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琅点点头,林黛玉的脾气可不小,不摆出来,叫她晓得,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
“那就寻个位置摆着吧。”贾琅随意得冲着桑竹挥挥手。
“爷,‘马踏飞燕’是个好兆头,模样也好,是老物件。
您的书桌上已经有了摆物,不如摆在观赏台书桌上可好?”桑竹眼珠子一转,立即就想到过两日又是姑娘们上课的日子。
“嗯。”贾琅完全没有注意到桑竹的小心思。
贾琅没注意到,青蝉和遥岚却各自挑挑眉。
桑竹走之前,对着两人俏皮一笑。
青蝉和遥岚各自转了转眼珠,便垂下眼眸,只当不知道。
她们四个是几十个丫鬟中唯一留在贾三爷身边的一等丫鬟,也是唯一呆了满三年的丫鬟。
她们四个,根本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就足够明白太多。
焚香沐浴,祭拜祖宗。
贾府一行人全都身穿朝服,浩浩荡荡前往皇宫内部。
士兵开道,内侍引路。
整个皇宫鲜花满路,各色旗帜飘扬,禁卫军全副武装,威严肃穆。
巨大的鼓声,咚、咚、咚,浑厚深沉,叫人血凝皮紧,头皮发麻。
登基大典是在举行大型庆典专门的宫殿——太和殿!
因为专门用来举行庆典,太和殿并不比上朝的乾清门小,但是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皇家宗族、将相王侯全都容下。
实际上真正能够站在太和殿里面的人,不仅仅是位高权重,还必须深得新皇喜爱。
哪怕是站在门边上,都是门外之人无比羡慕的对象。
王内侍小跑着从侧门出来,一路极其引人注目,跑到队伍的中后段。
“贾三爷,请随我来。时间紧急,恕奴才失礼了。”王内侍连忙拉了贾琅一把,并一路伸手做请的姿势。
贾琅脑门上立即蹦出十几个‘#’,这极其显眼的举动,打死王内侍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只有那个任性妄为的人才能够做得出来。
贾琅被王内侍直接带进内门,排在了右边最后一位。
晋朝以左为尊,他的位置可以说是最后一位。
在内门的人看来,不过是个小人物,新皇欣赏而已。
但是在外门看来,这不仅仅是得到皇帝欣赏,而是新皇给予贾琅踏入门内的资格。
内门不屑,外门却求之不得。
说真的,贾琅其实完全不想参加登基大典。
谁喜欢三跪九拜的,谁喜欢跪在别人屁股后面,谁喜欢……
贾琅全程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这左一跪,右一拜的,直到中午才算结束。他的膝盖要碎了,腰也要折了。
这种大的庆典,完毕之后,皇帝定会赐宴,不过南方灾情紧急,皇帝将仪式一切从简。
意思是,大家各回各家吃饭,皇帝就不留饭了。
贾赦和贾政跟随内侍指挥,慢慢退回南门外。直到他们上了马车,贾琅的身影也一直没见。
正当他们准备驱车回家时,一个小太监突然过来传话,贾琅被皇帝留下谈话了,请贾侯爷不必担心,安心回去。
贾赦和贾政虽然知道新皇挺喜欢贾琅,没曾想居然这么‘喜欢’,带着一脸惊诧回了家。
贾琅一身寻常衣服,站在众位朝服之间,简直是格格不入。
这不是仙鹤图样就是锦鸡图样,最差也是孔雀图样,贾琅缩着身子站在右边的柱子边上,微微靠着。
已经站了好七八个小时了,他脚真疼。
元衡进来,一眼还没有看见贾琅。微微侧过头才看见贾琅,贾琅身子有点歪。
元衡又好笑又好气,这丫的是真不怕他降罪啊。
“给各位爱卿搬张椅子。”皇上连连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
“今天大典,各位爱卿也累了,不过南方灾情紧急,朕希望今天就能够有一个具体方案。”元衡坐下谈正事,立刻面色严肃,气势全开。
其他人也不敢小看新皇,全都低下头沉思。
唯有一人,拿起一块糕点,两口就没了。
干了点,喝口茶。再吃一块,嗯,好吃,再喝点茶。
“正要给各位介绍,贾琅,贾代善的后辈。这水泥,大家应该也有所耳闻。正是这位少年英才闲暇时,制作出来的。”元衡完全不是玩笑,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
贾琅默默把嘴里的茶吞下去,‘幸好不是点心’。
“如今南方河水改道,淹没无数良田、房屋,造成几万人流离失所。接下来又是春潮,肯定会更加严重。
这水泥我已经着工部派人过去紧急制作,将河水改道附近的堤坝全都重新修建加固。但是,已经淹没的良田、房屋还有人民不能不管。
