举考试,不关注考试,问寿礼做什么?
宋平章当即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不过这问题却不能不回答。
毕竟胡庸担着顺天府同知的职位,同知作为知府的助手,协助知府管理辖下各项事务,寿礼正属于他管辖的范围之内,他问一问,这是职责所在。
宋平章想了想,组织一下语言,道:“去年便开始准备了,当时大家一块商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顺天府虽然是在天子脚下,说是富庶之地,不过能够上贡到皇宫作为太上皇六十大寿的寿礼的却不多,即便有些人家中有宝,却也不是我等能够动得了的,所以也不外乎找些字画,绣品之类的送上去,虽不出彩,却也不用担心朝中的御史上奏参我们一本。”
宋平章这话说的的确是京城这地方的真实情况,那些家中有宝物的,还能够完完整整的保存在家中的多半是背后有大势力,这些人可不是他们小小的顺天府知府能够动得了的,稍不谨慎,碰到一个说不定就是哪个王爷家的亲戚又或者是哪个一二品大官家的旁枝,甚至是皇家中人。
至于那些家中没有大势力的,早就被一些仗着家中势力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们想方设法给盘剥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顺天府动手。
能够上贡到皇宫的珍奇异宝无一不是花费巨大,他们又在天子脚下,根本不可能像地方的县府那般向地方上的士绅摊派,又不能像地方上那般克扣平民百姓,否则今日纵容手下做出那种出格的事,第二□□堂之上御史们的奏折便能够将顺天府给淹了起来。
“太上皇近年来越发信道了,都说天人感应,太上皇如此诚心,或者上天感动,降下祥瑞也未可知呀。”
听到这个话,宋平章十分惊讶的看向胡庸,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聪明的胡庸怎么会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来?
可是胡庸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却是满脸淡定,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惊讶一般,见此宋平章忍不住开口道:“虽说太上皇近来越发信奉道法,可也仅止于炼丹,对于所谓的祥瑞却嗤之以鼻,本官记得前两年上皇刚开始修炼道法的时候,便有那起子想要献媚太上皇的官员上奏说什么发现了千年灵芝,又说是有什么白鹿之类的话,不但献媚没成功,反倒被太上皇怒斥了几句,弄到最后官没升成,乌纱帽也丢了,自那之后朝堂之上再没人敢提这个话,胡大人莫不是最近一时劳累忙昏了头,竟是忘记了这个忌讳不成?”
胡庸笑着摇摇头道:“这等忌讳下官怎么会忘??”
“那…胡大人为何提这个话?”
胡庸便解释道:“我说的祥瑞可不是那些弄虚作假出来糊弄人的东西,献上去自然不用担心太上皇责骂,更不用担心那些大人们借此上折参我们。”
听到胡庸这么说,宋平章也来了兴趣,若当真如胡庸说的这般,那么主要的功劳则会落在他这个顺天府知府的身上,献上祥瑞这样的美名将会为他的前途铺平道路,一旦有这样的功劳,除非是后世子孙想要推翻太上皇的政策,否则这个功劳将会护佑他一辈子,即便上头的人换了,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但宋平章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般好事,而且即便真的有这样的好事,这胡庸怎么会告诉自己,即便是因为他身为副职,无法占据主要功劳,也可告诉家族,据他所知胡家子孙出仕的也颇多,比起胡庸位置高的有好几个。
还是说胡庸情愿把这个功劳让给自己,好让自己也占上几分,哪怕自己只占据了次要的功劳,也不愿意将这个功劳交给自己的家族。
想到这里宋平章忍不住冷笑一声,看来胡庸这个人平常装得倒像一副君子模样,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是自私自利!
不过胡庸这个人怎么样无所谓,只要这个功劳落到自己手里就好,有了这个功劳护身,他就不用再为顺天府知府这个坑担忧了,也不用担心科举过后家族责问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