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重生)——八月薇妮
时间:2018-02-22 11:08:21

  丁满心头凛然,喝道:“你犯下弥天大罪,死到临头了,还敢问什么!”
  小齐吓得匍匐在地:“小人,小人……”
  桓玹默默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突然轻声道:“她把你拉进来,就这么跑了?她不怕我杀了你吗。”
  小齐先是浑身颤抖,像是怕极了,可过了会儿,又哆嗦着不成声地说:“我、我的命是大小姐救的,为了、为了大小姐死……也没、没……”
  丁满待要把他踹倒在地,桓玹却突地一笑。
  桓玹似笑非笑,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想不到,竟也会有人愿意为了她死,到底是小看了她啊。”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这件事里,没有人该死,一个人也不会死。”
  他的口吻淡淡的,又仿佛带着无限的难以形容的怅然,伤悒跟落寞。
  桓玹一摆手:“别为难他,带他下去吧。”
  小齐愣了愣,他虽不怕死,但若不死,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忙趴在地上磕头:“多谢辅国大人,多谢辅国大人!”
  丁满很是诧异,却当即领命,正要领小齐出去,小齐突然又叫了起来。
  丁满怒道:“你怎么了?”
  小齐忙又低头:“还有一件儿……我、我差点忘了。”
  他忙探手进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大人,这是大小姐叫我给您的。”
  桓玹拧眉,小齐毕恭毕敬地把东西给了丁满,丁满忙又呈给桓玹。
  小齐则皱紧眉头,冥思苦想了会儿,道:“姑娘在把这个给我的时候,还念了一句诗,叫什么……明珠什么泪,相逢……什么成亲之类的。”
  桓玹把那帕子打开。
  其实才一上手,他已经有所预知了。
  果然,躺在帕子上面的,是那一枚他从琳琅轩里买下的镯子。
  锦宜那天晚上,说喜欢上他的时候,戴在手腕上晃动的玉镯。
  丁满催促小齐:“快好好想想!”
  小齐心虚地说道:“姑娘自言自语的很小声,我是无意中听见的一句……也没听明白,真的、真的记不得。”
  突然,桓玹轻声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丁满怔住。
  小齐愣了愣,却惊喜交加道:“就是这个了,再没有错的,大人怎么知道?”
  丁满望着桓玹沉默惘然的样子,拉住小齐,把他给拽了出去。
  桓玹盯着面前的那枚镯子。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世上,只怕只有他才明白这句诗的意思。
  “你果然……已经都记起来了啊。”
  他握紧那玉镯,微微后倾倚在椅背上,苦笑。
  ***
  这日,宫里明帝派了内侍出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桓玹没有任何说明,只道:“公公请回,明日我会亲自向陛下禀明。”
  打发了内侍去后,桓玹知道今晚上那位陛下只怕要睡不着了。
  但他没时间去理会,因为他要应付的当务之急,是郦家的人。
  眼看要入夜了,郦雪松要从工部回府,郦子远也会从科院回家。
  正如桓玹跟沈奶娘说的,他无法料想郦家的人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就在桓玹思忖是不是要派人把雪松跟子远叫来,还是他亲自去郦家一趟的时候,阿青来报:“郦家大公子来了。”
  桓玹笑了笑,示意请进来。
  不过是,子远快步而入,行了礼道:“三爷,我姐……可能出事了。”
  桓玹脸色平静:“你为什么这么说?”
  子远见他一点儿也不觉惊讶,定了定神道:“早在我去赴试之前,就觉着姐姐有些怪,我只当她是担心我的考试,所以并没放在心上,方才我回到家里,一问才知道,姐姐去了慈恩寺上香,至今未归。都已经是这会儿了,她不可能还不回去……我以为她兴许去了外祖母家里,或者是这边府里,来的路上已经打发人去外祖母家里问,果然没有人,方才进来的时候也问过了门上,也说没有见着……”
  桓玹听少年说罢,点了点头:“你的心思缜密,就算遇变,行事也还算周详,也不亏她对你寄予厚望,一心为你们着想打算。”
  子远愣怔:“辅国,您到底在说什么?”
  他突然心怀侥幸,笑道:“哦!我知道了……难道……难道姐姐在辅国这里?”
