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后拧礼炮的祁岸走出来,咬了一口黄瓜,说:“生日快乐。”
喻霈露出惊喜且感动的表情,说:“谢谢姥姥,谢谢你们。”
“姥姥给你做了一桌子菜!”祁姥姥拉着她,坐在饭桌上,整个饭桌都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有三道不同做法的鸡,“岸崽说你想吃鸡,姥姥把家里三只鸡都给宰了,今天让你吃个够!”
“你姥姥忙活了一下午。”祁岸干脆连称呼都改了,“比过年还累。”
喻霈鼻子一酸,顿时觉得自己刚才产生的失望情绪太过分了,无亲无故的长辈对她这么好,如此幸运的事情怎么能不珍惜。
“谢谢姥姥。”喻霈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祁姥姥一个劲地说喻霈客气,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菜。
祁岸黄瓜还没啃完,去书房拎了一摞书出来,搁在沙发上,对喻霈说:“等会儿你搬回去,生日礼物。”
喻霈看了一眼,经典的五三封皮:“……”
她以为祁岸只是开玩笑的,会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真给她准备了一整套五三作为成年礼物。
也许是期望太高,结果失望的力度也太大,她好像被无形的巨人踩了一脚,血肉崩离,脏器烂坏,可是裹着所有悲惨痛苦的外皮还完好无损,为了不让面前两个人难堪、尴尬,她一滴血都不能流出来。
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酸涩,面不改色地说:“谢谢……祁叔。”
祁岸背对着她,听见称呼的时候手指僵住:“嗯。”
“岸崽过来坐,这是我腌了一下午的鸡腿。”祁姥姥夹了个放在祁岸碗里,“过年的时候你不是特喜欢吃吗?一盘都被你给吃了,今天炸的多,你还能当夜宵。”
“我才没吃一盘。”祁岸说,“都是丢丢吃的,好家伙,一手一个。”
喻霈吃着菜,食不知味。
祁姥姥拉着喻霈问家常,她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被祁姥姥给看出来了,问她:“怎么啦小宝贝儿?不开心呢?”
喻霈打起精神,笑的灿烂,解释:“没有,我就是学习有点累,眼睛干。”
“哎哟!”祁姥姥两手一拍,“那可得好好注意眼睛啊,不能成天抱着书,读书重要但是身体还是最要紧的,知道吗?不行,我晚几天回去,我给你炖几天猪肝汤!”
“不用麻烦啦姥姥……”
祁姥姥不听劝,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去菜场挑新鲜猪肝,对祁岸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岸崽?”
“咱们这一桌子。”祁岸乐,“能吃上三天,别买了,你买猪肝就行。”
祁姥姥看一圈菜,点头:“也是,今天做的是有点多……霈啊,多吃点,吃饱了跟我去跳舞。”
“人家晚上还要上晚自习。”祁岸说。
“是吗?”祁姥姥看喻霈,“今天还要上晚自习?”
喻霈点点头,笑着说:“不过暑假补课,上课上的晚,我可以陪姥姥跳一会儿。”
“行,行,别耽误学习就行。”祁姥姥拉过喻霈的手,神神秘秘地说,“姥姥给你买了个礼物。”
“不用不用不用,姥姥你不用给我买礼物……”喻霈还没拒绝完,手里忽然多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
是一块玉,形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喻霈辨认了半天,问:“牛角?”
祁姥姥摇头,自豪地说:“是菱角,聪明伶俐的意思。我前两个月去庙里求的,有佛祖保佑过了,你带上,到时候高考啊顺顺利利。”
喻霈很感动,许久无法言语,拉过祁姥姥的手,说了第三遍:“谢谢您。”
“哎。”祁姥姥很感慨,摸喻霈脑袋,“可怜见的。”
“姥啊。”祁岸突然开口,说,“我跟您商量个事儿。”
“啊?”
“您在我这儿住吧,别回去了。”祁岸说,“我给您报个老年俱乐部,再报个舞蹈班,乡下各方面都欠缺,医院技术也不行。我再给您请个保姆,照顾您。”
祁姥姥惊讶地问:“我在老家住了这么久,怎么好好的让我跟你住?我不才来,你这里一点都不好玩,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当保姆是吧?”
喻霈在祁岸说完后,一下没拿稳碗,碗底磕在桌子上,一声脆响。
祁岸让祁姥姥过来住……是不是为了躲她?因为被她烦透了吗?只要姥姥在,她就不能再腻着他,他就多了挡箭牌?
