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假惺惺认个错,三两句话的就想把我闺女接回去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你爸不亲自过来,咱们这事儿还就没完了了。”
说着在姜大哥得意洋洋挑衅的眼神中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门外陆冬唇角隐忍的紧抿着,双拳攥的咯咯响,恨不得一拳头把面前的门给砸烂。
他动手是他的不对,他都百般忍让任着骂了,有什么都冲着他来就是,动不动就拿他妈说事儿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无理的家庭,这样的媳妇儿不要也罢。
陆冬一甩手,怒气冲冲的走了。
回去就跟一直等着的陆大姐说不过了,要离婚。
陆大姐听了,登时就急了,怎么还说不听了呢,又要去骂陆冬,却被柳三月给拦住了。
柳三月很是冷静,拉着陆大姐只问陆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陆冬不是个话多的,也不是个爱说东说西的,只简单的说没见到姜丽,而姜妈不讲道理,辱骂了陆妈,还想叫陆老爷子亲自上门认错道歉,他认为如果是这样的人家,就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
陆大姐听了没吭声,半晌叹了口气说:“你的事儿我是管不了了,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去跟爸说吧,看到时候爸怎么教训你。”
陆冬最终怎么跟陆老爷子说的柳三月他们也不知道,总之这事儿拖了几个月,直拖到陆淮和柳爸回来,在家待了没多久又收拾收拾奔去了湘西,而柳三月也再度开学,姜家左等右等陆家不上门,姜大嫂开始天天明朝暗讽说闲话的时候,陆冬再次上门了。
这次再去姜家却不是去接姜丽的,而是去提离婚之事的,为着能离婚,陆冬可是挨了陆老爷子一顿棍子,才征得陆老爷子的同意。
陆老爷子打陆冬不是为着陆冬要离婚,而且为着陆冬打媳妇儿,老陆家往上几辈就没打媳妇的这个规矩。
至于离婚嘛,离就离吧,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还怕离了后就找不着媳妇儿了吧。
为人妻的不能安分守己,好好伺候自己男人,乖乖过日子,不要也罢,要了也是个搅家精。
姜丽生的好看,而且不是那种一般的好看,在家时上门说亲提亲的人家可不少,再加上她家里头条件还可以,姜爸姜妈自然是眼光高的不行。
推了多少家都看不上,直到家里亲家姑妈给他们说和了陆家,他们才觉得这样的人家才配的上他们家的小闺女。
见面不过三次,陆家就提了亲,结婚以后闺女天天只是打扮玩乐不做任何家务,还爱发脾气摔东西,女婿却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总之姜家一直都觉得陆冬是爱重他们家小闺女的,不然不能这么惯着宠着。
是以姜家更是得意,认准了陆冬心里头有姜丽,非姜丽不行了,不然那次也不能那么趾高气昂的拿乔,还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家闺女撑撑腰,压那陆冬一压,叫他以后对姜丽能更好些。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陆冬会和姜丽离婚,及至陆冬上门时,他们还得意着呢,憋了这么久,临了还不是熬不住,屁颠屁颠的上门求来了。
正准备为没看到陆老爷子过来发难,就听陆冬说要离婚。
姜家都疯了,怎么可能呢?
明明上次来还求着要接小闺女回去,怎么突然的就要离婚呢
接下来自然是好一通闹,陆冬任他们怎么闹,就是不动摇,铁了心的要离婚。
姜家见胡搅蛮缠没用了,又开始掉眼泪、说好话,各种哀求,姜丽也不拿乔了,在陆冬跟前哭着认错,哭到双眼红肿,只说以后不敢了,求陆冬不要离婚。
陆冬还是不松口,却也被姜家吵的烦,便撂下一句,“我已决定,再无转圜,你们现在同意我还能给姜丽一笔钱,若是拖着,那就什么都得不到,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走了,陆冬一走,姜家就乱了套,姜大嫂一个劲儿的讽刺姜爸姜妈和姜大哥,不知自己斤两的瞎折腾,又说这下好了,家里多了个吃白饭的,还是个离了婚的,以后就是想嫁也嫁不出去了,总之就是各种难听话。
姜大哥疼小妹,给姜大嫂一顿揍,赶回屋里去了。
至于姜丽,痛哭之余就是埋怨姜妈和姜大哥,非要折腾,折腾的如今陆冬气跑了,还要跟她离婚。
总之家里头是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最终姜家为了那笔钱,还是离了婚。
年底的时候,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出了实施改革开放的决策,对内改革、对外开放,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南边沿海城市和农村。
