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被她所信任的“爹娘”给抓起来,逼问同党的下落。
“来不及了。”季箬摇头。
她轻声说道:“一则我答应了季冉氏,我有朝一日会跟她坦白,二则上午见卢行舟的事情,并没有瞒着锦桃和锦杏,我答应了锦桃和锦杏早日同夫人说明白,三则……季执回来了。”
前面两点,尚且可以糊弄过去,最后一点,才是季箬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季执回来接触季陵了,如果她不尽早将真相摆在季陵面前,季陵对季执的疼爱和愧疚,会让季家走向万劫不复。
然而,她的这个担忧,冉殷是很不能理解的。
在冉殷看来,季陵和冉秋霜也没有对季箬做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季箬为什么会如此尽心尽力的想要保下季家呢?
筇都遗客一开始选上季家,不就是打算将季家作为自己成就功业的垫脚基石么!
“我说过了,我跟他们并不是一起的。”季箬轻声解释给冉殷听,“筇都遗客将我送到季家的时候,我尚在襁褓之中,哪能做什么决定呢!”
“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不能做,如今我已然不是当初的婴童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冉殷面前剖析自己的内心。
她对冉殷说道:“我做了很多梦,梦里面是我过去的记忆,在那些记忆里面,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卢行舟带给她的,尽是恐惧、绝望、无奈和痛苦。
她本是一个谨慎的人,不管什么,按理说都应该等恢复记忆之后再做决定,但是她恨梦里的那个卢行舟,所以如今满心只想着要跟卢行舟作对。
冉殷看她这个样子,一颗心忽然变得苦涩不堪,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又怕被她当作登徒子打一顿骂一顿,只好忍住了这个念头。
“阿箬。”冉殷开口对季箬说道,“你现在不是当初的婴童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虽然羽翼未丰,但是你有什么事情,我都会还给你兜着。”
他说:“你不方便出手的那些事情就让我去做,等你以后恢复了记忆,如果后悔了,就把错都推到我头上,你只管恨我便是了。”
不用与自己为难。
季箬闻言失笑:“冉将军这可是在做亏本生意。”
“我在你这里做的都是亏本生意。”冉殷见她笑了,心底松了口气。
他给了季箬一句准话:“你如今专心对付季家的事情,小皇帝那边和卢行舟那边,都有我来看着。”
冉殷说的是“都有我来看着”,而不是“都有我替你看着”。
这样的话,让季箬打心底里感到舒服。
正事说完了,季箬将面前的胭脂水粉一推,就开口道:“我要回府了,你也去忙你的事情吧!”
冉殷却不肯走。
他同季箬见面,心思至少有一半没有放在正事上面。
“都到胭脂铺来了,两手空空的回去,怕是要引人生疑。”冉殷伸手拨弄起季箬面前那堆东西,说道,“我帮你挑。”
季箬有些诧异:“冉将军还会挑女子用的脂粉?”
这让她十分意外……有着边关杀神之称的冉殷,按理说应该是连女子是否化了妆都看不出来的吧,居然还认识胭脂水粉!
冉殷一点都不心虚的说道:“帮别人挑我不会,帮你挑我当然会。”
季箬闻言,就来了兴致,干脆将桌子上一堆东西打乱,看看冉殷到底有多会帮她挑胭脂水粉。
冉殷自然是不会的,他连这些东西都没认全!
不过是昨日白翼跟他说了男子帮女子画眉的典故,他刚刚就想着,自己是不能帮季箬画眉的了,但是若是让季箬用自己挑选的脂粉描妆,应当和自己帮她画眉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所以才会脱口而出夸下海口。
冉殷心里存着画眉的事情,就想先挑一支眉笔给季箬。
可他在这堆东西中找了半天,也只看到一支小毛笔形状的东西。
这是眉笔吗?
冉殷不敢表露出自己的不专业来,咬咬牙,硬着头皮将东西递给季箬,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个你用着很好。”
“这是他们新研制出来的蔻丹,用来染指甲的,将凤仙花的汁液灌在笔杆中,直接用笔头涂抹,就不会弄脏手指了。确实是很好用的东西。”季箬点头说道。
冉殷动作一僵。
这竟不是眉笔?可这里也没有别的像笔的东西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蔻丹笔又蔻丹膏
他面不改色的将蔻丹笔放在季箬面前,决定还是挑胭脂算了。
胭脂比别的东西好认,只管往颜色鲜艳的东西去选便是。
这家胭脂铺装胭脂膏的盒子都十分精致,要打开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冉殷假装自己很老练,将这些精致的小盒子,一个一个的打开看。
季箬眼睁睁的看着他给自己挑了好几个大红色的蔻丹膏,没有说话。
挑了四五个“胭脂膏”,冉殷觉得差不多了,又替季箬挑起香粉来。
香粉确实是香粉,这个冉殷没认错,不过他挑的全部是小娘子净手之后用来擦手的香粉。
“他怎么就跟手过不去了!”季箬在心中暗笑。
早在冉殷挑“胭脂膏”的时候,季箬就看出来了,冉殷分明是在不懂装懂。
挑好“胭脂膏”和香粉之后,冉殷扫了眼别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用在哪儿的小盒子,一脸正色的说道:“你长的好看,不用别的东西,只抹一点胭脂和香粉就比别人美了。”
季箬故意说道:“冉将军真会挑。”
冉殷有些自得,许诺道:“下次我再帮你挑画眉的笔。”
季箬闻言,总算是明白了冉殷为什么会一开始就给她挑一支蔻丹笔。
她有些想问冉殷,你们做将军的人,脸皮都是这么厚的么!
