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世道艰难,女子的世道更难啊!
主仆二人回到芷汀院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小姐,你出去了一天,不会就是怕撞见二皇子吧?”灵儿忍了一天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
“也不全是,我也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闷的慌。”林琅悠哉悠哉的磕着果盘里的瓜子,漫不经心的说,“咋了?”
“小姐是真的对那二皇子死心了?”灵儿一阵狐疑的看着她,“小姐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心如死灰了吧?”
“去去去,你家小姐看起来,像是那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情女子吗?”林琅白眼一翻,最起码,求而不得的爱情,她已经是不屑于追求了。
她上一世就是贯彻了,女人只有嫁的好,才能过得幸福这一谬论,才会变得如此荒唐。
“那就好,还是没心没肺的小姐讨人喜欢。我还想呢,怎么来到尚书府一月略余,就变了脾性呢?”灵儿一阵点头。
“死丫头,你才没心没肺呢!”林琅轻斥,心中暗自估量,没心没肺到底舒服些。
就在两人聊的甚欢的时候,丫鬟春桃进来传话,说是琴姨娘过来了。
林琅手中的动作一滞,挥手示意她知道了。
“琴姨娘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灵儿疑惑呢喃一句。
“当然是有要事……”林琅悠悠开口,她已经知道琴姨娘的来意了。
果然还是来了,既然她还是这样执着,那就陪她玩玩好了。叶林琅思索着,莫名的有一丝兴奋。
她虽然有幸做过坏女人,却也是个实打实的蠢女人。现在能如此透彻的认清当前形式,看透人心叵测,倒是让她不免得意了一回。
“三小姐。”这时,一道柔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琴姨娘步态轻盈,弱柳扶风的缓缓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有些呛鼻。
“琴姨娘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这天暗路滑,若是磕着碰着了,林琅心里可是会过意不去的。”叶林琅站起身子,假意扶了她一把。
“三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真是惶恐。知道三小姐受了伤,妾身近日总是心神不宁,总想着来探望一程。又恐扰了三小姐修养,这才琢磨着,今日过来最为稳妥。”
琴姨娘表情凄切,一番肺腑之言,说得那是令人潸然泪下。如此一个可人儿,却令林琅不由得恶心。
“琴姨娘有心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琅只得同样文绉绉的回过去,“林琅先谢谢琴姨娘关心了。”
琴姨娘见着林琅的反映,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凄苦了。
“都怪妾身人微言轻,也没有能力去为三小姐求个恩请。你看这如花似玉的姑娘,硬生生伤的这重,身边连个体己的人都没有,同是做娘的人,妾身也是心疼三小姐。”
不得不说,琴姨娘这诛心的能力,确实值得一提。若不是林琅早就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肯定还会信了她的邪。
“琴姨娘能有这份心,林琅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林琅同样露出一副略显哀戚的样子。
“三小姐,你我二人,也算是同命相连了。”美人温言软语,却是碰上了林琅似铁的女儿心。
“我心想着,三小姐年纪尚轻,确实需要母亲的疼爱怜惜。”
叶林琅心中冷哼一声,下一句,她就要编排母亲的不是了。
“可惜啊,你我二人都是苦命的人,我也是十分能体会三小姐的心情。自小远离生母,就算是相聚了,这蹉跎的几年光阴,也是换不来的。”
琴姨娘似是说到了伤心处,用手帕抹了抹眼角,声音悲怆:“妾身也是命苦,从小远离生母,服侍在嫡母膝下。自是知道这万般苦楚,所以妾身就想着来宽慰宽慰三小姐,夫人更为亲近大小姐,那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既然她想演这场苦情戏,那她就奉陪到底。
她叶林琅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不把你也耍得个团团转,她就不姓叶。
“虽说这亲厚与否,都是强求不得的。但是事在人为,三小姐还年轻,总是需要母亲的宠爱的。”
“琴姨娘的意思?”叶林琅将头稍稍凑了过去,声音可以压低,“是想让我和大姐姐争宠?”
“哎呀,三小姐这样说可就冤枉了妾身了。妾身的意思是,但凡是做母亲的,即使是略有偏颇,那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琴姨娘连忙摆手,果然是个人精,自己倒是摘的干净。
“琴姨娘有什么话可以明说,林琅粗犷惯了,受不得这弯弯绕绕的。”林琅刻意装出一副痴傻可欺的样子,也算是给足了她琴姨娘的面子。
“三小姐现在有伤在身,正是虚弱惹人疼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去夫人面前讨个喜,那不是事半功倍吗?”这些个花招,以前她可没少施展吧?
