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瑛顶多就是隔着紫藤花墙瞧一瞧隔壁的男宾,别说看上谁,谁是谁都未必认得清。但姑娘家总有自尊心的,自家透着结亲的意思在前,人家却忙不迭的跟别家结亲,总有说她不如人的意思,梁予瑛本来就心情不好,出了这一桩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开了。
太子妃准备送客才找梁予瑛,花园里到处寻不着人,那位刚刚与梁予瑛说话的姑娘急得脸都白了,太子妃追问之下,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道:“原、原本我跟予瑛姐姐在说过些日子摘桂花做香膏的事,就听见旁边的周家姐姐跟韩家嫂嫂说话,说是,说是要撮合怡县主和韩二公子。我瞧见予瑛姐姐就越发不高兴了,只说要去净房,就、就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跟梁予瑛要好的那位姑娘姓刘,闺名淑芳,跟梁家姐妹还是表姐妹。刘淑芳比梁予瑛还小一岁多,本来梁予瑛心情不好,她有些不放心还想跟去,但梁予瑛不许,如今梁予瑛丢了,刘淑芳又着急又害怕,本来还不爆人家的闲话,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太子妃微皱眉,去看刘淑芳提到的周家姐姐和韩家嫂子。这个圈子里交往的谁都是姐姐嫂子的叫,毕竟京城的圈子也就那么大,细究起来多多少少都还有些亲戚关系。宁熹随之看去,只见两人被刘淑芳点到名,顿时都变了脸色。
两人宁熹都认得,刘淑芳所说的周家姐姐正是宁熹的表姐周晴。原本周家虽是首富,可这种宴会,周家也没资格受邀,但周晴定下了南郡王世子,也算半个宗亲,加上前些时候南郡王世子办了一趟漂亮的差事,听说让隆盛帝都高看一眼,所以在这里见到周晴宁熹并不意外。
先前,因为宁熹拒绝了帮周晴牵线,吴氏和周晴算是记恨上了宁熹和周氏。后头周家也不知如何定下来南郡王世子,宁熹虽不太看好,却也没有跳出来惹人嫌的意思,没想到周晴却是天天趾高气昂的样子,脸上分明写着,来惹我啊!看我怎么打脸!
宁熹虽然自小就跟周晴合不来,但也没有深仇大恨到看不得人好,看着周晴得意的模样,宁熹也只是扯扯嘴角当没看见。然而,宁熹不记恨,也不是说要上赶着去巴结周晴的,所以今日周晴见着宁熹就当没看见,宁熹也没那心肠跑去跟她说话,这会儿见人都看她,周晴才下意识地看宁熹。
刘淑芳提到的怡县主是南郡王的女儿,南郡王世子嫡亲的妹妹,南郡王府虽没什么圣宠,但宗室女,除了叫如福王府一般被皇家记恨厌弃的,成年时都能捞个封号。虽说怡县主这个封号不怎么值钱,但也是南郡王府的千金啊,别说周晴还没嫁到南郡王府,就算周晴做了世子妃,郡王夫妇还在呢,哪里轮得到周晴来插手怡县主的亲事。
太子妃看周晴和韩家刘夫人的脸色,便知道这事多半是真的,气得恨不能揪着妹妹的耳朵骂一顿,这般听风就是雨,也不看看真假。更何况就算是真的,一个韩家公子,值得气得妹子出什么事吗?太子妃瞪了两人一眼,她倒是想迁怒这两人,可就算皇帝还得记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呢,她还能因为两名妇人搬弄是非治她们的罪?何况此时最重要的事是及时找到梁予瑛。
本来都准备散场了,出了这事,太子妃一面叫人去找梁予瑛,一面让人端了点心来,招呼众人坐下接着吃点心。宁熹老实坐下来吃点心,心想太子妃果然是个聪明人,出了这回事,再怎么遮掩也捂不严实,又何必费这个力气去赶人?最好的办法是直接证明梁予瑛没事,可就算是太子妃本人,也拿不准这个妹子会惹出什么事,也只得最保守的让人把完好无缺的梁予瑛带回来。
太子妃办这一场宴会,虽说是小宴,也是用了心的,临时增加吃点心这个环节,端上来的点心也都香甜可口。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兴致吃点心,太子妃有些烦躁的坐着不说话,旁人也在窃窃私语,不用细听也知道在说梁予瑛的事。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等两名宫女陪着梁予瑛回来时,众人都松了口气。细看时,梁予瑛身上还是原先的衣裳,只眉眼间有了些笑意,细细回想,头上还簪了一朵芙蓉花,加上娇俏的模样,竟把天生的艳色收敛了些。
太子妃很想抓着梁予瑛狂吼一顿,不过到底理智过人,按捺住追问的话,尽量平和了语气,道:“予瑛,你去哪里?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大家都很担心。”
梁予瑛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倒是乖乖道:“那边的芙蓉花开得正好,我瞧得入迷,不小心忘了时间,叫姐姐还有各位担心了。”
