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华(重生)——夜惠美
时间:2018-02-21 11:53:29

  一块干净的,丝绸的帕子被随意放在牢房的地上,地上的脏污好似一瞬间脏了洁白的帕子,一如慕婳,她不该出现在阴暗逼仄的牢房。
  应该坐在奢华明亮的花厅,同香飘鬓影的夫人们应酬,接受她们的恭维和奉承。
  “楞着做什么?快让我看看伤口。”
  见陈四郎没有任何反应,慕婳只能强压着他坐下来,“你以后别再睡在干草上头了,以防你身上的伤口感染。”
  说着说着,慕婳的手覆上陈四郎的额头,果然有点发热。
  陈四郎坐在帕子上,慕婳蹲在他身边,干净的裙摆沾上许多的尘土,陈四郎心头涌上莫名的滋味,她的手心那般柔软细腻,让他想要沉醉,然而他不能……他扭过头,主动脱离她的手心。
  “我没事,这点小伤,没事的。”
  陈四郎突然啊了一声,很快闻到清凉的药味,火烧火燎的伤口随着药香蔓延渐渐转为清凉,很是舒服。
  “你说两句我很疼,我难受,就伤了你的自尊心?”
  慕婳也不由得抽了口气,早知道有人不让陈四郎好过,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他折磨到伤痕累累的地步。
  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指肿胀得跟胡萝卜似的,手指关节凸出,残留着棍棒的夹痕,鞭伤从手腕延伸到手臂上,一道道伤痕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慕婳在疆场上看过比这更惨的伤,然而见到他身上的伤,隐隐有几分心疼,仔细又熟练在他手腕,指骨等要害地方摩挲着,问道:“疼吗?”
  陈四郎死死咬着嘴唇,人在绝望之时,总会被突如起来的关怀所感动。
  他知道慕婳并不懂得自己的爱慕,也不是回应自己,只是单纯的可怜同情他,然而他还是感到心头隐隐有股触动,承受的苦楚一时之间好似不再难以接受。
  “还好,骨头和手筋都没受太大的影响,只是伤口比较吓人。”
  慕婳庆幸般长出一口气,她最怕就是差役借着上刑时给陈四郎来一个暗招伤了他的筋骨。
  “看来你同差役的关系还不错,鲜血淋淋的伤口足以糊弄上官。”
  陈四郎扯了一下嘴角,低声道:“我答应教他儿子读书识字,把我从小到大誊抄的书卷送给他。”
  “聪明!”
  慕婳连连点头,“四郎果然聪明,你就算是犯了重案,学识依然是出色的,你的书卷笔记都是无价之宝,尤其是对收入不丰又想让儿子读书有出息的差役而言,甚至比给他些许的银子更能打动他们。”
  目光相碰,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慕婳的笑容是赞赏,陈四郎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感觉。
  “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那个女子……”陈四郎的笑容渐渐淡了去,“绝非她表兄所言的小家碧玉,倘若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妓女。”
  慕婳用干净的纱布缠上伤口,“你厉害啊,连她是妓女都知道?”
  “我没去过青楼!”陈四郎别扭般的强调,“从来没有去过!”
  慕婳笑了笑,哄着道:“我知道,我知道四郎是个认真苦读的好学子。”
  陈四郎哪里听不出她的调侃敷衍?
  明明是在牢房中,慕婳轻松自在的口吻却让危机四伏的危险不再显得紧迫,陈四郎紧绷的肩膀松缓了不少,“当时我看了她的尸体一眼,面白肌嫩,不是做惯苦活的女子。”
  “寻常姿色的女子哪敢诬陷陈四郎?”慕婳认同的点头,“到底是京城附近,除了妓女之外,他们的确很难找到适合的,不被人轻易看出破绽的女子。”
  帝国京城的治安是很好的,皇上和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轻易不会出现拐卖杀害良家女子的事件。
  “宛城的百姓怎么说?”
  慕婳唇边勾起笑容,“你放心,百姓还不知道你犯了案子。”
  陈四郎皱眉,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宛城能抢他风头的人不多,慕婳算是一个,肯定是慕婳又有出人意料的表现,把宛城百姓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消息还没扩散开的话,对陈四郎下一步计划还是比较有利的,起码民间的议论不会牵扯到太多,对他父母来说是很有好处的。
  他知道父母不顶事,连番的打击已经让他们几乎承受不住,再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的话,陈四郎不知他们会不会先于自己走上死路。
  “柳娘子的前夫找上门了。”
  “……”
  陈四郎默然一瞬,眸子闪过一抹深意,“柳三郎的生父是不是权贵?地位和身份很是惊人。”
  “魏王殿下。”
  慕婳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异样,说得魏王殿下好似寻常人。
  陈四郎说道:“这么说他还是一位王子?以后魏王世子的爵位怕是落在他头上了,他的兄弟都争不过柳三郎。”
  “是啊,他足以继承魏王的一切。”
  慕婳抬头看向陈四郎,“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柳三郎就是魏王世子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陈四郎垂下眼睑,低声道:“这一次我许是还要欠柳三郎一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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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齐心
  恩情是恩情,陈四郎会牢记帮过自己的人,在以后他有能力的时候,报答恩人,然而他绝不希望用退出来回报柳三郎。
  别以为他看不穿柳三郎已经动了心。
  如同他一般,对慕婳从轻视到倾慕许是只用了一天?或者是两天?
