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大小恭候沈凌阳走了之后,沈琬洛也想离开这里,跟娘亲说几句体己话。
她前脚刚转过身,金怜湘就发了话:“站住!”
沈琬洛缓缓转身:“不知母亲还有何吩咐?”
金怜湘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柳碧凝,说道:“我看你这次回来,人没长进,规矩倒是忘了不少。从小你娘是怎样教你的?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林氏得意地弯了她一眼:“是啊,夫人,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她若还是这番模样,将来在王爷府得罪了王爷,人家要说咱们家教不好了。”
沈琬洛心中冷哼,要说的,他早就说过了。
金怜湘觉得林氏这话颇有几分道理,吩咐贴身丫鬟将一方凹凸不平的木板拿了过来,放在正中间。
这是沈府的私罚之一,跪砧板。虽然表面上没有十分明显的伤痕,可是跪的时间长了,人的膝盖便会钻心的疼。
金怜湘看着指上的丹蔻,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就跪半个时辰吧,反正你还要待三日,不管什么时候跟你娘说话都可以。”
柳碧凝见拿出了砧板,骇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讨饶:“大夫人!琬洛刚刚嫁到王府,这样的刑法对她是不是重了些?您就看在她是新妇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金怜湘冷哼一声:“就是因为她刚嫁过去,就敢如此跟我说话,所以我才罚她。否则她以后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好好的省亲,居然害得娘亲为了自己给他人下跪,沈琬洛捏紧了拳头,先将娘亲从地上掺了起来:“娘,你快起来。”
柳碧凝摇摇头,反而拉着沈琬洛跟她一起跪:“快,快求求你母亲,不要让她罚你,啊。”
沈琬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娘亲变得如此胆小?
她不屑地瞥了那砧板一眼,说:“母亲罚我,究竟是为何?”
“哼,就罚你出言不逊,不把我放在眼里!”金怜湘底气十足的说。
“那我倒要问母亲,我到底哪句话出言不逊?又是哪句话没有将母亲放在眼里?方才琬洛央求多住三日,说的是以报父亲母亲的大恩大德,难道这就是母亲所说的出言不逊,没有将母亲放在眼中吗?”沈琬洛说完,仍是不卑不亢地盯着金怜湘。
“你!”金怜湘一时气结,脸都憋红了。忖度之时,她觉得这沈琬洛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金怜湘想了一会儿,不怒反笑:“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牙齿硬,还是我的鞭子硬。来人啊,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府里下人听了很快拿来长鞭,将沈琬洛绑在了柱子上。鞭子一响,立刻便有一道鞭痕出现在沈琬洛的手臂上。
“啊!”灼痛感几乎撕裂了沈琬洛的身体。
柳碧凝扑在沈琬洛身上,哭着哀求:“求大夫人开恩,放过琬洛吧!”
金怜湘惋惜地摇摇头:“柳氏啊,不是我不想原谅她,只是她实在是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啊。你放心,这几鞭一定能够调教出一个谦恭守礼的大家闺秀出来。”说完金怜湘目光一狠:“给我打!”
鞭声彻响在偌大的正房中,几房小妾看着沈琬洛挨鞭子,得意的偷笑。
柳碧凝有心护着,却被下人死死拦住。
“不要!不要再打了!大夫人!我求求你!放过琬洛吧!”
几鞭子下来,沈琬洛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忍不住地冒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打烂了一层。
正文 第7章别有用心
金怜湘坐在那儿看了半天觉得乏了,缓缓步至沈琬洛面前:“打了几鞭了?”
下人回道:“回禀夫人,打了六鞭了。”
金怜湘这才说道:“行了,我看这教训,你也受得差不多了。你可别怪母亲心狠,母亲这都是为了你好。”
沈琬洛抬起眼睛,注视着金怜湘脸上得意的笑容,暗暗握紧手掌。
处置过沈琬洛,金怜湘带着众人都散去,柳碧凝连忙跑上来帮沈琬洛松绑。看着女儿被打成这副样子,她的眼泪似掉了线的珠子滚动不止:“洛儿,都是娘连累了你。这群人,欺负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打我的女儿!”
这几鞭子虽然痛,但是还不至于让人丧失心智。沈琬洛注意到柳碧凝刚才的话,忽然抬起头:“娘,你说什么?她们平时总欺负你吗?”
女儿都被打成了这个样子,柳碧凝也不必再隐藏,掩帕呜咽地哭起来。
沈琬洛忍着身上的伤痛,爬到柳碧凝身边安慰她:“娘,别哭了,我们回去,你慢慢讲给我听。”
柳碧凝含泪点了点头,和丫头一起,将沈琬洛扶回了自己的房间给她上药。
听柳碧凝讲完她一直被其他侍妾欺负的事后,沈琬洛激动起来:“娘,这些事,你为何从来都不告诉女儿?”
她起得猛了,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引得她不由龇牙咧嘴了一番。
柳碧凝连忙将沈琬洛哄回去:“你这孩子,别乱动,娘正在给你上药呢。”
白色的粉末在柳碧凝的手中细细铺陈开,均匀地涂在沈琬洛的手臂上。柳碧凝叹了口气:“她们不过是看我不顺眼,撒撒气,我忍忍也就过了。”
“那怎可以?父亲呢?难道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吗?”