可看到冉殷有些发红的耳根,季箬就又问不出来了。
她强忍着笑意说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季箬又跟冉殷说要回府的话,冉殷看着她把自己挑的那些东西都包了起来,这才恋恋不舍的将人放走。
自己的铺子里面拿东西是不用给钱的。
锦桃帮季箬拿着那堆东西,心里有些不解。
她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拿这么多蔻丹膏做什么?”
这些蔻丹膏,就算是把指甲一天涂一次,只怕也要一两年的功夫才能用完。
“不是我要拿的,是冉殷挑的。”季箬心头觉得有趣,就把冉殷刚刚做的事情,都跟锦桃说了。
锦桃有些不解:“小姐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不是胭脂膏?”
再说了,就算是胭脂膏,也没有哪个小娘子用这么鲜艳的胭脂膏啊!
“我才不说。”季箬抿着嘴笑,“他一副很懂的样子,我要是拆穿他了,他说不定要恼羞成怒。”
“等以后他有了夫人,他的夫人告诉他这都是什么东西,到时候他想起今日的事情,定然臊个没脸。”这是季箬的恶趣味。
锦桃心里却觉得,冉殷日后的夫人,说不定也是季箬的。
若是不知道季箬是前朝的公主,锦桃也就这么跟季箬说了,如今既然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小姐了,锦桃少不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回府之后,季箬让锦桃将蔻丹膏送回了锦桐院,自己去了浣春院。
到了浣春院门口,就看到临夏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我娘呢?”季箬拉住她问道。
临夏看到季箬,急忙行礼,然后说道:“五小姐,常寿院出事了。”
“怎么回事?”季箬有些不解。
如今的常寿院,除了二老夫人季方氏,就只有寡居的四夫人,季方氏接连失去两个儿子,已然安分了许多,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情?
临夏左右看了看,靠近季箬,小声说道:“七娘子昨晚跑回来了,她躲在常寿院的一个柜子下面,大约是想悄悄看看四夫人。谁知被她看到了二老夫人打骂四夫人。”
季毓忍不住,就现了身。
已经“死了”的小娘子重新出现,这可就不得了了。
更不得了的是,季景同、季景裕和季湘与季毓是一起死的,人家若是知道了季毓还活着,就一定会想到季景同、季景裕和季湘也都还活着。
“二老夫人打骂四夫人?”季箬开口问道。
临夏点头,说道:“失去了儿子,二老夫人心里本来就苦闷,她又恨四夫人之前提出和离的事情,她如今欺辱不了别人,就打骂四夫人出气。”
“二老夫人非要四夫人守寡陪着她,本就是不安好心。”临夏有些怜悯四夫人,“若不是为了几个孩子,四夫人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娘没管么?”季箬不解。
以季冉氏的性子,她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放任不理的。
“夫人怎么没管!”临夏说着直摇头,“一个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一个是锯嘴的葫芦,夫人也没有办法啊。”
季箬叹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跟临夏一起过去。
如今她自己的麻烦事都一大堆,实在是管不了季毓这边了。再说了,有季冉氏在,这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季箬对临夏说道:“我过来是想问问娘,今晚爹爹回家否,我学了一道甜点,若是回家,我就做了当夜宵送过来。既然常寿院正乱着,我就不过去了,晚些时候再说吧!”
“是。”临夏答应着去了。
季箬转身回了锦桐院。
她本来是想今日跟季冉氏“坦白”的,现在看来,时机似乎有些不对。
“等明天吧!”季箬心想。
慕容阑给了她两天时间,卢行舟那边和冉殷那边若是都没有举动,进宫的圣旨后日便该来了。
据说何家一直留了人在京城,季冉氏今日已经给何家那边递了话,不出意外,季冉氏可能在明天找何家的人合八字。
八字一合,就不必担心后日的圣旨了。
可冉殷不会允许她和何家少爷订亲的。
所以她必须赶在合八字之前,将许多真相跟季冉氏和盘托出。
季箬心里存了事情,晚上去常福院用晚膳的时候,就有些不在状态。
大老夫人见状,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有说什么,早早的收了饭菜,让季箬回锦桐院去了。
回到锦桐院,季箬让锦桃去浣春院打听,季毓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