  横竖他知道自己第一次体会到爱慕一个女孩子酸涩又甜蜜的感觉。
  好在慕婳不是爱慕富贵的女孩子,否则他再多爱慕也弥补不了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不提柳三郎是不是魏王世子,就算柳三郎成不了世子,单凭他是魏王的儿子,就不知比陈四郎此时高出多少。
  何况柳三郎是一位学识渊博,交友广阔的如玉君子,比陈四郎的人缘要好上许多,在才学上,虽然他们没有正式比试过,陈四郎从不敢小看柳三郎。
  “你也认为陷害你的人来自京城?”
  慕婳推了推愣神想着什么的陈四郎,“这一次算计你的人,只怕同木瑾有关,当然你替我说,顶撞木瑾,固然是他恼恨你的原因,根本原因就是这些年的科举考试,程大学士门下弟子独占鳌头,几乎有一半的贡士都出自帝都学院。”
  “单凭木瑾,他布置不下这般严密的圈套。”
  “昨天听你妹妹说你深陷牢房,我特意查了一下最近几年的科举录取名单。程门风无限啊。”
  慕婳认真的分析:“上次科举三甲都是程门子弟,这三年有不少慕名而去帝都书院学习的考生,程门虽会补贴一些贫寒子弟,但是大多数学子的束脩都是极高的,寻常富庶人家都未必负担得起。”
  “应该有不少的人家为供儿子去帝都书院读书而倾尽家财,这笔银子束脩都大多落在两袖清风的程大学士手中,足以支撑他笼络朝臣,而他在朝廷上的庞大势力,在文官中的影响力,又反过来让他可以招收更多的学子。”
  “考生和官员形成一个链条,用师生情谊和利益把他们紧紧捆在程门。”
  慕婳对名声显赫的程澄多了几分的佩服,此人不单单是皇上的师弟,虽然他不曾在朝上为官,但对朝廷的影响力绝对不小。
  陈四郎同样抛开脑中的情愫,接着慕婳的话,“我不是程门的人,也没打算进入帝都学院,所以我妨碍他们再次包揽本科前三名的意图,他们没有信心在才华和文章上压我一头,又不敢在皇上最为看重的科举上作弊。他们也只能在科举前提前动手了。”
  停顿片刻,陈四郎说道:“木瑾一定会大肆宣扬我的才学有多好。”
  慕婳却道:“传说他在程门颇有地位,然而距离程门的核心还很远,除非他这次能高中,甚至他能拉拢到英国公或是永安侯……程门才会真正接纳他。”
  可是木瑾丢了英国宫的骏马,虽然英国公没说太多,对永安侯府冷淡不少,不是因为英国公世子心仪三小姐,两家极有可能不再走动。
  慕婳前次进京去过侯府,永安侯对木夫人一万个看不上,对他称赞过的木瑾变得很冷漠,这一切都被程门的人看个清楚。
  木瑾想要得到昔日同窗师长的看重,少不了多为师门做一些贡献。
  针对陈四郎的计划以及在回京的路上截杀柳三郎……其中少不了他的贡献。
  只是程门的人想不到柳三郎竟然是魏王殿下的儿子!
  陈四郎赞同般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一旦计划失败,木瑾是最好的替罪羊,程门只需要把他驱逐出师门,以证程大学士的正直。”
  “皇上是一位明君,他还能信任……不,该说容忍程门操纵科举多久?”