  如果是桓玹行事把锦宜偷偷带进来,或者……留在别的地方,旁人都不知道,那也是有的。
  子远那颗心还未放下,桓玹淡淡道:“我也盼着这样。”
  子远呆住了:“三爷,您、您的意思,我不懂。”
  两人才说到这里,门扇敲响,是丁满匆匆进来,行礼道:“谭六哥传了消息回来,郊县的三个云来客栈都找过了,都说没有见过……”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子远,及时住口。
  子远怔怔问道:“三爷……在找什么人么?”
  桓玹没有开口,也没回答子远,沉思了会儿:“谭六知道怎么做。”挥手示意丁满退下。
  丁满退下之后,面对子远逐渐张皇起来的追问,桓玹道:“还是让沈奶娘跟你说罢,我也是听她说的。”
  当即便命人把奶娘带来。
  两人相见,子远总算明白过来桓玹这会儿忙的也跟锦宜有关,而他那不妙的忖度也成了真。
  子远不肯相信,拉住奶娘的手,又急又气,流着眼泪追问:“这是为什么啊!奶妈,你怎么……怎么如此糊涂!”
  奶娘也哭个不停。
  桓玹道:“这不怪她,你总该知道你姐姐的性子。”
  子远已经不知所措。
  原先他出了考场,满心欢喜,自觉题目答的不差。他第一个想法竟是,若告诉锦宜的话,她一定会高兴。于是急急地跑回家,谁知竟扑了个空。
  直到现在,那满腹的欢喜尽数变作了悲伤,就像是滚烫的一颗心兜头浇了冰水,非但难以承受,那种难过痛苦的感觉更加超乎想象。
  子远虽然不肯放声大哭,两只眼睛里的泪却流个不停。
  桓玹从旁看着,少年躬身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额头,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这一幕……竟是似曾相识。
  只不过子远所哭的对象换了人。
  ***
  前世,在茂王之事后,桓玹同锦宜“相敬如冰”,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之多。
  面对锦宜,他很少流露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多半只是淡淡冷冷的一张脸。
  因为一想起被她利用的那件事,就如同锋芒戳在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对这个女人太好。
  那一年,雪松升了工部侍郎。
  新官上任三把火,雪松去了南边巡视。
  他走了四个月后,一个噩耗传了回来。
  雪松一行人乘车赶往青川县的时候,遇到山石塌方。整辆马车给乱石砸的四分五裂,雪松也因而殉职。
  桓玹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他望着那八百里加急的信,看了又看,几乎不相信。
  倒不是因为雪松的突然身亡,“郦雪松”三个字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个淡淡的“意外”。
  桓玹不肯置信的原因是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消息,对郦锦宜而言意味着什么,对她的打击,又将有多大。
  不错,他表面上对她淡冷疏离,但……但同样无可否认,他不想让她伤心。
  更加不想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可是这消息毕竟瞒不住。
  桓玹不想让锦宜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在内阁过了一夜,一整夜反复思量,彻夜难眠。
  次日早上,他回到府里。
 
 
第104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那天桓玹回到府里,才进门,谭六就向他禀报:“八纪跟郦家的小少爷打架了。”
  桓玹一怔,奇怪为何这种小事也要告诉自己。
  等见到八纪后,桓玹才算明白,原来八纪原本粉妆玉琢的脸上,眉骨跟眼下两处都挂着伤,更不知为何弄得眼睛通红,像是哭了几天几夜,小孩儿皮嫩,这样的伤看起来就更骇人。
  八纪见了他,委屈的无法可说:“三叔,郦家的小东西欺负我!”
  桓玹先是极为心疼,幸而容先生已检查过,并未伤到骨头跟要害,皮外伤养个月余就可痊愈。
  但八纪的武功是桓玹亲教的,对付寻常孩童不在话下,虽然郦子邈大他两岁,也不至于就被打的到这地步。
  八纪道:“如果是正经的比试拳脚,我才不怕他,他用的是阴招。”
  桓玹听他连比带划地说完,才知道,八纪跟子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子邈不消说是给打败了。
  八纪正得意洋洋,不料那被打倒在地的郦子邈冷不防就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死命地往八纪脸上一扬。
  八纪双眼顿时被沙子打中,又迷又疼,只顾拿手去揉,子邈趁机爬起来,仗着身高优势,往前一扑,就把八纪直直地往后推倒了。幸好没有跌到后脑勺,但他因为躲避的缘故,侧脸撞在地上,不免挂了彩。
  幸而郦子邈并没有趁机下死手,大约也是见八纪脸上流血,便一溜烟地跑了。
  ***
  等桓玹回到房中,才进门,便见锦宜垂手立着,屈膝行礼:“三爷回来了。”
  桓玹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
  锦宜在旁边,小心地打量他的脸色。桓玹心里惦记着雪松的事,没留心其他,等发现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锦宜才道:“今儿……子邈跟小八爷打架了。”
  桓玹微怔,这才知道她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怪不得神情忐忑,莫非是以为他会因为八纪被打伤了而去为难子邈吗?