“你父亲忙于朝务,哪有心思管到家里的事情。”柳碧凝说着,目光便盯着桌面,眉宇间泛起一层愁雾。
沈琬洛还想再说什么,管家突然敲响房门:“二小姐,老爷在书房候着您呢。”
这边娘亲心情不畅,沈琬洛本不想离去。柳碧凝劝她:“去吧,你父亲找你,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你早些回来便是。”
沈琬洛这才不舍地福了一身,“那孩儿去了。”
告别了娘亲,沈琬洛不安地走向书房,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到了书房外,管家先行通报:“老爷,二小姐到了。”
“恩。”
沈琬洛跨过门槛,走上前盈盈福了一身:“父亲。”
沈凌阳给管家使了个眼神,管家立刻会意,将门窗全都关了,然后站在外面守门。
沈凌阳背着手来回踱步:“听说你方才挨打了?”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沈凌阳这里,难道他是要替自己鸣不平吗?
“是。”
她很快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沈凌阳观察着她的神色:“你母亲只是想要你谦恭守礼,识得大体。你要体谅你母亲。”
沈琬洛轻轻蹙眉:“母亲教训女儿,女儿自然不敢多言。只是,自从女儿嫁往王府后,娘亲孤苦伶仃,无人照应。那些妾室仗着我娘性子软弱,几次欺辱。还望父亲替娘亲做主。”
“为父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等事?你放心,若是真有此事,我当然不会置之不理。好了,你且说说,萧墨迟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
沈琬洛摇摇头,坦言道:“女儿自从嫁入王府,便被安置在角院里,到如今还未曾和他有过接触。”
沈凌阳的眉间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沉吟道:“唔,你刚入门,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既然如此,你就先退下吧。”
沈琬洛还要再说娘亲的事,可是见沈凌阳毫无继续谈下去的意愿,只好作罢。
“是。”
沈琬洛从书房中走出来之后,一个人影紧接着闪了进去。
金怜湘刚回到房间就听说沈凌阳召见了沈琬洛,唯恐那小蹄子在沈凌阳面前告状,匆匆赶了过来。
“老爷!这是我刚给你做的点心,你尝尝?”
金怜湘将点心放在书桌上,顺便打量着沈凌阳的脸色。
沈凌阳并没有抬起眼看她,手上的折子倒翻了不少。
“听说你刚刚责罚了她?”
“我是教导一下她。”
“女大不中留,教导是应该的。”沈凌阳又换了本折子继续翻看:“我还听说,你纵容手下的妾室欺负柳氏么?”
金怜湘面上一滞,立刻换了副委屈面孔:“这……老爷,虽说我主持家务,可是她们若有心背着我,我怎么知道呢?”
沈凌阳自始至终头都没有抬起来过:“你们女人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只是莫要让她们做的太过了。”
听到沈凌阳这样说,金怜湘脸上一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凑了过来:“老爷,你不觉得这沈琬洛自从打王府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么?依我看,她定是以为傍上了王爷这个靠山,便可以不把家里放在眼里了!老爷,您当时选中她送去王府,可是为了……”
沈凌阳忽然打断金怜湘的话:“好了,你说的有道理,确实应该找个机会让她知道,究竟是谁掌控着她的命运。”
夫妻二人一合计,金怜湘满意地走出了书房。那张保养得体的脸上露出魔鬼一般的微笑:“沈琬洛,看你这次还能得意到几时?”
沈府的偏房内,柳碧凝跪坐在榻上,沈琬洛正手持一把桃木梳子,为她细细地梳发。如墨一般的长发铺在鹅黄色的衣裙上,镜中倒映的那张容颜仍有着昔日的光彩。
柳碧凝欣慰地看着身后的女儿,笑道:“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轮到我的女儿给我梳头。”
沈琬洛将最后一缕青丝梳顺,趴在柳碧凝的肩头露出顽皮的笑容,就像幼年时经常赖在娘亲身上那般:“女儿已经长大了,自然应该轮到女儿孝敬娘亲。”
虽是一句简单的话,却惹得柳碧凝显些红了眼眶:“都是为娘无能,害得你在丞相府受尽委屈,如今你既然已经嫁入王府,日子总会比在家里好过些。”
正文 第8章备受欺凌
沈琬洛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娘亲,她不想让娘亲再为她担心。
“娘!您就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柳碧凝连忙将眼泪憋了回去,点点头:“好,不想了。今后你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何时,走,娘带你去采点荷叶,到了晚上给你做荷叶饼吃,好不好?”
沈琬洛开心地扑在娘亲的怀里,脸上的笑容犹如一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女那般天真:“好啊,琬洛最喜欢吃娘亲做的荷叶饼了。”
后园中景色怡人,一池菡萏随着微风轻轻荡漾,柳碧凝站在池畔的柳树下,瞧着这景色总算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她慈祥的望着摇了一支独木舟在荷叶间穿梭的少女,亲切地叮喃。
不多时,沈琬洛便满载而归,采了不少新鲜的荷叶架舟回来。
母女两个在池边言笑嘻嘻,并未注意到一直有一双恶毒的眼睛盯着她们。
当晚,沈琬洛正在自己的房间等着娘亲给她做荷叶饼回来,常侍在柳碧凝身边的石榴急匆匆地跑过来敲开了房门:“二小姐!不好了!柳姨娘和林姨娘在厨房里起了争执,林姨娘对柳姨娘大打出手呢!”
“什么!”沈琬洛吃了一惊,心里急作一团,立刻跟着石榴跑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