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小顾念突然伸出手朝着向楠的方向缓缓探过去。
向楠手上没有用力，完全顺着他的力道，也顺着他的心意，被他的小手牵着一根手指抵到他的上唇。
小家伙乌泱泱水润润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你继续捏啊。
被那么一双澄澈干净得泛水的眸子看着，向楠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顾念长相相当精致，皮肤白嫩，眼睛水润澄澈，唇红齿白再配着圆嘟嘟的小脸，即使只听哭声都觉得他音色极好，动听悦耳，牵出去绝对是妥妥的少女杀手。
向楠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去捏他红润的嘴唇，她起身坐到顾北旁边，将小顾念抱过来，像是对待正常小孩一样哄他：
“你要唱的话，不一定需要捏嘴巴，自己爱怎么唱就怎么唱，知道吗？”
小家伙大概是没听懂她的话，依旧是牵着她的手往自己嘴巴上蹭，那动作，像是他要亲她的手一样。
向楠也不恼，该说的说完了，她被握住的食指突然从小顾念的手里抽出来，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嘴边亲了好几下。
啊啊呜呜的小男孩突然噤了声，空气瞬间安静。
“嗯？”向楠一边两手捧着他的手指顺抚他的五指，一边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哼哼了？”
小家伙当然不会回应她，她依旧自顾自笑着问：
“怎么这会儿不哭着闹着找爸爸了？”
向楠发现这个呆呆的小蠢货真挺可爱的，他一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对外界肯定是有自己与常人不同的独特认知的。
“怎么哄好的？！”向老妈从屋外进来，看着呆呆愣愣不哭不闹的小男孩就是震惊。
“我哄好的！”向楠心里还是蛮骄傲的，“其实他很乖，哭闹完全就是被他爸给宠出来的。”
向老妈点点头：“我也是听医生说了，顾晨自己的生活状态也是相当糟糕的。他自己都是成天呆在家里与世隔绝的状态，见得最多的人恐怕就是心理医生。他对小家伙的宠爱又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小家伙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状态下，也说不清他这种症状是不是受环境影响的多了。”
向楠明显感觉到，老妈这段话让顾叔叔的眼神都恍惚了。
他一直将悲伤藏在心底，他一直不能知晓哥哥的任何信息，他从来不知道哥哥的生活状态那么糟糕。
向楠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乖巧听话的小男孩，突然觉得他都四岁了，生活的大多数时间还是被抱着的也实在是太娇惯了。
于是她将他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站着，然后问老妈：
“您刚刚给谁打电话了，怎么去那么久？”
“一个医生。”向老妈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好像那医生让她很伤脑筋一样，“我决定将小家伙接过来单独治疗的时候就和上次在顾家的那医生说好了的，结果我昨晚回旅馆就接到他的电话，说是想换个女性心理医生过来，一个劲给我推荐那女医生多靠谱，我觉得他殷勤得有点反常了，暂时没答应，刚刚那么紧急的情况本来准备找医生赶紧过来的，结果他又提那女医生。”
说到这里，向老妈的眼神有些异样，声音也变得微妙起来：“我打电话找顾晨确认了一下，才知道那女医生是之前给小顾念看过病的，本来效果很好，在她的帮助下，小顾念都可以完全依赖她而离开顾晨的视线的。结果那女医生居然妄想做小顾念的妈妈，顾晨二话不说直接把她给辞退了，之后再找医生都只找男性了。”
向楠嘴角抽了下，有点无语，不过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像顾晨那般成熟稳重还身价不菲的优质男性，即使带了个孩子，也还是很多女性心中完美的结婚对象吧。
更何况，心理医生这职业，正好可以借着小顾念的喜欢上位。
“那您……”向楠的话刚开口了一半，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向老妈揉了揉额头，一副烦躁的样子，小声道了句：“顾晨的意思是不让那女医生再接近小顾念，结果她自己找过来了。”
向楠抿了抿唇，揉了揉乖乖地站得笔直的小顾念的脑袋，然后默默去开门。
“你好，我是卓轻音，之前有负责过念念的病。”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长相柔美的女性，看上去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明媚皓齿声音清隽悦耳，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温暖的感觉。
