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慎芝
时间:2018-02-20 14:16:53

  “提亲这种事我就免了,只是这位陈小姐还在此地,我倒有别的事相求”,月三回过身来,他还有事要吩咐官服的年轻人,可是他叫什么来着,“呃,”呃了半天,月三没呃出来下句话。
  官服的年轻人忙走了上来,问,“月先生还有什么事?”
  “不是,啊”,月三放弃了官服的年轻人的名字,“你帮我跑趟知县大人家里,请陈小姐过来一趟,就说月三有事相求。”
  “是”,官服的年轻人应了,迅速转身出门而去。
  老板娘默默地回到柜台,整理账簿,不由又抬眼飞了下月三,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衣服虽平常,却能差遣官府的人,还能叫知县大人家陈小姐随时相见。嘛,不过这些对老板娘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她只需要看好她这小店就好。
  陈小姐来得比想像的快,一顶软轿轻巧停在门口,一只纤手掀开轿帘,款款走出,走进店来,向月三揖了一礼,“月先生!”
  眼前的陈小姐举止有礼,话语温柔,容色秀丽,月三不禁感叹,“数年不见,不想你已长成这般亭亭玉立模样。”
  陈小姐抿嘴一笑,“先生过奖了。”
  “算起来你也有二十来岁了吧,听闻你还未出嫁?”
  陈小姐不禁稍低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夫家是已经定下了,是宿州的一家,只是,我放心不下父亲,先生也知道,我是家中独女,母亲又早逝,父亲思念亡母,一直不肯续弦,也不愿升迁外任,只在这里守着亡母的坟茔,是以家中事务都是我在主持。我若外嫁,很是担心父亲一个人,幸得夫家体恤,一直不曾催我。”
  “那你父亲怎么说呢?”
  “父亲自然是劝我早此嫁过去,免得夫家着急,叫我不用担心他。可是如何能不担心呢,近来他的身体也越发不如前了。”陈小姐说起这些来,也是愁眉轻蹙。
  “既然夫家体恤,每年归省一次便是,宿州也不是太远,你父亲是知县,总有人也照看的,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先生说的是。”
  
