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回到捡到猫的那天说起。
那时候陈雨彤只觉得终于有了猫特别兴奋,各种拍照炫耀,也没仔细观察捡来的这只猫,顶多觉得有些不爱搭理人,不爱被人触碰,看着还挺机灵,当时心想这是好事,养起来也不能费力,还开开心心地发了微博。
等回到S市后,她发现煤球不仅乖巧,还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虽然时不时有过“这猫是不是聪明得过头了”的念头但也没往心里去,直到两个小时前——
她洗澡洗到一半发现沐浴露用完了,披着毛巾准备出来找新买的沐浴露时,她看见自己捡来的黑猫在上网。
“在上网啊!!!你能相信吗?一只猫!在上网!”陈雨彤压低了声音还是忍不住激动,“我当时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看见他在上网我立刻就吓得把门关上了,等出去后一切都没有变化,和我去洗澡前一模一样,电脑都是关着的。这不科学啊!我敢肯定自己没有眼花!”
“你冷静一点。”徐安容劝慰她,“说不定只是猫好奇打开的,不一定是真的在上网,你看网上不还有猫咪打游戏之类的视频吗?他未必是真的知道怎么上网,可能只是不小心按到了开机键之类的……”
虽然这话说得她自己也不太信。
陈雨彤嘤嘤哭道:“容姐啊,我那是笔记本电脑诶,你觉得普通的猫能把笔记本打开再按下开机键然后等我快从浴室里出来再掐着点关机再把盖合上?”
她看着黑猫翻了个身,面朝向阳台,忽然感到有些心虚,拖动蹲得发麻的脚又往外挪了挪,声音再次降低了一个度:“而且我看得清楚,他不是在随便按键盘,他就跟人一样在打字,就是离得远了点,我看不清他打了什么字,搜了什么东西,我翻历史记录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徐安容这时候也有点动摇了,难道陈雨彤的运气真这么诡异,随便捡只猫都能捡到猫妖?
可是妖怪再多,有这么烂大街吗?
“也……也不一定吧……”她看了看睡得死沉死沉的大黑蛇,再看看地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玻璃杯睡得天昏地暗的小葱妖,语气里明显露出了迟疑,“说不定真的只是巧合呢……你还有别的怀疑的地方吗?会不会是因为你恰好看到类似的稿子所以才……”
陈雨彤“啧”了一声:“你不和我说你相信有妖怪的吗,怎么现在一个劲劝我否认呢。”
“我只是不相信你有那么凑巧……”
陈雨彤:“我也不想信啊,我长这么大买彩票中过最大的奖也就一百块,还是和你平分的呢,真遇上妖怪了我还想去买买六合彩看能不能中个五百万呢。”她蹲得两脚发麻实在蹲不住了,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可我刚才仔细回想了一下,有疑点的地方还不算少,最直接的就比如说我每次换衣服,他都会刻意躲着,如果是普通的猫,应该不会这样吧?”
徐安容承认她说得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直接和你家煤球摊牌?他要是不是或者不承认,你还接着养吗?你家里人怎么办?”
陈雨彤轻咳一声:“那啥,忘了告诉你了,为了养猫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住了……”
“至于我……我还没想好呢,我还是觉得应该不可能吧,说不定真是我想多了……”之前徐安容不信的时候她还怼她,现在徐安容信了,她自己反而不确定了,“总不可能真像小说漫画里那样,我救了他他还准备以身相许报恩吧。哈哈……可能是我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
徐安容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啧”了一声:“刚才信誓旦旦和我说她家猫有问题的是谁?”
陈雨彤沉默了好久才重新开口:“我很纠结,也很矛盾。”
“我心里觉得多半是有问题的,可我又不想相信是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懂,就我现在,真的特别矛盾,特别犹豫……谁要搁这之前问我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妖怪,我一定二话不说给他挂精神病院的号……但是,但是……”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现在就忍不住想那么古代的传说是不是都是真的,如果真的有妖怪怎么办,如果我真的是产生了幻觉怎么办。但是我不敢和别人说,想来想去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妖怪是真的呀,这个世上真的有妖怪存在。
徐安容盯着蛇妖熟睡的脸在心里轻声叹气,听到这里,如果陈雨彤的叙述没有错,那么她带回家的黑猫是妖怪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但究竟是可以化成人形的像楚柯一样的妖怪,还是只是通了灵智有了一定妖性却仍然保持着原身的动物,这还很难确定。
闲聊时,楚柯给她科普过,有些动物植物开了灵智又活得足够久,虽然不足以成妖,但也能成为近似妖物的存在,他们的智商有的可以达到与人类孩子接近的程度。不知道陈雨彤家的煤球会不会是属于这一种?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陈雨彤犹豫了一会儿:“我……再观察观察吧。”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指望他报恩了,如果不是,那再好不过了。”
这通电话来得突然,结束也是草草而了。陈雨彤全副心神都放在她家猫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徐安容听见妖怪的说法时格外淡定,淡定得甚至有些怪异。
徐安容点开朋友圈将陈雨彤之前发的猫片一张张重新过目了一遍,除了看出来这只黑猫伤得挺重后腿被纱布裹得跟球一样外,其他什么也没发现。
没有什么特殊的,硬要说的话,这只黑猫化成人形大概会很帅?