她身上的气质想让温和，仅站在她旁边就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向楠有一瞬的愣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低声喃了一句：“你，你好……我是向楠。”
她真很难相信，这样年轻漂亮又有气质，看上去生活水平也相当不错的女性，为什么会看上顾晨呢？
这样的女生，真的想嫁好点的人家，会有比顾晨更好的男生喜欢她吧？
她25岁不到的样子，至少比顾晨小五六岁了，而且，肯定还没结过婚，怎么就……
原本心里有些反感这过度殷勤的女医生的，向楠却突然有点看不明白她了。
卓轻音的视线有点迫不及待的往房里飘的样子，她清和的声音都不自觉有些急切：
“我，晨……顾先生对我有些误会，我是真心想帮念念治好他的病，我……”
卓轻音的话还没有说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站在地上乖巧得像个木偶似的小顾念，在听到卓轻音的声音后，竟然主动将身子转向门口，看着她！
甚至！
他突然朝着卓轻音的方向慢慢吞吞走了过去，粉嫩红唇轻启，吐出清脆稚嫩的两个字——“妈妈！”
空气突然凝固，安静得只剩下小顾念的小拖鞋哒哒哒踩在地上的声音。
顾北看着原本对什么都没有反应的小家伙对一个对自家哥哥有其他心思的女性有反应，整个人都呆住了。
向楠也是，脑袋里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一样，简直不堪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小顾念和先前呆呆愣愣好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会是同一个？
而且，他叫卓轻音叫“妈妈”？是卓轻音之前治疗的教他的？
倒是向老妈看得相当乐观，她觉得自己之前信心满满夸下的海口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艰难了？
——在有了这个卓医生之后。
她看人的眼光很准，她相信这个卓医生，不是那种贪慕顾晨的家财的女人。
☆、第37章
卓轻音的表情相当微妙。
她缓缓蹲下去，张着双臂迎着小顾念，让他直接扑到自己怀里，动作熟练地将他抱了起来，往他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小顾念，眼眶都有些湿润，过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
“嗯，我很喜欢小念念……”
卓轻音抱着小顾念，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妈妈’这个音本来是每一个孩子学习语言时最容易学会的发音，我教念念的时候被顾先生发现了，他很反感。”
向楠眨了眨眼，她倒是没有对此有什么反感，只是觉得这位漂亮医生居然能让小顾念起那么反应，这让她莫名有点崇拜。
倒是顾北，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对于哥哥的事心怀愧疚，一方面希望他能重新遇上对的人，一方面又希望他忠于大嫂。
大嫂和大哥之间的感情，是所有知道的人有目共睹的。大嫂对还没出生的小顾念有多喜爱他也是深有体会。
更何况，算是他间接害死了大嫂，他会因为愧疚而不自觉偏向死去的大嫂。
所以，当小顾念对着这医生叫出“妈妈”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有着和哥哥一样的反感，即使这位医生看上去相当和善没有恶意。
卓轻音看到了顾北眉头深锁的表情，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抱歉。”她声音轻柔，似潺潺流水，语气里却似带着深意。
女子小心翼翼的抱着小男孩，身上柔和的气质和小男孩孺慕的眼神构成了一副让空气都变得温柔的景象。
顾北怔愣了半晌，回过神时眼神闪了一下。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向老妈是过了半辈子的人了，看问题可比这些整天情情爱爱的年轻人“世俗”多了。
在她看来，顾晨前妻都去世四年了，小顾念又是这么个情况，再找一个反而对他自己的生活，对小顾念都有好处。
更何况，这年轻医生对小顾念的喜欢，一点不像作假。
“卓医生说什么抱歉，本来我们正对这小家伙束手无策呢，没想到他对你的反应比对他爸还大。”向老妈乐呵呵的笑着，“我感觉要治好小家伙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向楠有点无语地斜了老妈一眼：您刚不是还说顾晨不让这医生再接近小顾念的么，这么快反水合适吗……
卓轻音认真看了向老妈一眼，然后眼角眉梢带了笑意，她咧着嘴笑了，半开玩笑似的道：
“我倒是希望小家伙懂事后能真心实意的叫我一声妈妈，不过顾先生实在是太难搞定了，死脑筋！”
她温温和和的，但说起顾晨来，还带了丝丝责怪的样子。
她这话倒是没有引起反感，反而让人觉得坦诚。
向老妈也跟着笑：“小孩子心思单纯，他肯定能感觉到谁真心对他好，不过顾晨嘛……”
