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韵:“诶?”
白延的意思是,她那张脸太过招摇,就这么过去,一定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要知道他们此时可还没离开长青门的势力范围呢。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就地毁容吧。
白延望着她瞪大的眼睛,面上笑意更甚。
他按住她的肩膀,说他有办法。
下一刻,他又解下了那个被他别在腰间的小包袱,从里头摸出了一个被裹得十分严实的布包。
木韵:“???”他到底要干啥啊?
布包里装的是两根黑色的木炭,白延一手拿起其中一根,另一手仍像之前那样按住她的肩膀。
白延道:“我替你画个胎记。”
木韵:“……”
以为她不乐意,他又多解释了一句:“阿韵你放心,我不是随手乱画。”
木韵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了。
白延把胎记画在了她右脸,从眼尾往下,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加上此时已经天黑,进了村后,骇人效果的确一流。
村中没有客栈酒肆,两人只能寻了一户人家,多花了一点钱投宿。
那对老夫妻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给他们铺了床。
上了年纪的人休息得早,做完这些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说得去休息了。
“你们慢慢吃,吃完了也早些睡吧。”
“等等。”白延叫住那老太太,“在下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帮忙。”
老太太喜欢这个看着很精神的年轻人,开口时语气很好:“什么事啊?”
白延抿了抿唇道:“不知这村里可有哪户人家愿意卖几件衣裳给我们的,我们先前遇到了劫匪,慌不择路之下,行李丢了大半,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这老太太就一口应下了,说这个容易,明早去村口那个裁缝那买就成了。
木韵听到这番对话时并没有多想,只觉得白延考虑得十分周到。
第二日一早他们告别了这对老夫妻往村口过去,果然找到了对方口中的裁缝。
买衣物的时候,木韵依然没有多想,哪怕白延买的全是女装。
她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结果离开这个村子之后没多久,他就拉着她拐进了附近另一座山,说要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换衣服。
木韵:“???”
换、换衣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木韵亲眼目睹了他用山间积雪洗干净了脸,又看着他信手刮去面上的胡子,露出叫人辨不出雌雄的面容来。
而等他散下头发并穿上他们之前买的裙子时,她已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显然白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因为他还非常熟练地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却不失雅致的发髻。
木韵看得一愣一愣的,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先前他蓄着胡子一派不修边幅模样时,木韵就能从他的五官里瞧出七分风流俊俏来,现在他把脸捯饬得再干净不过,还换上了女装,可以说是彻底放大了他外貌的优点,妥妥一位高挑的清秀佳人。
惊呆之余,木韵忍不住对K24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他还是个女装大佬!”
K24:“等等,为什么我觉得你忽然兴奋了起来……”
第6章 武林绝色05
事实证明木韵的猜测一点没错。
白延在扮女人这件事上不仅熟练,还十分有心得,他甚至还在包裹中备了一支发钗!
木韵:我的天啊。
K24解释说:“我说了,他逃命躲追杀的本事是江湖顶尖的。”
木韵:“可你没说他是靠扮女装来隐藏行迹躲避追杀的啊!”
K24:“女装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而已……”
木韵:“……”
不管怎么说,亲眼见证了一位女装大佬的诞生还是让木韵相当激动的。
于是她发自真心地对白延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白延朝她抿了抿唇。
分明脸还是那张脸,笑容的弧度也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但此刻的白延却再没了先前的不羁感,反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疏离。
木韵觉得太神奇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白延自己换上女装之后,还顺便帮了她一把。
“昨晚看你饿成那样,加上天也黑了,不靠近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这胎记便画得有些粗糙。”他说,“蜀中离关东太远了,我们靠走的没法去,但若是现在进入那些大城镇买车马,可能没等我们离开关东,段鸿养的暗探就能寻到我们了。”
“所以我也要换个模样?”
“对。”他弯腰掬起一捧积雪,待其融化些许,才沾了一些到布巾上,“我先帮你把昨晚的胎记擦了。”
木韵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头一个音节蹦到唇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毕竟是刚融下来的积雪,这么贴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在他动作起来的这一瞬,木韵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很快就好。”他柔声道。
“好、好的。”她看着他微蹙着眉的模样,仍是有些不习惯。
在木韵看来,白延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堪称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标准桃花眼了。
之前他蓄着胡子,还把额发胡乱散成一片时,也是靠的这双眼睛叫人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半点嫌弃之心来,昨夜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妻便是例子。
早上离开的时候,木韵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夸白延生得精神讨喜呢。
白延小心地替她擦去那块胎记后,略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欣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叫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下意识顿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轻声道:“好了。”
木韵噢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靠近的情况下,要看她总得稍微低一下头。
现在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颤动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觉得那蝶似乎是飞到了他心里,让他霎时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
木韵可不知道这短短两个呼吸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她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给我换个模样吗?”
白延闻声回神,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定力。
她只是站在那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至失神了。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住在他心尖的美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翻出为她乔装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为她解释:“你放心,不会伤到你原本的容貌。”
木韵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她唔了声,问:“你很擅长这个吗?”