她心里胡乱猜测着,打量着黑猫的小尖脸和优雅冰冷的绿色猫瞳,开始在心里勾勒对方的拟人图。
无奈艺术天赋有些欠佳,她尝试幻想了一下无果后立刻放弃了这一举动,转而刷起了微博。
原本和楚柯互关就给她吸引来了一波八卦的粉丝,被江纪舒关注后,她的粉丝数再次飙升,看了眼苗苗的微博,同样也是如此。
在她最新的微博底下,几百个人仿佛侦探断案似的根据蛛丝马迹在猜测她的身份和影后关注她的理由,猜的答案五花八门,连她是某某公司老总的猜测都冒了出来。她接着往下滑动屏幕,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账号——
【一个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我猜小姐姐一定是因为柯神的缘故才结识了江女神,难道是漫画的影视改编?但好像没听说这方面的消息啊。】
不得不说,看了一圈,只有他的回答是最接近真相的。
徐安容一时兴起,随手回复了他:“猜对了一部分,请再接再厉。”
发完也不管自己的回复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冲击,自顾自退出了微博,登上通讯软件。一登录,第一眼就看见了严肃深沉的哈士奇自拍头像亮着。大黄难得在线而不是在打游戏,徐安容望着客房屋顶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窘境,果断地给大黄发去了一个抖动窗口。
大黄迅速地回复了一个问号。
单手打字不方便,发语音吧,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思考了两秒,她决定:“开视频吧。”
大黄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接受了视频语音。
一看视频中的画面,他就懵了。
“容容小姐,你让我看这个……不太好吧?”
看他们两个在床上的架势,未免有点少儿不宜啊。
“想什么呢你!楚柯喝醉了把我当木头柱子缠呢,你看苗苗也醉得不省人事了。”她把手机侧了侧,勉强照进去苗苗的身影。
大黄稍稍严肃了一点,试图替楚柯说好话:“咳,楚老大平时的酒量好像还是可以的……”
哈士奇抬起爪子挠了挠脑袋:“不对,他平时好像也不怎么喝酒。”
徐安容:“…………”
“说正经的,有没有办法把他从我身上弄下来,我快被他压死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我感觉我像是在受刑。”
大黄往屏幕上凑近了一些,仔细端详了一阵,摇头:“估计没办法,只能等老大自己醒了,我看得老大缠得很紧,容容小姐你别乱动啊,不然他受刺激了还会往里勒。”
说着,哈士奇十分同情地双爪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道祖在上,愿上帝保佑你,容容小姐你加油。”
徐安容:“……信不信我咬你啊喂。”
大黄还是一脸严肃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徐安容叹了口气,知道他没有说谎。正准备结束视频,忽然屏幕中传来了“哐啷”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屋里倒了下去。
“大黄发生什么了?”她立刻紧张地追问道。
“没事没事,别担心——”大黄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他转头的一幕上,徐安容只能看见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却看不到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屏幕回到了对话界面,大黄的头像也随之黯淡下去。
楚柯家里出事了?
可看大黄的样子又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安容忧心忡忡地盯着手机上跳出来提示电量不足百分之五的红色小字,记挂起了远在京市的大黄。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会出什么事,看大黄也不再上线,她把手机关了丢在一旁,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慢慢打起了哈欠。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身上终于有了动静,她“唰”地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双惺忪的蛇瞳。
第46章 家里有贼
四目相对, 凝视了足有一分钟。
“醒了?”徐安容冷着脸问。
黑蛇扭了扭脖子,低低地“唔”了一声,看起来清醒了几分。
“那你还不快下去!”