他……这么讨厌她吗?
可是,为什么要在她生日的时候,这么明显地拒绝她呢?不能让她好好过一个十八岁生日吗?
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是一直以来他不都很委婉吗。
……她还以为有可能,会在一起。
一股浓烈的委屈淹没了喻霈,她死死咬住嘴唇,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掩饰她眼底汹涌的泪意。
“不。”祁岸说,“我要走了。”
喻霈猛然抬起头。
祁岸对祁姥姥说话,却看着她:“我年底之前要调动了,暂时不会回来,你离我的圈子近一点,我比较放心,找个人照顾你,我可以安心在外打拼。”
喻霈紧绷的一根弦,啪的断了。
祁岸要走。
她完全听不见祁姥姥的声音,整个人都沉浸在祁岸要走的悲伤中。咬住嘴唇的牙齿忘记控制力道,刺破了表皮,一大滴血珠冒了出来。
刺痛感令她回过神,她舔去唇上的血,说了声抱歉,往厕所走去。
祁岸紧握的筷子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抱头遁走……
更完昨天章节就掉了十几个收,慌的一批。
感谢瞳剡233的地雷!为你而虐!比心!
第45章
祁岸要走。
年底之前。
比他承诺的高考后,提前了半年。
他要把喻霈一个人留在这里,让她独自面对高考。
喻霈只要一想到,未来的日子没有祁岸,心里就一阵刺痛。她好不容易尝到了家的味道,却又要被生生剥夺。
喻霈抵在门边,蹲下去,咬住袖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不要和祁岸谈恋爱了。
她只想要祁岸留下,隔着一扇门也好,隔着世俗眼光伦理道德也好,她只想看见这个人,她魂牵梦萦的祁叔叔。
她愿意一辈子叫他叔叔,也不要相忘于人海。
喻霈内心忽然又涌起一阵愤怒。
祁岸你个王八蛋!
当初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在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将她一把救起?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为什么又要摘掉她唯一取暖的太阳?
我因为你的恻隐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你却可以狠得下心,把我抛下,孤苦伶仃。
你倒不如见死不救,让我不知蜜甜,不求长甘!
袖子也挡不住她的悲戚,柔弱的呜咽声从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袖口漏出,她因为哭泣瑟瑟发抖。
妈妈当初走的也干脆……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抛弃她。
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已经没有家了,又即将没有希望。
……成年的代价,真是大的可怕。
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在安静的厕所显得十分突兀,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却被她无视了。
铃声掐断,过了几秒又重新响起。
她还是没有拿出来,而电话那头的人也很执着,她不接,电话就一直打。
她终于动了,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A我的大祁——A是为了让祁岸的手机号永远在通讯录的第一位。
她接通,没有吭声。
祁岸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嘟声,才意识到喻霈接了电话,他清了清嗓子,问:“怎么还不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有回音,像是在楼道里。
喻霈满心痛苦,不愿意吐露一个字。
“饭要凉了。”祁岸说,“把眼泪擦了,洗把脸出来吧。”
“……”
你知道她在哭……你知道她在哭!为什么无动于衷!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你的心是硬的吗?!
喻霈再也忍不了,奔溃大喊:“你为什么要管我!你滚的越远越好!你凭什么要连累我!你走就走……”
她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过……”
“……”
“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
“祁岸你是不是没有心……”
祁岸所有想说的话都梗在了这些质问上,他蹲在楼梯间,身边都是黑暗,唯一的光亮就是他手里点燃的烟,他把烟放进手心里,烟头被他碾灭,骤然的痛感让他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过……
祁岸眨了眨眼,也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让她这么难过。
喻霈哭的几乎断了气,抽噎不停,但是在她抽噎的间隙,祁岸听到了一句细微的恳求:“求求你别走……”
祁岸顿时一下子忘记了呼吸,从心底漫起细细密密的针扎感,让他弯下腰,用膝盖抵住自己的心脏。
“我不要你了……你留下好吗?”
“高考完我就走,我不纠缠你,求求你多留一段时间好吗?”