  可转念一想,如果今日不是有那天大的噩耗压着心底,看着八纪被打的那样凄惨,只怕真的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虽然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孩子,但至少得训斥锦宜几句,让她好好地看管自己的弟弟。
  但现在……桓玹道:“不碍事,只是小孩儿门寻常的玩闹罢了,不必理会他们。”
  锦宜没想到他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意外之际,竟而不知说什么。
  先前听说子邈打伤了八纪,那些丫头又说八纪头破血流,受伤极重,锦宜不知到底如何,同沈奶娘赶去打量,远远地看见了八纪脸上的伤跟红肿的吓人的双眼。
  八纪在府里的地位殊然,甚至胜过桓老夫人的正经孙儿们,哪里曾受过这种待遇。如果真的是孩子们玩闹也就罢了,但差点闹出人命……
  更加上听说桓玹回来了,且又立刻去探望了八纪,锦宜心里越发忐忑,本以为他回来势必要有一场雷霆之怒的。
  她本想向桓玹解释,替子邈认真的道歉,可却想不到,桓玹竟浑然地不在意。
  桓玹兀自出神,等见她仍然站着,便道:“怎么了?还有事?”
  锦宜忙道:“不,没有了。”
  桓玹颔首,终于把心一横:“阿锦,你坐着,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锦宜因蒙他不计较子邈伤人的事,心里宽慰,便在他身旁坐了,含笑看他:“三爷有何事?”
  桓玹看着锦宜近在咫尺的温柔笑颜,突然有一种愧疚跟负罪感。
  他着实想让这笑长长久久地留在她的脸上,但却不得不亲自毁掉。
  ***
  桓玹隐隐觉着,雪松的死跟自己……多少有些关系。
  如果不是素舸下嫁,郦雪松此刻只怕仍在工部,万年不动地做着他工部员外郎的闲职。
  他不会因为升迁而忙碌,更加不会屡屡外派。
  若不是因为新升了侍郎,又怎会特意往南边去,从而遇到这回事?
  雪松的后事,是桓玹知会了桓老夫人跟桓璟,把桓府的人手拨了近百人过去,这才将所有都料理的隆重妥当。
  对郦家来说,雪松的逝世,实在是雪上加霜。
  前两年郦子远才残了腿,如今郦家的顶梁柱又去了……郦老太太哭天抢地,死去活来。
  锦宜却极少哭,只是跪在雪松灵前,呆呆的样子。
  桓玹怀疑她的泪是不是都直接咽到心底里去了,亦或者在她身上发生的不幸之事太多,已经将她的眼泪都耗干了?
  他宁肯是后者。
  雪松下葬之后,锦宜病了月余。
  这月余煎熬的时间,桓玹的态度比先前有所改观,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
  原先因李长空带来的那厌憎跟恼恨,跟他心里涌动的怜惜跟爱顾交战,最终输的逃之夭夭。
  他吩咐底下人好生照料,又特意叫容先生给她诊治,仔细调养。
  他不想让她继续消瘦下去,握着那盈弱的纤腰之时,几乎让他有种一折就断的错觉。
  本来他的爱顾是可以生根发芽,生长壮大的。
  六个月后,除了仍少言寡语的锦宜,长安城里似乎没有人再记得那个不幸殒命的郦侍郎。
  甚至连郦老太太,都开始了新的盘算。
  那一天,郦家到了两个客人。
  是姓王的父子俩,据说是郦老太太的亲戚。
  当时桓玹并没在意此事。
  直到后来,他才得知,原来郦老太太留这两人,是有用意的。
  十分龌龊而荒唐的用意。
  ***
  那几天锦宜回了郦家,毕竟父亲没了,但还有子远跟子邈,尤其是子远。
  桓玹理解她的心情,这数月来两人的感情比先前近两年还要好,越是同她相处的多,感觉越是异样。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心里那叫“怜惜”的东西,生了根,却在不知不觉中,结出了一种滋味古怪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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