徐安容用唯一能活动的手推了推他, 楚柯歪头思索了一下,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徐安容试着动了动,果然没有再缠紧。等楚柯彻底放开她,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赶紧翻身爬了起来。
只是下了床,她甩了甩手, 挑起眉瞪着楚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如她所愿松开了钳制,但蛇妖的尾巴仍旧不松不紧地绕在她的手腕上, 细细的一圈,乍一看还以为是手环。
听她质问,蛇尾巴尖抖了抖, 慢慢从她手腕上滑落, 缩回身边, 将自己一圈圈盘了起来。
黑蛇将自己变成普通蛇类的大小, 睁着大大的蛇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徐安容, 看她下床把玻璃杯捡起来, 再把苗苗放到桌上,然后拎着毛巾去卫生间, 回来又关掉电视开始拖地……观察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
徐安容拄着拖把直起腰,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楚柯的蛇胆微微一缩, 小心脏一紧,隐隐从这句话里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果然醒过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徐安容扯着嘴角冷冷一笑:“没有!”
她不说,楚柯也不敢再问。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有缠着不让她走,不敢深想下去,甩了甩脑袋,将自己又变小了一点。
“酒醒了就赶紧起来,我后天还要上班呢。”徐安容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楚柯不接,保持着原形在床上爬了两圈,蛇尾哒哒哒敲着床垫。
“怎么了?”
“难受。”
徐安容下意识就要以为楚柯是在蒙她,但看他盘成小小一坨,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心软了,问道:“哪里不舒服?”
黑蛇扭了扭,往床上一摊,露出肚皮。
“胃难受。”
蛇的胃在哪……这题有点超纲啊。
徐安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好几遍,凭感觉找了个地方伸出两根手指摸下去,轻轻地揉了两下。底下的蛇麟微凉,有些滑溜溜的,鳞片与鳞片直接的衔接又有点粗糙,她尽力不去体会手底下的感觉,两指打着圈在黑蛇肚子上摩挲,小声问:“是这里吗?”
“再往下一点点。”蛇妖舒服地哼哼,换了个姿势躺着。
“怎么突然胃不舒服了?”
“之前不是喝了酒嘛……”楚柯别过头,似乎有一点尴尬。
“你还劝我少喝,自己还不是在这样。”徐安容撇了撇嘴,用力在他肚子上往下一按。
蛇尾下意识弹跳了一下,楚柯皱眉:“这次的酒不一样……”
以往他也喝过狐妖的陈酿,按理说不至于酒量这么差,怎么想,这一次的醉酒都有些诡异。
说话间,苗苗也跟着醒了。
“容容姐,我怎么在这呀?”
“因为你喝醉了。”徐安容没好气地看了看这两个酒量极差的妖,将楚柯一推,自己站了起来,“给你们俩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不然我就自己回家了。”
“知道啦……”俩妖齐齐应声,开始收拾起来。
……
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徐安容先回自己家把东西放好了,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和楚柯他们往对面走去。
包里装的是狐妖送的独家百花酿。有一点还真让楚柯说对了,狐妖婚礼上的酒有问题。
他们昨天离开狐妖老巢前又遇到了唐镜清和江纪舒,他们正被一群狐狸团团围住,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其中有一只狐狸看见他们出来,转头就往村里跑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几个老头,拉着她和楚柯的手道歉,说负责婚宴的一个小伙子一时大意把宴客用的酒上成了新人们喝的酒,为了赔罪,特意送给他们狐妖一族的百花酿。
至于老狐狸们口中新人们喝的酒是什么,他们没有细说,徐安容自己也有点猜测。那酒劲头足,酒劲上来又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似乎有些催/情的作用,想来作为交杯酒是挺合适的。
胡思乱想间,楚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只是两三天没有回来,楚柯家似乎完全变了个样。
大体上看似乎桌子还是桌子,沙发还是沙发,东西好像仍在原位没有变化,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桌子只剩下了三条半腿,那半条腿被啃得坑坑洼洼满是牙印,再看沙发,底下被咬破了洞,棉絮一样的东西从里面漏了出来。电视机的电线乱糟糟的扯在外面,椅子是翻倒的,墙上的钟歪着,柜子门虚掩隐约可见里面的东西被塞作了一团。
客厅里仿佛狂风过境,然后被一个粗心的人重新打扫了一遍,还算干净的地面仍能找到一鳞半爪的残缺泥爪印,残碎的纸屑随着门外吹进来的风悠悠地飘起来,落到楚柯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