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昀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继续道：“后来他们一起求学，遇见了四个法师，那四个法师瞧不起斯内普，斯内普也很讨厌他们。他们彼此敌视，互相视为死敌。斯内普被狠狠地羞辱过，沉迷于危险而强大的黑魔法中，女孩一直在那四个法师面前维护他，并努力劝说他不要触碰那些危险的东西，可是斯内普并没有听从她的话。他们最终决裂了。”
布雷狄原以为这是个说亡灵法师的一生挚爱之类的故事，结果突然听见最像是故事女主角的存在居然和主人公决裂了。
他扬了扬眉头，却哪里知道，斯内普可不是故事的主角。
而在根据这个世界的情况作出了一定的改编后，墨昀总算尽量简短的说完了这位人称黑色蝙蝠的法师那幼年灰暗孤僻冷漠，少年苦涩误入歧途，青年醒悟痛失所爱，中年痛悔度日的苦逼人生。
明面上对长得和自己死敌一样的孩子肆意喷洒毒液，背地里又为了他身上那一半所爱之人的血液，处处保护，作为双面间谍，竭力周折，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那双和挚爱之人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
何等苦逼！苦逼！苦逼！
然而听完之后，布雷狄沉默了半晌，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这是哪里的故事？我去过很多地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个问题墨昀没办法解释。不过，她却能把这个当做自己反击的机会，于是少女扬了扬眉毛道：“因为这只是无知小女孩的睡前故事而已。”
布雷狄：“……”
他不爽的“啧”了一声，然后大约是出于等价交换的意思，终于回答了墨昀一开始的问题。“阿尔加莉亚……我跟她是几年前认识的。她在她的故乡非常出名，是个放荡的女人。”
放荡？
这个形容让墨昀有些意外。
“她本身还没有结婚，却有很多情人，因此让她的父亲非常恼火。但她是个法师，就算是她的父亲也管不了她。”
“那阵子有一位亡灵法师被抓住绞死在了她的家族领地上，作为法师，亡灵法师的遗物被交给了她处理。她妄动了一张绘着陌生法阵的图纸，召唤出了魅魔。”
“跟恶魔有关的法术，对于法师来说是禁忌，但亡灵法师们却并不忌讳。魅魔在很多人眼里是下流污秽的生物，但对亡灵法师来说却是补充精力的好帮手。跟法师借助空气中的元素施法不同，我们这些灵媒需要消耗的更多是自身的力量，因此经常会有强大的灵媒与魅魔签订契约，由魅魔搜集其他人的精气，用以补足自己的损耗。”
墨昀点了点头，“补魔嘛，我懂。”
亡灵法师不知道她懂了什么，他冷冷道：“很多人以为魅魔的目标只是男性，但事实上魅魔的男女性别可以自由转换。它能迷惑它想要迷惑的所有人，只是比起女性，男性更适合成为它们的目标。”
“阿尔加莉亚召唤出了魅魔，但她不懂灵媒之间流传的豢养方法，也不知道该如何签订契约。一头无主的恶魔就这样被她放了出来，同时卷走了她这些年搜罗来的无数法术。”
“你也知道，阿尔加莉亚是幻术系的法师。这一类别的法师在学校里能学到的东西不多，毕业之后需要到处拜访那些隐居的强**师，继续深入学习才行。”
“那些拜访后得到的指导，甚至是法师们的心得笔记，非常珍贵。被魅魔卷走了之后，她就一直在追踪对方的下落。”
“至于我——不过是在她追捕魅魔的途中，偶尔遇见的。”
“亡灵法师对于恶魔比较熟悉，所以也更加敏感。无主的恶魔让我非常好奇，所以我把那只魅魔扣了下来。”
“我前脚收了那只魅魔，后脚阿尔加莉亚便赶到了。她对于恶魔的执着态度让我感到十分好奇，因为法师一般都对恶魔敬而远之。我猜测一定有什么隐秘的缘故，于是在她身边呆了一会儿，说可以帮忙。然后我知道了魅魔身上藏着大量法师笔记的事情。便跟她做了一个交易。”
说到这里，布雷狄似乎对自己非常满意的笑了起来，“她交出所有的笔记，我还她自由。”
不过，如果阿尔加莉亚知道笔记已经在布雷狄手里的话，她就不可能放弃他转而继续去追踪魅魔了，所以……
墨昀沉默了半晌：“……阿尔加莉亚不知道法师笔记已经在你手里了？”
布雷狄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她？”
这次亡灵法师的语气更加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知道你跟魅魔有联系吗？”
“知道吧。”布雷狄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的回答道：“她向我求爱过。我说我爱上了魅魔，然后就离开了。”
第44章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 阿尔加莉亚召唤出了魅魔，却被魅魔偷走了重要的法术笔记逃走，魅魔被布雷狄撞上扣了下来，阿尔加莉亚的宝物被布雷狄截胡，但她却不知道，喜欢上了刻意接近的布雷狄，而最后, 当她向布雷狄表白后, 布雷狄却说自己喜欢上了魅魔。
——或者说，阿尔加莉亚觉得他被魅魔所迷惑了。