那么多人当中自然有等着看笑话的,不过梁予瑛现在这个样子没什么可诟病的,至于其他的,又没让谁抓个正着,也只能心里腹诽,嘴上都说无妨。
太子妃心里还有疑虑,虽然瞧着无事,到底放不下,只耐着性子将人都送走了,这才抓着梁予瑛追问。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 不同
这么一耽搁回府的时候就晚了些,宁熹和宋缜才走进慧园,就听到女儿震天的哭声。宁熹一阵头痛,宋缜倒是心疼得很,连忙几步往屋里走,从奶娘手里接过鹿儿。
先前打发了一个奶娘,哪怕宋缜和宁熹都不是苛刻的,伺候鹿儿的奶娘也一直都战战兢兢的,见宋缜什么都不问,先将孩子抱过去,连忙解释道:“小小姐醒了,也不肯吃奶,奴婢喂小小姐吃了米粉,只大约见不着三奶奶的缘故,小小姐一直哭闹不止。”
自己的女儿宁熹还不了解,大约是她自己奶孩子的缘故,鹿儿不肯吃奶娘的奶不说,长时间见不到宁熹还要哭闹。宁熹了解女儿,也没有怪罪奶娘的意思,从宋缜手里接过孩子,道:“鹿儿的性子我知道,你也累坏了吧,下去歇歇,鹿儿有我和世子看着。”
奶娘松了口气,跟几个丫鬟一起退了出去。宁熹抱着鹿儿喂奶,顺便说起澄音公主的事,道:“你说澄音公主究竟想做什么?我先前只瞧见哥哥的名字,还当她要拿哥哥威胁我做什么,可细细看去,只说她愿意帮哥哥谋个前程。如今我爹有军功在身,哥哥只要能考中进士,日后的前程自然不用说,我又何需拐上几道弯找她帮忙?虽说现在可能爬得快,可若是哥哥想走得更远不就成了拦路石了?”
宋缜听宁熹说,也微微皱眉,道:“说起来,我也看不透澄音公主这个人。你还记得咱们刚成亲没多久,撞见公主外出的事吧?”见宁熹点头,便接着道,“当时澄音公主说是收到林君如的消息,说遇到了麻烦,才特意赶出宫去相助。”
宁熹点点头,她还记得,当时宋缜说过,林君如一点事都没有,也不曾往宫里送信,她和宋缜两个人还暗搓搓的怀疑有人想要给太子找事,拐了弯儿引澄音公主出宫,以便坏澄音公主的名声,顺便影响太子的地位。不过此时宋缜再提起这件事,莫非后头还有别的事不成?
宋缜点点头,道:“这件事上,你我也算及时发现,没能惹下更多的麻烦,何况皇后娘娘大约也跟咱们一样想的,所以还专门感谢了咱们一回。不过你也知道,我自幼在江湖上飘,做事也谨慎些,虽然皇家的事咱们不好探究,到底留心了几回,后来偶然才知道,澄音公主原本就经常偷溜出宫,只之前没遇上你,也没遇到别的麻烦罢了。至于当日想调戏公主的那几个人,原是四皇子的人,大约是摸清楚了澄音公主的行踪,想顺势坑太子一把。”
“……”从小关在宫廷中的小公主,向往外面的世界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但联系澄音公主所为和太子妃所说,宁熹难免多想一些,“她这么折腾,究竟想做什么?总不是专门给太子添乱吧!”
“我留心过,被我送回宫之后,澄音公主也想法子出门过几回,去了南街的一处戏班子,等她出嫁之后,就更加不用顾忌了,那戏班子的管事,更是经常乔装做铺子管事,以回事的名义去公主府求见。”宋缜提起这个,不自觉勾起些冷笑,“那个戏班子背后的主子就是澄音公主,原本就是澄音公主十来岁时偷偷跑出宫,出银子建起来的,不过她费那么大力气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赚钱的。”
宁熹对戏曲没有研究,顶多就是陪着长辈们一起听听戏看看热闹,别说京城哪个戏班有些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是戏班的名字,宁熹也只记得几个有名的戏班子。宋缜此时说澄音公主弄个戏班子不是为了赚钱,宁熹不由一笑,道:“不为了赚钱,莫非她还利用戏班子培养势力不成?”
宁熹只是随口一说,前世看小说,就有开个戏班子什么的培养势力的,不过宁熹来了这里之后,才明白那都是这么一写博人一看的。培养势力哪有那么容易,更别说专业的人才,单单寻那么些先生,找那些秘籍什么的就不那么容易,宁熹的爹宁琤,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手也就那么几个,那还是有凉国公府的底蕴做支撑呢!
宋缜听宁熹这么一说,还真点点头,道:“可不是嘛!头几年不是有灾荒吗?涌进京城的难民不多,但被拦在京城外面的可不少,澄音公主从中选了好些小孩子少年,明面上说是叫他们唱戏,给一条生路,背地里却请了教书先生和拳脚师傅,叫他们识字习武。如今那个戏班子人不多,那是因为那些人陆陆续续都分散出去了,不过到底时间尚短,澄音公主手头的银子和资源也不多,这想法虽说不错,但也成不了气候。”
这下宁熹就越发不明白了,若说要帮助太子,也轮不到澄音公主来做这些,至于澄音公主想拿这个傍身,皇帝和太子还会少了澄音公主的侍卫和护卫不成?总不是澄音公主果真慈悲心肠,救人不说,还想让人有一技之长,日后讨生活?