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元衡直视他们的脸庞。
所有人都被这锐利的眼神刺得心惊胆战。
贾琅闭口不言。
他可以出手,但是他不想出手,也不能出手。
一来那地方他的人去过,穷山恶水不说,还尽出刁民。
二来那些地方也不是没人管,朝中最少有一个二品大臣为那个地方撑腰。
第三,他一介白丁,不够资格。就算最后管好了,立大功,也是被人排挤针对的份。而且他没有把握管好,他又不是万能的。
“怎么,大家都想不出良策?”元衡看着底下跟鹌鹑般的老臣,不停在心中发着冷笑。
“皇上,臣,有一人想要推荐。”工部尚书起身,拱手弯腰。
“说。”元衡作为帝皇的威严尽现。
“陈淮陈子玉。”工部尚书说出这个名字,头更低下去两分。
“荒唐。”元衡一拍桌子,怒吼一声。
众人心一跳,头更加底下。
元衡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贾琅抬起头看了工部尚书一眼。
心思一滞,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第41章 朝政议事, 薛家来临
贾琅听说过陈淮这个人, 这个人也算是有几分传奇色彩。
这个人早年因为治河有方曾深得太上皇的欣赏,人一旦有才有名, 有的人变得越发谦虚,有的人会变得更加高傲。
不用想, 陈淮肯定是后者。
当年陈淮刚愎自用, 即使在副将再三请求之下, 依旧一意孤行,最终造成黄河三次决堤, 一连淹没三个县,造成三百万流民无家可归。
这是晋朝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灾难,也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想看到的场景。
太上皇龙颜大怒, 原本是想要赐死陈淮,当时还是皇子的元衡请命,让陈淮先治理水灾,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最后陈淮一共花了国库五百万两白银, 才将这次的水灾安抚下来,百姓也安抚下来。
陈淮回宫述职, 碰上当时的皇子元衡,不仅没有感谢他,甚至还让元衡谨守做臣子的本分, 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位置。
当时这番话不仅仅是元衡听到, 还有其他大臣在旁。这样直白的言语, 让元衡完全下不来台。
后来三司定罪陈淮的时候,唯一帮他说话的元衡沉默不语,最终陈淮降为七品县令,留守边境小县。
如今已经过去十年,当年威名赫赫的陈淮也无人再记得。
“贾琅,你可还记得陈淮?”元衡越过所有大臣,第一个叫的居然是贾琅。
其他大臣听到此话,全都面有异色。
“已经十年了。”贾琅还坐得施施然,刚说完,他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连忙站起身恭敬状。
幸好他在最后,其他人没有回过头看他。
元衡看贾琅这装模作样的慌张样,也不由闷笑两声。
“回皇上,草民一介书生,并不知当年陈大人治河的细节,听到的也不过是街头巷尾的道听途说。
陈大人以前对于治河也许管理有方,但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了,是否依旧有治河良策,也许需要陈大人面见圣上才能够证实。”
贾琅拱手,他可不想被拖进修罗场。
元衡知道贾琅这个人懒得很,最讨厌这种牵扯甚大的事情。
“宣陈淮入京面圣,下令灾情附近各县,不许拒绝灾民入境,谁要是敢在城门收灾民的入门钱,朕就把他们丢到铸钱的火炉里面让他们下辈子都和钱分不开。
开国库,着刑部尚书、淮阳巡查使、内检使、大理寺司理官一同运送一百万辆物资前去救济灾民。
我会偷偷派人去查看,要是我发现这数目不对,那他们就不用回来了。”太上皇老了,难免心软起来,反倒让这些大臣心变大不少。
元衡理政这些日子,居然真有几个不怕死的。
太上皇给元衡撑腰,元衡放心大胆的弄死弄残他们,一下子全都变成鹌鹑。
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两面三刀,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元衡派出去四个势力,让他们相互制衡,最大确保这批物资的‘完整性’!