林琅实在是没有耐心再听琴姨娘在那里忸怩作态,着实恶心。同样的话,她也已经听过一遍了。
“可是现在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能有一种药,让我的伤晚几天愈合那就好了。”
林琅在说这话的时候,连嘴角都有些抽触,是憋笑憋的。
自己这么明显的,就把她想说的话给引了出来,也不知道琴姨娘会作何感想,一定会很诧异的吧!
果不其然,琴姨娘脸色一变,瞅了瞅自己的袖口,大概是在检查那瓶药粉。这滑稽的一幕,全然被林琅收入眼底。随即以手掩面,不行了,实在是憋的肚子疼。
“哈哈……灵儿啊,我忽然想到咱们乡下的那只老母猪,就是叫小花的那只。哎呦,我这一想到它,就控制不住的想笑!哈哈……”还是笑出来痛快,一把抓住不明所以的灵儿,也只能这样解释自己的失态了。
“小姐……”灵儿皱眉,喊了一声。
“你别看小花长得出类拔萃的,可那个猪脑子,就属它发育的最好,猪中极品,很是滑稽。哈哈,琴姨娘别见怪,林琅一向粗野惯了……”
林琅说着笑着,还向灵儿使了个眼色。
“嗯,小姐这么一说,灵儿也想起来了,确实笨得可爱,滑稽的可笑,真是亏了那副好样貌!”
悄悄朝着灵儿竖了一个大拇指,果然是她一手□□大的丫头,这指桑骂槐的本事,可是空前绝后啊!
琴姨娘望着这主仆俩,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乡野丫头,就是乡野丫头,粗俗鄙陋。
又坐了一会儿,琴姨娘终于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挑拨了一番她和大姐姐的关系,还真是执着。
叶林琅看着手里的瓷瓶,心头划过一丝不爽。她这个傻小姐,真的傻得这么明显吗?
答案是肯定的,这么明显的一个离间计,竟然把她哄的团团转,脑子确实不太灵光。
现在想来,这琴姨娘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她如此大费周章,所求的,除了离间她们之间的关系,更是为了琴姨娘的庶出女儿——叶林玲,在百花宴上的风光。
这次恐怕要让琴姨娘失望了,她叶林琅,一定不会再傻傻的让了这个机会的。
☆、夺嫡之乱
百花宴,实则是披着一个风雅的名字,而举办的一场选妃盛宴罢了。这次的宴席,邀了文武百官的所有嫡出小姐,为的就是从中择出一名太子妃人选。
以往的百花宴,林琅身处乡下,当然都是没有机会参加的,所以这尚书府多余的一个名额,也就落在了尚书府庶出二小姐,叶林玲的身上。
有了这个噱头,即使没有机会攀附上太子爷,那也是极有可能被一些官家公子所赏识,从而求一桩美满姻缘。对于一个庶出女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了。
今年不同以往,叶林琅回了尚书府,也就没有了她庶出小姐的出头机会。这一次,林琅也一定不会这个机会让给叶林玲。
当然,她并非是对这这太子妃的位置感兴趣,她在意的,是她的大姐,叶林如。
上一世,叶林如就是被太子盯上,一心想要纳为太子妃,再加上自己的一番手脚,才使得姐姐断了自己的姻缘。也许,那太子就是在这百花宴的时候,看上姐姐的。
虽然不知道那太子的品性如何,但只要是姐姐不愿意,林琅必定会帮她挡了回去。
午膳过后,林琅也是闲聊无事,便去了母亲的院子。没事儿多走动走动,有助于交流交流感情。
“娘,这次的百花宴,还是不要让姐姐去了才好。”趴在母亲的膝盖上,林琅蠕动了几下,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这话怎么说?”陈氏手里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
“母亲你想啊,这次百花宴的目的,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妃,姐姐不说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放眼整个皇城,也是找不出第二个的。如果太子殿下看上了姐姐,那该如何是好?”
林琅将下巴抵在母亲的腿上,一双黝黑的眸子,闪闪发光。
陈氏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思索一番:“应该不会吧?你姐姐与二皇子虽然没有正式定亲,那也是两家亲友默许了的。太子爷又怎么会横刀夺爱呢?”
久居深院,却不曾与尚书大人探讨过朝廷格局。内宅所有大小事务,又都落在了吴氏的手里,陈氏的思虑难免浅薄一些。
“母亲,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可是自古便有的道理。那太子爷又怎么会念及兄弟之情,而放弃姐姐这样的倾城佳人?况且,如果能娶了姐姐,那可是获得了整个尚书府的支持啊!”