农村开始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就是说农民们种出来的作物不再由队里分配,除了承包开支,剩下的不管种出来多少,全属于自己。
最大的变化是,城里头慢慢的开始有了小摊子出现,卖各种自家田里的出息,或者一些小杂物,新鲜又便宜,服务态度还好。
供销社和农副食品供应站的生意直线下降。
79年,开放了四个出口特区,南边涌进许多国外的时兴东西,迅速繁荣起来。
80年出口特区改名为经济特区,京城的小摊位也开始越来越多,有很多都是从南边倒货过来卖。
柳三月坐不住了,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这时候的物流和信息传递还没那么快,南边涌入了太多新鲜东西和信息,北边却很难接触的到,只要你敢跑,倒过来的东西就不愁没销路,就不愁没钱挣。
而时机也就只有这两年,过了这两年,各行各业步入正轨,信息彻底交融,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柳三月干脆跟家里头说了一声,然后趁着周末,再请了两天假,坐火车往南方跑了一趟。
这个时候做生意还是个很见不得人的事儿,是个说不出口的事儿,上学或者是进厂才是正经之道,柳三月心里头明白,她不想改变她的目标,也不想将来再掰扯,便趁着这次去南方,直接跟家里说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陆老爷子心里头对这个事儿是不大舒服的,女人嘛,就该老实在家待着伺候男人、带带孩子,等以后毕业了找个稳妥的、轻松的工作做着,万事都该以家里头为重,怎么能一个女人家天南地北的到处跑,还想着做生意呢。
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差什么,根本就不需要,更何况传出去也不好听的。
陆老爷子也没直接跟柳三月说什么,倒是把陆淮叫过去训斥了一顿,想叫陆淮去跟柳三月传达他的意思,毕竟也没有公公拉着儿媳妇教育的道理。
但柳三月早跟陆淮说过自己的想法,陆淮也是没意见的,所以当下就跟陆老爷子争取了几句,并且表达了自己怕媳妇儿,不敢去跟柳三月说的意思。
陆老爷子来气,大老爷们儿怕媳妇儿,像个什么样子,又给陆淮一顿教训,偏陆淮混不吝,油盐不进的,又护媳妇儿,陆老爷子也没辙,气了仰倒,最终到底是不了了之。
而柳家那头,柳妈是觉得为人媳妇儿,这样约摸不大好,想劝劝柳三月来着的,但是柳爸觉得孩子们未来的路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走的好,他们不应该过多干预,毕竟做生意虽被他人瞧不上,却真又不是什么坏事儿。
柳妈向来什么都听柳爸的,便也转而表示支持了。
这趟南方之行,柳三月去了经济特区之一——新安,到了哪儿可真是大开眼界。
她只隐约知道这时候流行喇叭裤、□□镜,别的是一概不知,来了这儿才发现,不光是喇叭裤、□□镜,还有各种文化衫、休闲装、霹雳服什么的,总之款式种类可是多的很。
颜色也极为鲜艳,大红大紫大绿,各种撞色混搭。
走在大街上,一片色彩的海洋,裤子一个赛一个的奇形怪状,穿喇叭裤的,裤腿底下的喇叭,恨不能宽大到拖着地走,看的柳三月是眼花又缭乱。
柳三月手头没什么钱,就琢磨着什么是这边没有的,稀缺的,好变出来卖了钱进货。
想来想去的就想到了北边的山货,比如人参什么的,这种药材她可以变,想要多大的就有多大的,价格还上的去。
于是她变了一根人参和一朵灵芝,都是那种年岁大的,像这种也不用多变,一样一个指定也就够了。
变出来后,柳三月费了不少的劲儿才找到门路销出去,挣到了一千块钱,用这一千块,她进了各样流行的衣服、鞋、墨镜、饰品等货物。
这时候正值思想改变阶段,人们的接受程度非常高,而且渴望改变、渴望新鲜、渴望不一样的欲望非常强烈,像这种服装、饰品的生意绝对是最好做的。
进了大批货物,柳三月给送去走邮政物流运回京城,自己则新鲜够了,也赶紧的坐火车回去了。
学业肯定是不能耽误的,所以柳三月并没有时间去摆摊,得招个人来替她摆摊才行,这个人还得够稳妥。
到处问了问,正好柳时夏那边有个同学,家里头太穷,今年高中毕业就没读了,现正待在家里等着父母帮他找工作。
这个时候知青允许回城,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情况,京城里正乱着呢,工作最不好找的,他父母又是一辈子的老实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
柳时夏跟他虽不同年级,关系却不错,而且跟柳三月拍胸脯担保这个人的人品绝对信得过,跟他爸妈一样,特别老实。
柳三月便就抽空见了一面,小伙子今年刚好满十八岁,名叫程鹏,细细瘦瘦,小鼻子小脸儿,看着确实不错,就是有些畏缩。
这样的出去摆摊其实不太合适,只是进来的货都在家堆着呢,她自己又确实没空,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合适人选,只能是就定下程鹏了。