白延笑了:“其实是被逼擅长的。”
木韵原本以为他这话是仇家太多的意思,结果他再度开始动作后竟主动解释了下去。
他说:“这些都是我义母教我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告诉我,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好用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学会如何骗过旁人的眼睛。”
当然,这种近乎旁门左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他练剑之余的额外任务罢了。
只是他习惯了学一样东西就要认真学下去,所以长大后对乔装易容一道依然万般熟练。
而且这份本事也的确救过他好几次性命。
木韵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道:“我看那些话本里的人易容,好像都要用上人.皮.面.具什么的……”
这回白延直接笑弯了眼,说那些都是骗人的,若真在脸上贴个人.皮.面.具,面容是能立刻不一样,但也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真正厉害的易容,是不靠面具掩盖一个人脸上的特点,让他变得平淡普通,叫人留不下印象。”白延说。
“可是……”她盯着他皱了皱眉,“可是你现在这样还是很好看啊,一点都普通。”
这话听得白延差点手一抖画歪要给她弄的新胎记。
他垂了垂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现在这样,长青门的人一样认不出来,这便够了。”
木韵正想说也有道理呢,就听到脑海里K24忽然啧了一声。
K24:“你看你看,他右边耳根都红了。”
木韵:“……”讲道理,现在到底是谁比较兴奋啦!
不过一个气质冷淡疏离的女装大佬害羞起来的模样的确赏心悦目得很,至少木韵瞧得相当高兴。
一刻钟后,白延终于收工。
他为她绘制了一个足以乱真的新胎记,还顺便替她遮掩了原本那欺霜赛雪的肤色,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太澄澈灵动了,他根本无法掩盖里面的光彩。
改头换面结束,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穿过这一片绵延,冀州城也近在眼前。
需要与外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以姐妹相称。木韵对此接受良好,一口一个姐姐,热情得不像话。
白延:“……”
整个关东都有长青门的势力渗透,但段鸿毕竟才当上武林盟主不久,手还没能伸得太长。
出了河东道后,他们就差不多安全了。
木韵:“那你之后不穿女装了?”好可惜哦。
他摇摇头:“进了关中地界,我更得维持现在的模样。”
段鸿的手伸不到关中来,但他白延在关中可是有很多仇家的,假如段鸿认定是他带走了韦韵,那这会儿估计已经跟他的仇家们悬赏他了,他决不能以原本面貌出现在关中。
木韵坐在马车里听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差点忍不住想给段鸿鼓个掌。
K24怕她每天沉迷女装大佬忘记正事,便提醒她:“再过一个月,你们可就要到飞凤山庄了,你想好怎么拿剑了吗?”
木韵:“这还用想吗?”
K24:“???”
木韵:“原主那个惊天垃圾师兄,武功又没有白延好,直接抢不就得了。”
K24:“飞凤山庄可不好闯。”
木韵当然知道飞凤山庄不好闯,但她本来也没想闯,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白延为了她,连自己在关中的兄弟都一个没联系,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叫有心人知道行踪。
他是真的把一颗真心捧到了她面前,还至今都捧得小心翼翼,饶是木韵本来纯粹任务心态,这会儿也难免有点动容。
“叶辛当了庄主,现在应该正愁自己不姓韦,镇不住下面的人吧。”木韵说,“我觉得白延如果不表露真实身份给他下一封战帖,他肯定会接,因为他这会儿就缺一个在蜀中正式立名的机会。”
K24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还夸了她几句。
然而这一人一系统都没想到,最后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跟白延提这个主意,就先遇上了叶辛。
事情还要从原主那个走火入魔身亡的爹韦连霄说起。
十年前,韦连霄约了一个与他齐名多年的剑客决战,两人在峨眉山万佛顶战了一天一夜,最终韦连霄赢了对方一招。
那剑客太过骄傲,接受不了失败,结束之后直接自刎在山上了。
韦连霄被这位对手的选择刺激得不轻,后来回到飞凤山庄,与徒弟及女儿讲起这场决战时,还一派可惜。
末了他说:“我按他死前的要求,将他火化后洒去嘉陵江了,将来我死了,你们也这么葬我罢。”
韦连霄一生轻狂,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吩咐一件事。
所以后来他练功身亡,韦韵和叶辛就照他当年所说,将他的骨灰洒在了嘉陵江中。
现在白延陪着木韵来到蜀中,自然少不了先去江边一趟,结果居然好巧不巧遇上了叶辛。
蜀地正要入春,江边雾气缭绕,细雨迷蒙。
木韵怕水气太重影响面上的胎记,特地寻了一顶帷帽戴上。白延没有这个担忧,他执伞立在她身旁,任风翻飞他身上的衣裙。
远远看到叶辛的时候,木韵还愣了一下。
“他怎么也在……”
“谁?”白延很在意。
“叶辛。”她讽笑一声,“就是我那位好师兄。”
叶辛站在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只带了一个随从,也没有打伞,看着竟还有几分落寞。
不一会儿,那个立在叶辛身后的随从忽然上前一步,看架势似是想劝他回去。
原主武功底子太差,木韵自然听不清他们随后的对话,但白延却是能听清的。
木韵看他表情忽然意味深长起来,不由得有些在意。
于是她压低声音问白延:“他们说什么?”
白延:“在说你。”
木韵:“……”
木韵撇了撇嘴道:“他还有脸说哦?”
白延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厌恶,扯开唇角道:“听那个人的意思,你师兄当初也是舍不得的,自从把你送去关东后,他每天都会来这江边。”
木韵闻言无语了片刻。
她觉得原主和叶辛也真不愧是师兄妹,一个舍不得还要把人送走,送完开始玩事后深情,另一个脑中眼里只有荣华富贵,践踏别人的真心不说,最后还把命也搭了进去。
想到这里,木韵便又有些同情白延。
但同情的同时,她也得把戏演下去才行。
她呵了一声道:“舍不得还送哦,贪心胆小就贪心胆小,也就是我爹瞎了眼而已,我替他认了。”
白延点了点头,问:“我替你出这口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