这一出我爱你你爱她她却是我追逐的一生之敌这样狗血泼天的三角恋, 让墨昀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缓了一会儿后，她才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在停下来捋了捋思绪，沉默了一会儿后, 墨昀终于好奇问道：“那你, 知道那只魅魔去了哪里吗？”
“我知道。”布雷狄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但我不会说，也不可能告诉你。”
哼，很了不起咯？
对于这种故作玄虚的做派, 墨昀一点也不想让他太过得意。
于是她敛起了脸上的表情，不露出一丝好奇的点了点头, 完全不想流露出自己有任何失落的意思。
好在桃乐丝的身体非常擅长面无表情, 外人本来就很难看出她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墨昀保持礼貌道：“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但就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布雷狄却突然道：“不知道为什么, 你身上弥散着一股死人的气息。”
她的脚步霎时就顿住了。
“活人的气息是流动的，有热度的，温暖的，但你身上……从刚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你的确是活人没有错，但是，你身上的能量间却夹杂着些许已经冷却的，宛若灰烬般的，不会再有任何反应和活动的能量。”布雷狄微微蹙起了眉头，露出了些许不解的神色，“就好像是有一个死人附在了你的身上一样。”
“……”
墨昀转过了身来，她看着布雷狄，像是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布雷狄对上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带着冷冷的色调，恍若阴霾不散，又像是乌云压顶的天空那样晦涩沉霭。
“你在害怕我了？”他语气淡淡的，带着些淡淡的嘲弄和不以为然。
墨昀一时间没有说话。
乍一听见布雷狄说的那句话，她心里的确有些惊疑不定。
说她身上有死人的能量——这的确没错。因为她是穿越而来，在她穿越来之前，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的的确确是已经猝死了的。
可是……亡灵法师能够感应到这一点？
在穿越前，她追了那么多季通灵之战，隔着屏幕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那些大神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也许世界上的确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难以被普通人所理解。可是当她身边的人说某个神婆很灵验的时候，她仍然是个怀疑论者，对此嗤之以鼻，认定对方一定是骗子无疑。
此刻，情形也有点相似。
尽管这个世界连魔法都存在，可是当有人看起来能窥探到自身的秘密之时，墨昀还是第一时间感到了怀疑。
也许灵媒的确可以看到某些画面，不过墨昀一样也可以。像是她的游戏系统自带的私聊功能……
就在墨昀迟疑的思考要不要对着布雷狄开一波私聊看看他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亡灵法师已经撑着下巴，注视着从表情完全看不出情绪的少女，语气凉凉道：“你的脸上，死气最多。”
“乍一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人诅咒，马上就要死去了。但是这些天我发现，诅咒是死气越来越浓，而你身上的死气却是变得越来越淡……”
“……”
见墨昀一声不吭，布雷狄耸了耸肩，好像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于是也不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也许原本有人对你下了诅咒，但你已经强大到了不受影响并且可以自行驱散的地步吧。不过，你的脸缺少表情，大约是死气的影响——虽然最后驱散干净了就会恢复正常，不过如果你想要早一些消除影响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帮忙？”
布雷狄迅速补充道：“当然，不是免费的。”
而根据墨昀前世的经验，这种驱邪专业人士只有上节目才会免费算命，平常那些大神都只接待有权有势的人，毕竟就算所用材料不算珍贵，但技术无价。
于是在盘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余额后，墨昀最终半信半疑的僵着脸离开了。
“谢谢……我再想想。”
等她离去，零从布雷狄的耳环里皱着眉头凝出了实体：“你干嘛要说收费？驱魔仪式明明很简单的啊！”