“……我不想看着你走。”
“我不会再说我喜欢你了……你就当作我什么都没说过可以吗?不要躲我……”
祁岸给了自己一巴掌,挂了电话。
喻霈听见手机里的忙音,惨然地笑笑,扶着洗手池站起来,正要开门,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发蒙。
等她缓过来,打开门往外走,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人一把抱住她,将她推进厕所,反手锁上门,抬起她的下巴,不顾她满脸的泪水,直接吻上她带血的双唇。
他用舌头顶开喻霈的唇,把她呆滞僵硬的舌头勾出来,两人牙齿相磕,唇舌纠缠。他攻势猛烈,仿佛要吸走喻霈肺里所有的空气,有液体从喻霈唇角留下,很快被他舔尽,混合着咸腥的血丝被他咽下。
喻霈被祁岸吻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迷失在他的吻里,等到缺氧之前被祁岸松开,她迟钝的脑袋才终于开始运作。
她看着祁岸,脸色带着迟疑的红晕,迷茫又无措。
“说。”她听见祁岸的声音,沙哑又性感,“你喜欢我。”
她咽下一口唾沫,舌头还在发麻,脸上的红晕更甚,她盯着祁岸:“我喜欢你。”
祁岸眼睛里还带着意乱的情动,用手指捻了捻喻霈的唇,把血丝擦去,说:“我允许你喜欢我了。”
喻霈怔愣片刻,忽然扑向祁岸,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像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断断续续:“你……不,不走了吗?”
“走。”祁岸的声音从胸膛传入她的耳朵,震的她耳朵发麻,“但是走之前先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喻霈浑身一震,眼泪浸湿了祁岸的衣服,被他按住脑袋,一顿揉搓。
“你……你再说一遍。”
充满了怀疑和恐惧,喻霈不敢置信地问。
“我喜欢你。”
“……真的?”
“嗯。”
“……”
“没骗你。”
“……”
“哎。”
喻霈心底还残留着刚才痛哭的奔溃,心脏一抽一抽,身体微微发抖,把祁岸越抱越紧,生怕稍微松开一点,这个幻想就要消失。
祁岸感受到她的颤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旋,小声说:“对不起。”
喻霈忽然抬起头:“……能不走吗?”
祁岸低下头看她:“我不工作,靠你养我吗?”
“你要去哪?”喻霈说,“我考到你的城市。”
“我的城市没有清华。”
喻霈毫不犹豫:“不考了。”
祁岸一巴掌拍在喻霈后脑:“放屁!”
“我不考了,你在哪我在哪。”
祁岸冷下脸,把她从自己怀里扯出来,转身要去开门:“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你接着哭吧。”
喻霈慌了,拽住祁岸的衣角,赶忙道:“我考!我考我考!我考清华!你别走……”
祁岸拍掉她的手,在手垂下之前拉住牵在手里,另一只手拧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厕所里的两人一齐看见,站在门外,神色震惊的祁姥姥。
喻霈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巨大的恐慌淹没她,她一把甩开祁岸的手,却没能成功甩掉。
祁岸牢牢地牵住她,对祁姥姥笑了笑:“哄好了。”
祁姥姥颤抖着想起几分钟前,她一个人坐在饭桌上,看着身边两个空的碗,见祁岸进门,说:“我听见喻霈的哭声了。”
祁岸脚步顿住,俯下身去拍了拍祁姥姥的肩膀,笑笑:“被我惹哭了,我去哄一下,您先吃饭,不用等我们。”
祁姥姥愣住了,半晌后拿起筷子,神色古怪,沉默了几分钟,放下筷子,走到厕所门口,贴耳听着。
祁姥姥看着走进她,面色坦然的祁岸,抬手一巴掌扇过去,扇的祁岸歪过头,脸上迅速印出五个手指印。
“你……”祁姥姥气的说不出话,“你怎么干得出这样不要良心的事情!”
“姥姥!”喻霈急着甩开祁岸的手,却甩不开,祁岸歪着头,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手,她只好挡在祁岸前面,对祁姥姥说,“不关祁岸的事情,都是我主动的!”
祁姥姥颤巍巍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含义太复杂了,硬生生将喻霈钉在原地。她从祁姥姥的眼神里看见了失望、痛心、歉疚,更多的还是惊诧。
祁姥姥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打击,佝偻着背,平时活蹦乱跳的小老太此刻显露出颓态,她不再看喻霈,只是对祁岸说:“你知不知道,她还是个孩子?”
“她多大,你多大了?”祁姥姥指着祁岸的胸口,“你快三十了,她不懂事,你还能不懂事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