  慕婳眸子闪过一抹暗芒,科举取士是为国选才,可不是为程门广招门徒,“柳三郎好似以前对程门做过一些事……看程门对你所用的手段,亏着他魏王儿子的身份大白,否则今日,你可能会同他一起被关进来。”
  程门对柳三郎的恨意更深一些,毕竟陈四郎只是让程门学子有可能拿不到状元,但是柳三郎却在暗中联合慕云意图动摇程门的根基。
  看不起木瑾可以,但慕婳却不敢小看经营多年的庞然大物程门,许是这些事程大学士并不知情,只是他亲近信任或是掌管程门一些俗物的人操办的。
  但已经足够令人心寒。
  “就算柳三郎不曾暴露他是谁的儿子,他也不会如我一般身陷牢狱。”
  陈四郎从不认为柳三郎比自己强,然而此时也不得承认一点,“柳娘子和柳三郎的兄长们不会做出……做出陷害亲人的蠢事!就算柳娘子有所偏心,一旦柳三郎入狱,柳娘子也不会六神无主,起不来床,只是哭泣。”
  “我早就该识破三嫂的伎俩。”
  “四郎……”
  慕婳略显尴尬,倘若她不同柳三郎说那番话,还对陈四郎抱有几分期望的陈三嫂不会轻易诬陷偷盗陈四郎的贴身衣物。
  “不怪你!”陈四郎叹息一声,“是我没有早察觉到危险,迟早有这一日,我只恨自己以前没有多注意,以为都是亲人……总会有一分的情分在,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也没有让我爹娘自己立起来。”
  陈四郎不在家,他爹娘愣是没有发现陈三嫂同谁暗中联系,也没在意陈三嫂偷偷拿走他的贴身衣物。
  怪罪慕婳显然不适合。
  就算他躲过这次,以后进入仕途,他许是会被父母这一刀捅得更深,更疼。
  陈四郎一脸坦荡,毫无勉强,慕婳眼里闪过激赏之色,前途远大的人,在困境还是得意时,总能保持自己的判断,不曾怨天尤人,也不曾把一切的不幸推到旁人头上。
  不时冷静的自省,可以避免将来再陷入险境。
  “我过两日再来看你。”慕婳又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陈四郎,“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不爱银子的人,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喝干净的水和吃干净的食物,否则洗清冤枉那日,你反倒丢了性命。”
  陈四郎手臂一顿,还是接过了银票,“我还要高中状元,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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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援手
  陈四郎收下慕婳赠与的银票,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出去,亦能报答慕婳,偿还今日慕婳付出的银子。
  而慕婳恰好最欣赏陈四郎这份洒脱和自信。
  她尤其不喜欢看不清现实的人。
  “记得上药!”慕婳把所剩的外伤药都留下来,“这瓶外伤药应当是进贡给皇上的,给你用正好合适,你可以提前体会到皇恩浩荡。”
  “嘿,柳三郎送你的外伤药?”陈四郎反问道:“你受伤了?”
  “被木夫人的簪子划了一下,没什么事,你的手很重要,别再让伤口感染溃烂了。”
  慕婳向陈四郎摆摆手,走向监牢门口。
  既然有了怀疑的对象,她不用再留在监牢中忍受这股味道了,况且她在监牢里停留的时间太长,引起旁人多余的猜测。
  只要陈四郎稳住,她在外面有足够的时间找到破绽。
  即便如今他们势弱对付不了庞然大物的程门,慕婳也有把握先帮陈四郎洗清冤屈,当然就慕婳而言,她还真不愿意再费心费力同程门斗个你死我活。
  她已经不是少将军了,还为朝廷操那份心作甚?
  帝国国泰民安,君明臣贤,远不是国难之时,不用小女子共赴国难。
  上辈子她就是操心太多,这辈子舒心一点,轻松一点更好。
  慕婳的身影出现后,差役长出一口气,脸上带着谄媚般的讨好,殷勤的问候:“慕小姐可曾出了胸口的恶气?用不用小人……”
  紧跟过来的陈小妹微微一怔,却听到慕婳冷冷的拒绝,“不用了。”
  “慕小姐着实太善良了一点。”
  “并非是我善良。”慕婳似笑非笑,眸子闪过一抹玩味,好似能看透差役的心思,“你以为我需要你帮忙出气?”
  “……当然不用,不用。”
  差役反应过来,慕小姐不是怜悯陈四郎,而是更喜欢自己报复陈四郎,不愿意借助旁人的帮助。
  “我看你还蛮顺眼的,多一句嘴。”
  慕婳离开之前说道:“陈四郎名声在外,出身寒微,但未必就没交下几个有能力的朋友,他们许是帮不了他洗清冤枉,但让欺辱过他的小吏丢了差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差役感到一阵的凉意,努力回想是不是得罪了陈四郎。
  “与人方便,将来也能结下一份善缘,陈四郎逃脱不了牢狱之灾的话,对人宽容一些,以后也能有福报。”
  差役连连点头,慕婳看得出他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因果循环影响不到他们的心思,长叹一声:“牢房里有过死人,亦关押过枉死的冤魂,哎,弥漫一些的鬼气阴气,倘若再不做一些善事,善待囚徒,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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