 
  ☆、小番外--月三与小艾的日常之小别
 
  内门忽然传来声响,“铛铛铛铛!”
  小宜在背后推着小艾出来,只见小艾上着藕荷色短衫,下穿极艳的石榴罗裙,头发被细心地梳起,在头上梳作一个髻,留下一部分垂下来。
  小宜十分得意地笑着说,“我们的小美人来了!我们不仅洗了头,还洗了个澡,这一身好看吧,”
  小艾却有些害羞了,从来都没穿过这么女孩子的衣服,不停地用手拉扯着袖子。
  “嗯,还不错”,月三朝小艾招了招手,“过来!”
  小艾乖乖地跑到月三身边。
  月三便向陈小姐介绍小艾,“这是小艾,是我一直带着的一个小孩,因我有任务在身,要麻烦你照看她一段时间。”
  “岂敢说麻烦,先生的恩情小女一辈子都报不完,能为先生做些什么是小女的荣幸。”
  “别再说什么恩情了,那本来也就是我的职责。”
  月三倒确实也没说错,那时,陈小姐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逃犯流窜至此,居然在大街上便开始摸人钱袋,被刚好在此巡逻的护卫撞见了,结果引发了一场大骚乱,这逃犯被逼急了,抓住当时恰好在此的陈小姐作了人质,逃犯刷地亮出了刀,架在她脖子上,刀贴得很紧,甚至都割破了脖颈处的皮肤,血就顺着刀流了下来。护卫都被吓得不敢动了,幸好月三及时赶到,出其不意夺下了他的刀,反锁住双手后交给护卫带回。时至今日,月三仍然对当时十来岁出头的陈小姐感到惊奇,这件事如果换作别的小孩,指不定就吓昏或者哭昏过去了,而陈小姐被月三救下以后,虽然脚软得站都站不住,只能跌坐在地上,还能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掏出一方帕子来,压住流血的地方。
  月三蹲下来,问她住哪里,有没有人一起,要不要送她回去。
  陈小姐说,“我同阿婆一起出来的,刚被冲散了,现在应该在找我,谢谢你救了我。”
  月三一下就笑了,“这本是我在追捕的犯人,没能早些让他归案是我的错才是,你不怕吗,居然都没有哭。”
  陈小姐骄傲地扬起头,“我是家里的主事,怎能没点主意,随便就哭。”
  “你?主事?”
  面对月三相当怀疑的表情,陈小姐说,“刚刚你也听见旁人说了吧,我父亲是知县,公事繁忙,我就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怎么不是我主事?”
  “哎哟,我的小姐,可算找着了,啊!你受伤了?”一个婆子挤了过来,看到陈小姐先是满心欢喜,但又看见脖子处染血的帕子,瞬间脸色大变,扑了过来,月三还很旁边让了让。
  “没事,没事,只是破了一点皮。”受伤的明明是陈小姐,结果反而还得陈小姐来安慰人。
  婆子很快安稳下来,见陈小姐坐在地上,转过身去,“小姐,我背你回去,再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陈小姐顺从地爬上去,离开前问月三,“你救了我,我应该感谢你,不如请你随我回府,好让我设宴答谢。”
  月三听着这么个小丫头说着这么老成的话,莫名地觉得又好笑,又敬佩,但是月三还是拒绝了陈小姐的邀请,“不了,我另外还有事。”
  “那么,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月三转身离去,留下两个字随风飘过来,“月三!”。
  时光忽然流动,还是小孩的陈小姐的脸慢慢合到站在月三面前陈小姐身上,变得益发成熟而稳重,令月三不得不感叹时光魔法的力量。
  陈小姐温柔地拉过小艾,“小艾是吧,以后就跟姐姐住一起,好不好?”
  陈小姐的手很温暖,可是小艾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月三。
  月三又说,“另外还请延请一位教书先生,教她熟写诗书。”
  陈小姐应了,“我会的,请先生放心。”
  月三弯下来,小艾却又低了头,不说话。月三不忍乱拍乱小宜刚梳好的头发,便掐了掐小艾的脸颊,“我又不是不来接你了,这么失落做什么?”
  得到了月三的承诺,小艾好像稍稍放下来些心,抬起头,问,“那你要多久才回来?”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总之,等你念完二十篇诗,我就会回来了。”月三站直了,对陈小姐说,“好了,你们先走吧。”
  陈小姐微一晗首,“告辞了,先生。”然后拉着小艾的手离去,随行的人也一并跟后身后走了。
  小艾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月三挥了挥手,大声说,“要乖啊!”
  随行的人拉开帘子,陈小姐便带着小艾一起坐了进去。小艾的身影便消失了,轿夫们抬起轿子,很快地就看不见了。
  等到陈小姐带小艾离开后,月三转头看着官服的年轻人,“啊,那个,你有钱吗?有的话给老板结下账。”
  官服的年轻人彻底傻了下,还好甩了下头反应过来了,忙掏出钱去结账。
  小艾在陈府中,每天都掰着手指数日子,希望日子能快点过,这样就能快点见到月三了,也不希望日子溜得太快,她还有二十篇诗要背呢,她本来就识字不多,诗三百的每一篇诗都有那么长,有好多不认识的字,对小艾来说,这是个不小的任务。陈小姐对小艾很好,不仅给她做了新衣裳,还把自己的书送给了她,也总会向教书的先生问她的学习情况,有时也会亲自己教她。在这里的日子小艾过得很安稳,可是小艾还是止不住的想念月三,还是月三说的满月娘亲,从月三的描述,小艾想像出来的满月娘亲应该是这样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梳着低髻,长发垂散至腰,长着一张可爱的脸,总是爱笑,一笑起来就“哇哈哈”地停不下来,她一定是穿着月白色的长衫,跟她的名字最配!
  说起来,今天是十五,正是满月呢,小艾推开窗,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过来,吹开了小艾的额发,身上的一点燥热都被吹散开来,舒爽极了,小艾就趴在窗上,看着东方天空中升起不久的明月,一眨不眨的看着,听说月亮上面住着仙子嫦娥,还有捣药的玉兔,月亮上面明明暗暗的,那是仙子住的广寒宫么,前天在翻书的时候翻到一篇月赋,是一个叫谢庄的人写的,前面大多还看不懂,但是后面几句小艾却看得明白,小艾记得一句,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我遥远而不知何处的亲人,无法见到你,也无法听见你的声音,唯有这明月,是我们可共赏的,明月会带给你我的思念。小艾在想,人们都说明月寄相思,那么传达相思的是仙子?还是玉兔?天下这么大,离别的人这么多,仙子和玉兔忙得过来吗?月光照在小艾窗前的柏树上,投下一片月影,还是说,月光照在哪,思念就洒在哪?
  小艾双手合十,对着明月碎碎说,“明月明月,请你告诉我爹爹,就说我很想他,还有满月娘亲,我和爹爹都在找她,她在哪里?过得好么?也请你告诉满月娘亲,我们都很想她。”
  小艾又想起,爹爹找了满月娘亲这么多年,一定无数次拖明月带去自己的思念,难道满月娘亲一次都没有收到吗?小艾第一次觉得,惆怅。
  当小艾的诗学到第二十篇时,月三也来了。
  当月三踏时院子时,小艾高兴得要从屋里飞出来,小艾向月三飞跑过来,大喊,“爹爹。”
  月三双手举起小艾,好像很生气地说,“都说了不许叫我爹爹。”
  但其实脸上没有嫌弃,也没有敲小艾一栗子。
  月三放下小艾,“好了,去收拾东西,跟陈小姐去辞行,我们要走了。”
  小艾嗯了一声,飞快地跑进屋里。
  听到月三来的消息,陈小姐放下手中的账本,也来到了小艾的屋前。
  月三老远便见到陈小姐迤逦而来。
  待走近了,陈小姐微一晗首,“月先生回来得好准时。”
  月三笑笑,“基实路上被缠住了,还耽搁了些日子,小艾还在这里还听话吗?”
  “小艾很乖,教书先生说小艾很勤奋,虽然启蒙晚,但贵在坚持,这些日子小艾的进步很大。对了,我出嫁的日子也订下了,就在下月,月先生不留下来参加婚宴吗?”
  正说着,小艾拎着包出来了,见到陈小姐,脆生生的喊了句,“陈姐姐,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
  陈小姐温柔地笑笑说,将手里的一本诗递给小艾,“不客气,这个是我送你的小礼物,以后你可以随时拿出来温习。”
  小艾将书放到包袱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月三拉过小艾,“不了,我本是居无定所之人,不惯长留,你出嫁之日,我必遥相祝福。走了,小艾!”
  既是如此,陈小姐也不再挽留,只说,“那我只好先行谢过了。”
  小艾与月三转身离去,陈小姐便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远去。
  
