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习惯一言不合就往前冲的人，现在只能悄咪咪的躲在后面，心理的巨大落差还是让她的情绪低落起来。
外面的喧哗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渐渐低下来，不多一会儿，大张回来了，还挂了彩。
他的左脸颊上被利器划了一道子，流了不少血。
“你怎么不先处理一下”，元锦西担忧的说道。
大张刚要说话，一名护士走进来，拽着大张就往外走，嘴里还急急的说着，“赶紧跟我来处理一下，那个人感染了艾滋，划伤你之前刀上就沾了他的血。”
人高马大的大张被个身高只有一米六的小护士薅走了，这一走就走了两个多小时，元锦西躺在床上别提多煎熬了。
期间医生过来检查她的情况的时候还安慰她大张不会有事，病毒很脆弱，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会死亡，大张被感染的几率很小。及时处理再服用药物，那很小的几率差不多就变成零了。
当年在黄金地带的时候没少接触感染病毒甚至是患病的人，可那些人跟她没什么关系，现在大张有这个危险，甭管医生说什么她心里还是慌慌的。
终于把大张等回来了，元锦西忙问他是什么情况。
“医生说感染有个潜伏期，要等潜伏期之后检查才能确定，不过该吃的药我都吃了，问题应该不大。”大张挺乐观的说道。
元锦西蹙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她肯定是带衰体质，自己不衰让别人衰，到哪儿都不消停。
大张一边继续吃已经凉掉的早饭一边声情并茂的说起刚才的事情。
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经人介绍娶了个早些年在外打工现在回来定居的女人，婚后生活挺和谐，一年媳妇儿怀孕生下儿子，在这个时候他不小心知道媳妇儿是病毒携带者。
现在他也是一名病毒携带者！最最重要的是，女人怕男人嫌弃她，一直隐瞒实情，甚至在怀孕期间都没有进行阻断治疗，婴儿也被感染。
男人大受刺激，来医院质问医生为什么不把他媳妇儿的病情告诉他，一言不合起了冲突，男人情绪崩溃持刀袭击医护人员。
听大张说完元锦西的心情特别的复杂。
这绝对是一个悲剧。
悲剧的起源是一个女人的谎言，悲剧的结果却是三个人的痛苦生活。
大张终于吃完，抹抹嘴，叹口气，“我要是那个男人我也崩溃。”
“什么崩溃？”小张推门进来，只听了半句话，“呦，你脸怎么了这是？”
☆、第429章 人性
大张又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跟小张说了。
相较于不相干的人，小张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哥哥。
“你确定自己没事儿？你也真是的，做事就不能量力而为，你自己一条胳膊还吊着呢，管闲事就不能悠着点儿。我这儿刚给你寻到一线转机，你自己这边要是出点儿什么事，我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小张痛心疾首的说道。
兄弟两个抬杠抬习惯了，大张下意识的就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根本没抓住小张这话里的中心思想。
元锦西忙问他，“你爸妈接受大张的情况了？什么情况？你赶紧说清楚！”
大张也反应过来了，一脸期待的看着小张。
小张得意的清清嗓子，嬉笑着说道：“爸妈说明天来医院看老大，顺便把你落在家里的衣服给你捎过来。”
送衣服明显只是个由头，算是老两口自己给自己找到的台阶。
“你是怎么办到的？”大张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在家又是挨打又是挨骂的爸妈一点儿没松动，小张只回家住了一晚上就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要不是俩人长得像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从粪坑里刨出来的了。
小张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跟他们说老大因为咱妈那一撞差点儿流、产，要是他们再执迷不悟到时候我脱下军装回家种地都是轻的，咱妈说不定要坐牢，我也得挨处罚。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取得老大的原谅，而能让老大原谅他们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你好一点儿。”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不仅拿自己的前途当筹码，还要压上他妈妈，老两口能不害怕吗。
“你小子可真行，对自己家人还用上三十六计了！”元锦西叹服的揶揄道。
小张嘿嘿一笑，“那有什么不能用的，甭管是什么招数吧，能让事情有转机那就是好招！”
因为这个好消息，三个人的心情都特别的好，越聊越开心，倒是把大张有可能感染病毒这事儿给放下了。
第二天大小张爸妈来的还挺早，元锦西早饭还没吃完呢，人就来了。
“你们吃饭没有？”请他们坐下后，元锦西客气的问道。
若说夫妻两个来之前还怀疑小张在说谎的话，看到元锦西现在的样子他们就知道大小张妈妈确实闯祸了。