对于零的这种语气，布雷狄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我乐意。”
听他这么说，零气道：“你这个人的性格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你也知道她可能就是预言里的那个人对吧？不然也不会一见面看见她一身死气，就放不下的跟着她走到这里啊。”
对于这样的说法，布雷狄不屑的冷笑一声：“呵。”
“冷哼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没法反驳我。”
“……啧。”
“嘴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心里还是很好奇吧？那也没有办法，不管是谁被预言会单相思，都会很在意的吧。尤其是布雷狄你，又刻薄又孤僻，肯定更不服气。但人啊，有时候越是不屑的想——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就越是忍不住的会靠近对方，想要证明自己绝对不会变——但往往就是这样，踏入了命运的轨道哦。”
“……零。”
“什么？”
“吵死了。再啰嗦小心我把你关进羊头骨里。”
零闻言大怒：“我还不是为你好！！！”
她说完之后，气冲冲的回到了他的耳坠里，却余怒未消的在耳坠中掀起一股又一股的黑雾，翻滚不休，气势汹汹，像在无声的怒吼。
不过，既然没有声音，布雷狄就完全无视，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
他终于将自己的材料一一整理完毕，正准备重新收好的时候，却在看见一块晶莹剔透的冰蓝色水晶时，微微一顿。
那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
他这一生受到他人善意对待和感到温暖的时刻极少，因而这块水晶他一直带在身上，不曾远离。
那时候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灵媒，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运用自己的力量与天赋，于是只能凭借本能与深渊和死亡嬉戏。
那时候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做了许多事情，其中很多行为让他自己现在回忆，都忍不住一阵心悸和后怕，不敢重复。
也许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也许是越来越深切的明白了黑暗与死亡的可怕，他自己的力量又有多么渺小，布雷狄这些年来越来越少出手。
他不止一次的想，他能活到现在，实在是运气太好，命太大。
而若不是遇到了送给他这块水晶的女人，他就算活了下去，也恐怕早就堕入黑暗，沦为邪恶的黑魔法师了。
他记得当时他为了获得更多关于魔法的知识，潜入了很多法师的墓园之中挖墓开坟，偷盗那些被他们带入墓地之中的珍贵手稿和研究日记。
如果幸运的话，有些法师还会将自己的法术心得记录下来。
那时候他对死亡是多么的无知和缺少敬畏啊，那时候的他，又是多么的偏激和不顾一切。
可是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时的愚昧无知，胆大妄为，如今的他也就不是现在的他了。
这么一想，倒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地方。
布雷狄就凭着这样的方法，一路成长了起来，从一开始在几大领地的法师联手通缉下狼狈逃命，到最后怡然不惧，可以潇洒离开，全身而退。
当然，在被追杀的途中，他也有好几次曾经重伤垂危，险些丧命。遇见这块水晶的前主人，就是其中最严重的的那一次。
但她救了他。
她已经很年迈了，六十多岁的女人，白发苍苍，独自一人居住在贫民窟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而正是因为她居住的地方如此隐蔽难寻，他那时才会朝着那个方向逃跑，用来躲避法师们的追踪。
她没有告诉他他叫什么，只让他叫她婆婆。她为他疗伤，为他做饭，为他整理他盗窃而来的手稿，然后告诉他，法师的经验，并不一定完全适合灵媒。
她也是一位灵媒。
当然啦，布雷狄那时候想，如果不是同类，又有谁会去救一位“可怕的”，“邪恶的”，“肮脏的”，亡灵法师？
不过与擅长和坟墓，诅咒，以及亡灵打交道的布雷狄不同，婆婆是一位萨满。
她借助各式各样的道具与世间万物沟通交流，比起诅咒，她更擅长祝福，比起与亡灵沟通，她更注重感受一个人的内心，比起着眼现在，深入探索魔法，她的天赋让她的双眼迷离，能够看见更远处的未来——
她拥有极其罕见的预知能力。
所以她对布雷狄说：“你不该死在这里。你还有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你还有要见的人没有见到。你的命中之人在未来等着你，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