宋缜能查到这么多东西,但澄音公主的心思他自然是猜不破的,既然宁熹没有被澄音公主说动,只提醒了宁熹一句,“澄音公主一个深宫妇人,这事做得并不隐秘,我只是出于谨慎才稍微调查了一回,但太子殿下恐怕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他们皇家的事轮不到咱们操心,只日后避着她些便罢了。”
宁熹点点头,不管澄音公主怎么想,她都离澄音公主远些才是,至于说给澄音公主回话,不说太子妃先前的提点加上宋缜的话,便是宁熹自己,也没打算自作聪明给宁一洵招惹祸患,宋缜这么一说,宁熹点点头,道:“放心,哥哥是有本事的人,自然是要考进士做官,我才不会自作聪明,毁哥哥的前程。”
宋缜看女儿吃饱了,将女儿抱过去,捏着女儿的小手逗她,一面漫不经心道:“说起来,我离开京城之前也见过澄音公主,那时她跟现在可是十分不同呢!就像太子妃说的,一板一眼,比宫里的老嬷嬷还要讲规矩,哪里向如今这样……”宋缜犹豫了片刻,“离经叛道。”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退亲
自古就有后宫不得干政之说,出嫁了的公主虽然不属于后宫的范畴,可驸马还不能任要职呢,可见当皇帝的对自己的女儿姊妹也并不放心,澄音公主背地里拉拢大臣之妻,在旁人看来确实称得上离经叛道,而太子妃和宋缜都提到澄音公主是在某个时候突然变了性子,才开始做这许多事,不免让宁熹脑洞大开的想,这位公主殿下不会是穿越或者重生的吧!这样一想,宁熹默默地告诉自己,以后离澄音公主远些,她可不觉得老乡见老乡都会两眼泪汪汪,说不定人家还想弄死她以绝后患。
梁予瑛确实不小了,虽然像周晴一样拖到十七八岁才嫁人的姑娘也有,但谁都不愿意女儿拖到那个时候被人闲话就是了。那一日宫宴之后,宁熹几回参加旁人家宴席也遇见了梁予瑛,她的亲事一直没定下来,人却不像那回东宫宴会时一样,又气又恼还跟太子妃闹别扭,宁熹瞧着,倒像是心里有底了。
梁予瑛的底在什么地方宁熹不知道,倒是那回被周晴和韩家六夫人闲话到的怡县主很快就定了亲。韩家算是新贵,韩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虽谈不上名门大户,在京城多少年也有些底蕴,几年前韩家大老爷,也就是韩六夫人丈夫的长兄在故州剿匪,得了新皇的青眼,一路高升到如今,已经坐到兵部尚书的位置。韩家官做得顺畅,虽然韩大老爷几个兄弟都不怎么成器,但小的一辈倒是都十分出彩,尤其是那两人提到的二公子,更是聪明上进,才十六岁的年纪,已经在羽林军中出了头。
韩家蒸蒸日上,这位二公子韩平襄更是出众,韩家自然不会轻易许下他的亲事,可出了这么一回事,不管真假,韩平襄和刘怡算是在那么多贵妇面前过了一回嘴。韩平襄身为男子倒也罢了,刘怡就可怜多了。南郡王府不得盛宠,也不是说南郡王府就清静了,刘怡兄弟姐妹不少,尤其是庶出的姐妹。若是亲王府,庶出的得宠了也能得个县主的封号,但到了郡王府,也只有嫡出女儿才有那资格,整个南郡王府也只有刘怡一个县主。
郡王府的姑娘们早就嫉恨刘怡一个人比她们都强,难得刘怡扯上这种是非,没多少时候,流言就传得满大街都是,气得刘怡险些想不开跳了护城河。刘怡的嫡亲兄长便是周晴定了亲的南郡王世子,南郡王世子先前差事办得好,得了隆盛帝看重,这回刘怡遭了无妄之灾到了这步田地,罪魁还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南郡王世子怨上周晴的同时,对这唯一的嫡亲妹子也十分愧疚,便求了隆盛帝,将刘怡指婚给韩平襄。
韩家也将韩六夫人恨了个彻底,原本韩六爷就是沾兄长的光,做了个没什么出息的纨绔,韩六爷是韩家子孙,韩大老爷给他娶妻、给他吃喝也就是了,结果这个兄弟吃的吃了、拿的拿了,他老婆还来祸害家里最有前途的孩子,便是韩大老爷秉持着兄长的宽容也有些忍不下去了。然而兄弟教训归教训,这件事虽说对女方影响更大,但外头的舆论哪一桩不是指着韩平襄说他没担当?要说南郡王府毕竟是总是,南郡王世子又出了头,求娶怡县主韩家也没那么不乐意,但有了这一段故事,韩家就觉得憋屈,太子妃和一众贵女贵妇韩家得罪不起,这一笔便都记到了韩六夫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