一股脑说了这些,叶林琅猛的打了个激灵。自己莫不是脑子被开过光了?怎么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言论。
沉淀下来,又有些细思极恐。林琅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那明少怀,真的是心仪姐姐吗?
“林琅啊,你说得这些,为娘怎么有些听不懂啊?获得支持,什么支持?”
叶林琅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母亲是被父亲大人保护的太好了,还是真的是妇人之愚。
“当然是获得父亲大人的支持啊!”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在说我什么呢?”
林琅心口一颤,猛的站了起来,看着从门外缓步走进来的男人,鼻子有些酸涩。
人到中年,却没有在叶凌的眉眼间留下太多痕迹,还能看到他年轻是俊美的样子。唯一多了的,应该就是那不易察觉的疲惫吧!
“父亲。”轻声呢喃,防若跨过了万水千山。
“夫君。”陈氏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礼。
“夫人这是和林琅聊些什么呢?”叶凌笑着,看着母女二人。
“林琅正在和我聊着如儿的事,林琅的意思,是不希望如儿参加百花宴。”陈氏害怕叶凌误会林琅的用意,接着道,“林琅丫头思虑的比较多,大概意思是,太子爷也许会瞩意林如。”
“哦?”叶凌反问,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陌生的女儿。夫人最近总是会告诉他,他们的这个小女儿,突然间就懂事了许多,变得多么的善解人意。
“林琅见过父亲。”林琅忍住心中的不适,行了个礼。
“父女之间,莫要如此生分。”叶凌本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也是不会在乎这些虚礼的,“林琅儿何出此言啊?”
“父亲,林琅也只是一番谬论而已,父亲大人久居朝堂,看得应该比林琅透彻。”在父亲面前,林琅还是需要谨言慎行。
“说来听听也无妨。”
“女儿认为,如今太子选妃,定然会盯着姐姐不放。一来姐姐是整个皇城人人称赞的才女美人,二来姐姐出身尚书府,又是嫡出长女。
无论是人品样貌,还是家世背景,都是无从挑剔的。其实,这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只是林琅深知,姐姐对那二皇子情根深种,断然不会令择他人。所以,方才才与母亲说起,如果能推了这百花宴,还是让姐姐避一避的好。”
林琅的一番言谈,已然引起了叶凌的全部注意力。
“你的言外之意?”
“太子一定会借着百花宴的名头,许下姐姐的婚事,将咱们尚书府,强行和他绑在一起,为防日后的夺嫡之争。”
林琅将头垂得低低的,她现在说得,可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林琅现在越来越感觉,上一世尚书府的没落,并没有她之前想得那么简单。
良久,林琅都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张略显焦虑的脸庞。
“父亲?莫不是林琅说错话了?”林琅低声询问。
“没想到,我的小女儿,竟然心思如此通透。”叶凌微微一笑,有些别扭的揉了揉林琅的脑袋。看的出来,他并不习惯这个动作。
就连陈氏都是一脸的惊讶,他何曾如此亲昵的对待自己的儿女?
“父亲,您有心事?”再怎么刚硬的男人,都是需要一个可以分担的人,来缓解朝堂上的不如意。
很显然,他将陈氏保护的很好。所以,面对林琅的一些通透见解,叶凌就像是找到了知己。父女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许多。
“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也考虑过,只是,这百花宴,推辞不得。”叶凌眉头紧皱,有些忧虑。
“父亲,夺嫡,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明目张胆的和父亲,交谈这种敏感的朝堂之事,林琅也是心中一阵火热。
尚书府毁过一次,却也绝不能再毁第二次。林琅只感觉胸膛里的热血在沸腾,她,要守护整个叶家。
叶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前世的一切,就像一出话本子演出来的戏剧一样,一一在脑海中浮现,整合。
她叶林琅凭着琴姨娘传授的一些子雕虫小技,坐上了那遥不可及的庆王妃的位置。现在想来,也太过顺风顺水了些。明少怀虽然一直都在冷落她,却也没有过多为难之处。
紧接着,大姐姐被太子府逼婚,尚书府没落。再然后,她就被明少怀软禁在了桔园,与外界隔了联系。
当时的皇城之内,已然是暗流涌动。能至使朝局如此混乱的,就只有“夺嫡”这一件大事。明少怀将她软禁,莫不是参与了那夺嫡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