王内侍从暗处走过来,冲着元衡一弯腰。元衡点点头,王内侍立即把贾琅请去偏殿。
各位大臣都是聪慧过人,此时也有些不明白贾琅与新皇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虽然有人想着贾琅可能是元衡的人,但是他们那里能想到贾琅和元衡之间是‘朋友’的关系。
王内侍迎着贾琅去了偏殿,越发恭敬。
这贾琅已经不是深得皇上喜爱,而是完完全全就被皇帝宠爱。
皇帝早上才吃了一碗小米粥,这会自己都来不及吃饭,却惦记让贾琅先去吃饭。
昨儿皇后赐下两个教养嬷嬷,今儿皇帝先是命内务府撤去那两个人的户籍,又想起贾琅家中三位姊妹,又派去三个教养嬷嬷。
皇后哪里就派人过去说了一句,简直就是在警告皇后不准插手贾府的事情。
这样的荣宠,王内侍面对贾琅都不敢有任何不敬。
贾琅知道王内侍绝对是元衡的心腹,也没怎么矜持。看着满桌好吃的,直接上手就吃。
王内侍看着贾琅这般豪迈的吃相,一点也不忌讳还在隔壁议事的元衡,都忍不住惊叹此人胆子之大。
等到元衡唠唠叨叨说完之后,推门进来看到就是面目全非的餐桌。
脑门蹦出一个‘#’
“你可真自在啊。”元衡看到贾琅完全放浪形骸,丝毫没有君子形象,拍着肚皮。
“不然呢,我最讨厌这种庆典,你还偏偏要叫我过来。饿了我一早上,差点就要昏过去了。”贾琅坐坐正。
“说吧,故意留我下来,不可能就为了请我吃一顿饭。”无利不起早,元衡当了皇帝简直把‘奸诈’两个字刻在骨子里面。
“街上那些施粥的,是你弄得吧。请你吃顿饭,感谢一下你啊。”元衡可不是光头皇帝,什么都不知道。
“我已经派人去了灾情区,让人顶着皇家宗族的名头施粥。随便一招人,就招了一万多人。
我只施粥三天,也只招一万五千人,对于整体局面不过是杯水车薪。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些灾民,我只能为你维持半个月。半个月,我的人就要撤出来,毕竟…太打眼,容易被人盯上。”贾琅一直都没有对元衡掩饰自己明面上的势力,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财力。
皇帝作为他的靠山,贾琅虽然不会直接给钱皇帝,但是每年都会有‘孝敬’。
四成用来店铺运作(明面私下),他和皇帝各三成。这三成,贾琅没有明着说给元衡,也没有换成黄金送进国库。
他只在这种需要用到的时候,将累计的钱全都放出去,维护朝廷的脸面和安抚百姓。
皇帝坐拥天下,贾琅有再多的钱,他也不会有贪婪之心。
贾琅再有钱,难道还能比国库还多。
“对于陈淮,你是怎么样看的?”元衡换了一个话题。
“是你的人,那就放心用。不是你的人,那就放手用。”贾琅端起茶,美美得喝了一杯。
贡茶,果然不错。
“你知道他是我的人。”元衡还真有些意外贾琅能猜到。
“这茶挺好喝的。”贾琅一脸认真得对着元衡说道。
元衡一个甩手,筷子就飞出去了。贾琅歪歪头,躲过筷子暗器。
“呵呵,王立德,去,把贡茶送去贾府。”元衡咬牙切齿。
“因为刑部尚书是你的人。”刑部尚书是皇帝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刑部尚书在这种关头推荐一个皇帝厌弃的人,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因为陈淮的事迹让众人印象太过深刻,让他们忽略了这一点。
元衡挑眉,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太淡了。
“把我外放去那里吧。”贾琅本来想要在天子脚边的小县城做出一点政绩,这样会很容易被皇帝召回京都。
但是,想想,果然年少就要狂妄一点,这样也不悔来世上走一遭。
“我看你还是离我近一点比较好,你这家伙每次都惊天动地的,我承受不起。”元衡想都没想就拒绝贾琅的提议。
他知道贾琅绝对会有一番作为,但……枪打出头鸟!
皇帝,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君为船,民为水,水能载船亦能覆船。”贾琅颇有些感慨。
元衡听闻却心神一震。
望着贾琅的眼神,有些变化。
“茶,别忘记了。”贾琅举着杯中对元衡提醒道。
“滚!”
元衡摇摇脑子,他刚才居然觉得贾琅是个良臣,果然是错觉。
贾琅因为元衡这么一闹,瞬间就天下闻名了,他在京都以外的地方都快要被传成神仙一样的人了。
贾琅天天躲在家里避风头,美名其曰好好念书。
陈淮五日上京,面圣第二天就任命赈灾巡河使,从三品职位。户部侍郎、工部侍郎左右随行,皆听其令。
第二日傍晚就带着人马出城,直奔灾情最重之地。
贾琅正悠哉悠哉的时候享受生活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让他没办法安心悠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