她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她也摸不清，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不能搞定顾晨那样的死脑筋。
就算真有一天，顾晨接受了她，也说不定只婚不爱，或是替身一样的存在，不知道这小姑娘受不受得了。
小顾念懵懵懂懂的被卓轻音抱在怀里，不懂这些人正想着给他找一个“后妈”。
倒是卓轻音轻轻柔柔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笑：“小家伙被他爸娇惯得不像话，希望他懂事不要跟着他爸一起反感我就好。”
之后，卓轻音抱着小顾念，亲自给他讲故事，和他说话，而小家伙好像是真挺喜欢这位温柔漂亮的医生，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眼里的表情比看他亲爸时还要丰富。
向楠不禁想，这一幕要是被顾晨看到了，恐怕还得吃她的醋。
自己的亲儿子，对外人比对亲爸还要依赖。
卓轻音陪着小顾念的时候，向楠不动声色拉着老妈去了自己房间。
“您直接让她来照顾小顾念，不怕顾晨生气吗？”
向老妈眉头一挑，答得霸气：“你老妈我天下第一厉害，用得着怕谁？”
“……”您这是给点洪水就泛滥了……
“这样，不好吧。还有让顾叔叔跟着一起照顾小顾念的事，顾晨是怎么说的？”
“他能说什么，”向老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不同意呗。”
“老妈你……”
“然后你天下无敌的母上大人直接说，‘我已经把顾北接过来了，他正亲着你亲儿子，喜欢得不得了’。”向老妈说得一脸得意。
向楠：“……”
她第一次知道自家母上大人这般不讲理的。
“嘁嘁。”向老妈阴阳怪气嗤了一声，“男人闹起别扭来，比女人还装模作样。他要是真强烈反对，这会儿就该是直接过来把儿子接走，而不是装模作样的生气反对。”
向楠眼睛亮了一下：“那那位卓医生呢？我觉得她人看着挺好的，她最后能和顾晨在一起就好了。”
向老妈摸着下巴犹豫了一下，面上得意的神情渐敛，“人俩口子情呀爱呀的事外人哪插得上手。我看那医生长相和打扮都不像是贪图别人什么的，坦坦荡荡的该是真心喜欢顾晨的了。我反倒是觉得那顾晨配不上人家小姑娘。”
“这世道真是，好好的小姑娘偏去喜欢结过婚还带孩子的男人。你这丫头也是，”向老妈点着向楠的额头推了一下，“多好的姑娘，去喜欢比自己大8岁的老男人。”
向楠摸了摸鼻子，顾叔叔哪里老了，如花似玉看着像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子。
向老妈看着她那低着头笑得甜滋滋的小模样，狠狠甩了个白眼。
臭丫头被老男人吃得死死的了还兀自自得。
哼哼。
“可是，卓医生过来的事，完全不给顾晨说一声也不好吧？”
“嗯。”向老妈点点头，“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和他说说。无论他对亡妻感情多深，到底还是孩子的病重要。”
母女俩出房间的时候，卓轻音正和顾北说着什么，顾北垂着眸，双眉紧锁，被睫毛半遮住的眸底萦绕着丝丝霾色的暗。
向楠愣了一下：卓轻音和顾叔叔说了什么？
等她靠近的时候，这两人却是不再说话，专心地陪着小顾念，哄着他，教他说话。
有了卓轻音在这边帮小顾念治疗，向老妈之前所有的顾虑和不自信都消失了，准备重新回去和同事继续帝都游，临走前忍不住和卓轻音说：
“我们是希望小家伙能开朗起来的，如果他只是将原本对爸爸的依赖转移到您身上，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卓医生你说是不是？”
“嗯，”卓轻音点头，“我的本意也是希望他能像正常小孩一样。其实念念的病不严重，很大程度是受了顾晨自己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的影响。”
她又看了一眼顾北和向楠，笑道：
“要不我们下午带念念一起去游乐园玩？”
卓轻音还不知道顾北和向楠的关系，但她看得出来，顾北是喜欢人家小姑娘的。
正好给他一个约小姑娘出去的机会。
顾北虽然心里反感这个想要取代大嫂的女人，但他更关注的，到底还是小顾念的病。
他看了眼向楠，她没意见，他自然也跟着同意了。
下午两点，两女一男，外带一小男孩，一起去了帝都的欢乐谷。
向楠本来还担心，小顾念从来只跟着爸爸，去热闹的游乐园会不适应得闹脾气，没想到他跟着卓医生的时候，简直乖巧得不像话。
热闹的游乐园自然是小孩子的天堂，到处都能听到小孩子欢快的笑声。
这里不少带着孩子的家长，其中不乏热情的妈妈抱着自家小孩过来找卓轻音搭讪。
比如几个人在一个游戏项目前排队的时候，旁边一位妈妈牵着一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忍不住调戏小顾念，夸他漂亮。
可惜小顾念根本没法给别人回应。
卓轻音倒是看得开，没有和人说明小顾念的情况，只说：“他不爱说话，又有点怕生，但很听话。”
“小家伙是真的乖，你是怎么教的？我家这个呀，跟有多动症似的，皮得狠。”那位妈妈嘴里嫌弃，但看着自家小孩的目光是藏不住的宠溺。
向楠在一边看着卓轻音和那位妈妈身上泛滥的母爱光辉，不自觉想到自己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