“吃了吃了”，大小张爸爸有些局促的说道。
元锦西对他们笑了一下，指使大小张道：“出去买点儿吃的，一大早就往这里赶就是吃了也肯定没吃好。”
大小张都知道她是故意支开他们，想单独跟他们爸妈谈话。
兄弟俩个离开后，元锦西先把水果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让他们吃，然后就不说话了，等着他们开口。
大小张妈妈垂着头搓着手，早没了之前的无赖样子，看来小张把她爷爷大爸二爸以及她老公是什么人都和他们说了，要不也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的害怕。
“首、长同志，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撞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一个没见识的人计较了”，大小张妈妈先开口说道。
元锦西笑了一下，“医生说我现在的身体应该少思少虑，可我就是操心的命啊，大张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我怎么能安心养着。”
说话是有技巧的。
她没顺着大小张妈妈的话说不计较什么的，而是另起一个看似不相干其实大有内涵的话头。
为大张的事情多思多虑，所以养不好身子，那就只能先解决大张的问题，而大张问题的关键不就是父母的态度吗。
“我和他妈也考虑过了，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我们想管也管不了，那我们干脆就不管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以后他不管在外面跟谁搞一块都不能带回家来，除了女媳妇儿其他的我们可不承认，回家也不能跟别人说自己喜欢男人这事儿，我们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大小张爸爸说道。
不接受也不反对，已经是现在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其他的只能大张跟小眼镜慢慢的感化这对儿夫妻了。
“你们能这样想最好。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种事是天生的，就算大张想改也改不了，要是真的跟女人结婚了那也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大小张的爸妈就一个劲儿的应“是”。
元锦西便继续说道：“大小张应该给你们说过吧，我就有两个爸爸，我大爸二爸在一起几十年，亲人同事朋友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没见谁对他们说三道四。”
“俺们小老百姓怎么敢跟大人物比呢”，大小张爸爸说道。
小老百姓身边的都是小老百姓，大人物身边的也多是大人物，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元锦西正想反驳他这话，昨天把大张薅走的小护士推门进来，眼睛扫一圈儿没发现大张，便对元锦西道：“一会儿他回来你让他去找我换药啊，脸上的伤不好好处理容易留下疤的。”
张家父母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大张脸上的伤了，只是没寻着机会问，这会儿听护士说换药，便顺口问道：“他脸上是怎么伤的？从家走的时候好像没伤着。”
元锦西想把小护士打发走让大张回来自己说，还能让他多跟父母交流一下，谁知道这小护士嘴特别快，巴拉巴拉就把昨天发生在医院的事情说了，重点表扬了大张的英勇表现。
小护士跟讲评书似的，把大张妈妈也带进情景里面，又紧张又担心，还挺自豪的。
可大张爸爸的反应就有点儿出乎元锦西的预料了。
他脸色很是难看，有担心有紧张但更多的竟然是害怕。
一开始元锦西以为大张爸爸是害怕大张被感染，便跟他们解释大张这种情况被感染的概率非常非常的小，让他们放心。
可显然，大张爸爸完全没听进去。
“艾滋病就是那个得了没法治身上烂的一块一块的瘦的皮包骨头的那种病？”大张爸爸颤声说道：“还传染。”
元锦西皱起眉，正要跟他解释，大小张拎着好几个餐盒回来了。
大张爸爸跟屁、股下面着火了似的，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窜起来，拉着媳妇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顺手又拉着小张往外走，嘴里还叨叨着，“你哥得了艾滋病，那病治不好还传染，你得离远点儿……”
☆、第430章 老公来了
小张站在那里没有动，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整个房间好像被施了魔法，所有人都被定格，面上现出各异的表情。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那个元锦西没拦住的嘴快的小护士。
“哎，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你儿子被感染的几率非常非常小，我们这还没得出结论呢你直接给你儿子判定有病了，还要躲的远远的，有你这样的爸爸吗？”小护士质问道。
大小张的爸爸刚才估计是被吓的有点失去理智，现在理智慢慢回笼，脸上也现出羞愧的表情。