 
  ☆、命运篇5
 
  夏初,月三与小艾到达准南,天气极不稳定,刚刚还风和日丽,阳光融融,转眼已是狂风携着铺天盖地的厚重乌云而来,天地瞬间变成黑夜,但是雨却还没有落下来,趁着这点时间,月三与小艾赶紧跑,以期能在这荒野里找个庙什么的躲下雨。没过多久,雨哗啦啦的开始从乌云上往地下倒,砸在身上居然还有点痛,小艾双手抱着头,希望头发不要淋得太湿。
  小艾眼尖地发现了前面的一幛屋,兴奋地大喊,“前面有个屋,快看。”
  风雨声太大,月三也只能用喊的,“看什么看,还不快跑!”
  月三与小艾飞奔进屋里的时候,两人都淋了个半湿。头发都成了一缕一缕的。
  两人一抬头,看到中间的一尊佛像。
  月三不禁念叨了句,“原来是个破庙”。
  小艾不禁念叨了句,“原来是个破庙”。
  月三往地上一坐,打了个转儿,盘腿坐着看外面狂暴的天气发飙。
  小艾往地上一坐,打了个转儿,盘腿坐着看外面狂暴的天气发飙。
  月三手撑着侧脸,长长的叹气。
  小艾手撑着侧脸,长长的叹气。
  现在外面,除了狂风暴雨,还有雷鸣电闪。月三与小艾只能坐着发呆。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风雨潇潇,鸡鸣胶胶。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小艾看着外面愁眉不展,实在无聊极了,开始背诗,“风雨如晦。。。。。。”
  月三忽然问,“你知道风雨如晦是什么意思吗?”
  “风雨,晦,就是黑暗,现在外面的情况就叫风雨如晦。明明是下午,却下雨下得跟晚上一样的。”
  “这诗也有其他的解法,有说是女子孤独等待,凄苦不已,汉代的《毛诗序》的解释则是‘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因此也用来说明世事黑暗,前途风雨路阻。”
  “公子解得好!”突然传来从角落里传来仓老的声音。
  小艾骇了一跳,手撑着,歪着身子伸长了脖子朝声音传来的角落里里打探。
  角落里的黑影动了动,小艾忙收回身子,往月三方向倾斜。
  角落里的人持续移出,借着从门口透进的昏暗的光,小艾终于能够看清,这是一个衣衫褴缕的大伯。
  小艾又凑了过去,好奇的问,“你是乞丐?”
  “啪”,小艾又被月三拍了下脑袋,“没礼貌!”
  小艾吸取了教训,这次换了措词来问,“大伯,你是乞丐?”
  月三简直扶额。
  倒是乞丐大伯宽容地笑了,“两位是父女?”
  月三摇头,“不是”。
  小艾猛点头,“是”。
  睢着这一幕,乞丐大伯莫名地觉得很好笑,于是呵呵呵地笑了出来。“刚刚看到两位进来时的动作,就跟一对提线木偶似的同步,就以为是对父女了。”
  小艾立时对这乞丐大伯很好好感,凑得更近了问,“我们长得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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