好在程鹏高中毕业,不是不识字的,柳三月连夜把进来的货分类标记,然后制定价格,这些东西绝对好卖,所以价格就是定死的,不给砍价空间,主要是柳三月看程鹏的模样,怕能砍价他会懵。
然后又趁着周末,正好陆淮在家,柳三月和陆淮,带着安宝和程鹏,在京城里转了一圈。
外城海淀区,离着柳家不远的一条窄街,近段日子被各种摆摊的包围,成了小摊一条街。
卖菜的、卖水果的、卖衣服的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都有,柳三月观察了一会儿,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又假装看东西,不经意的和几个摊主聊天打听了一下。
打听到这边很早之前就开始有摆摊的了,后来摆摊的多了,政府派了人员管理,如今想摆摊就得交摊位费,一个月五块。
五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边摆摊的了不少,看来如今摆摊还是相当挣钱的。
第126章
定下摆的位置后, 柳三月便把所有事项彻底交给了程鹏,她只隔几天看下账本、点下货就行。
这些东西是真心好卖, 即便不能砍价也大有人来买, 小一千块钱的货,愣是才半个来月就卖完了,收益翻了十多倍,净挣一万多。
程鹏每天收钱数钱,人都是傻的,这钱来的也太快太容易了, 拿在手里都觉得各种不安心。
柳三月想过好挣, 却也没想过会这么好挣, 半个月时间竟就叫她成了万元户, 这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第二次上货, 柳三月带上了程鹏一起,让他跟着学习学习, 这样以后就可以只程鹏自己跑, 她也好专心学业。
就这样转眼到了81年夏天,这一年柳三月和柳白露大学毕业,而柳时夏则是高中毕业, 并且收到了国北的录取通知书。
而且他的钢琴技艺愈发精进,柳妈已无法再教他什么。
柳时夏是真心喜欢钢琴, 付出了莫大的精力,平日里除了学习基本上就是在弹钢琴,也不出去玩, 能似如今这样弹的一首好钢琴那也是应该的。
柳三月便同柳爸、柳妈商量着,是不是可以把柳时夏送去国外进修。
若柳时夏学的是国乐,比如古筝、二胡这种,那自然是在国内学习更好。
可他学的是钢琴,那就得去国外见识见识才好呢。
这时出国不容易,不过有陆老爷子这层在,想来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至于学费以及花销方面,这一年柳三月着实挣了不少,也是不成问题的。
柳爸就曾出国留学过,若是能出去走走,多见识见识,确实也是好的,所以他并不反对,只看柳时夏怎么想。
柳时夏自然愿意,他做梦都想能见识更好的钢琴老师。
既然家里头都同意,柳三月便开始着手安排,通过陆老爷子的帮忙,给柳时夏申请到了维也纳音乐大学。
柳时夏去了维也纳,柳三月也不再摆摊,摆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找到了一处门面,内里将近一百平左右,很是宽敞明亮,用来卖衣服饰品倒是合适,便租了下来。
这一年来程鹏锻炼的不错,如今瞧着不再畏手畏脚,大方的很,进货什么的也能独立的一手抓,基本不用柳三月操心太多。
新店柳三月便就交给了程鹏,程鹏任店长,她又招了两个小姑娘,三个人看店,足够了。
而柳白露终于敞开心扉,在学校里又谈了一个对象,只不过这对象不是她同学,而是国清大学食堂里的一名员工。
平日里负责打杂和给学生打菜。
柳三月见过后,非常费解柳白露是怎么看上这人的。
倒不是说这人不好,就是看着太沉郁了,普通模样、普通身材,头发留的老长,长到了肩膀,中分着。
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笑,瞧着却也不是紧张的模样,他的眼神就是沉的,死气沉沉,没有一丁点儿活力,真的是越看越奇怪。
后来聊天才知道这人从小便父母双亡,是在□□中被邻居亲戚百般折辱双双自杀而没的。
只留下小小的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但许是爷爷受到的打击太大,才不过一年也跟着去了。
那时他才十几岁,周边的亲戚邻居根本就没有能容的下他的,他扔下那边的所有,一座小土房和小土房里的所有家什,独自一人辗转来了京城。
到了京城流浪几个月后,认识了一位寡居的老爷爷收留了他,老爷爷是个厨子,家人全无,收留了柳白露这个对象后,两人相依为命。
老爷爷烧菜手艺极好,却没教他,倒是教他学起了画画。
然后没两年,老爷爷也去了,他便补了老爷爷的缺,进了国清食堂,只因没有烧菜手艺,只得做起了打杂打菜的工作。
经历了这么多,也难怪瞧着没什么活力了。
这下子,柳三月就更费解了,听说还不是那人追的柳白露,还是柳白露主动追的他,死缠烂打追了好久才追到手的。
所以她妹到底是看上了这人哪儿啊?悲惨的身世?
后来柳白露和那人走了后,柳三月才听柳妈说,那人闲暇之余喜欢坐在学校里的水池边画在水池边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