他不大敢看大张，只闷闷的与护士说道：“那，那病多可怕啊，我这不也是为这个家着想吗。”
护士瞪他一眼走了，不到半分钟又折返回来，把一本艾滋病宣传手册塞到他怀里，“麻烦您回家好好看一看，先了解一下什么是病毒，什么是病！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两天净见着奇葩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吐槽，小护士真的离开。
病房内的气氛依然十分尴尬，大小张的爸爸妈妈跟大小张都站在门口的位置，可两口子都贴着小张站，跟大张隔开一段距离。
元锦西喟叹一声，有点儿心塞，还特别的心疼大张。
“进来吃饭吧，买这么多不吃可惜了”，元锦西先给他们搭好台阶。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一家人。就从大张心甘情愿的被打被饿被囚禁上就能看出来，他有多渴望被家庭接纳，所以元锦西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的帮助大张达成所愿。
小张扒拉开还握着他手腕的手，冷着脸走过来把饭菜放好，又折回来接过大张手里的饭菜。
桌子摆好，他沉沉说道：“都过来吧，又不是客，还要人招呼怎么着啊。”
五个人围着不算大的桌子坐下，元锦西靠在床头坐着，大张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大张的旁边是小张，而他们的爸妈则紧挨着元锦西左手边坐着。
大早上的，就是清粥小菜包子油条，就算没有吃过饭发生了刚才的事情估计也没谁会有胃口，更何况他们都吃过了呢。
四个人对着清粥小菜大眼瞪小眼，只大张拿起一个包子闷头啃起来。
他吃的很快，好像下一刻就能连着拿包子的手一块儿吃了似的。
元锦西怕他噎着，忙道：“别光啃包子，也吃点儿菜喝点粥。”
大张很听话的夹了一筷子小咸菜，又喝了一口粥，期间依旧没有抬头。
气氛实在压抑，有种让人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小张气闷的招呼道：“快吃吧，别浪费。”
张家父母这才各自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
元锦西真是一点儿都吃不进去，只是做做样子喝两口粥，发现两口子只啃包子特好心的夹了咸菜往他们的碗里送。
“筷子我没用，你们别……”
“嫌弃”二字还没出口，就见大小张爸爸跟被电了一下是的手上一抖，包子从手中滑落掉进粥碗里，粥溅出来嘣到几个人身上。
筷子是没用过的，可是那菜，却是大张刚刚夹过的！
大小张爸爸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啪”的一声，小张重重的把筷子扣在桌子上，豁然起身把爸爸妈妈全都拎起来，推着他们往外走，嘴上阴冷的说道：“走，我送你们回家！”
人都走了，病房里就剩下元锦西跟大张。
大张好像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依旧低着头闷闷的吃东西。
元锦西只觉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大张，别吃了”，她哽咽着说道。
大张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吃起来。
元锦西伸手揪住他的衣服，拉一下，“大张，别吃了。”
这一次，大张终于听话的放下包子，抬起头。
俊朗的脸上布满泪痕，一双还浸染着泪水的眼睛赤红赤红的，里面蕴藏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元锦西伸开胳膊，大张抱住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哭声，就是流眼泪，把元锦西的病号服都打湿了。
过了十多分钟，病房的门被推开，小张阴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
大张这才坐正身子，直接用衣袖胡撸脸。
吸了吸鼻子，元锦西问他，“这么快就回来，送到哪儿了？”
“送上车了，看着发车我就回来了”，小张郁闷的回道。
他走到大张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别怨他们，他们什么都不了解。”
“我不怨”，大张苦笑着说道：“我就是觉得心寒。”
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心寒呢。
小张实在找不出话来替自己爸妈开脱，也只能叹息一声。
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大张的心情没有人能体会，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受一点儿。
元锦西只希望自己身体争气一点，早日得到医生的允许出院，回基地帮大张办好调任的手续，他去到小眼镜身边或许能够好一点。
在压抑沉闷的气氛里又度过一天，医生说今天还没不能出院，她都没来得及失望，亓放来了。
他是自己开车过来了的，说是买票倒车什么的麻烦，自己就连夜开车赶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