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尧看了傅程一眼,发现他也看着她。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他的内双变成了外双,眼尾岔开的弧度也大了一些。
嘴角挂着轻笑,似乎料定了她不会拒绝。
林清尧点点头:“谢谢奶……外婆。”
一直到开饭,周摇才出现在客厅里。
她是傅程的表妹,今年刚满十七,林清尧见过她几面,不过没说过话。
饭菜都是厨师做的,口味迎合老太太,大多清淡。
林清尧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半干的头发被她绑在脑后,松松垮垮的垂着。
老太太和他们不同,话很多,吃了没两口就开始絮叨起来了。
唠叨完周摇以后,她将视线移向林清尧。
嘴角上挑,眉眼间的褶皱很深:“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林清尧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以后再说吧。”
傅程扒了口饭。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什么以后啊,我这把年纪,可能今年都活不过了。”她说完后,连声叹气,“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别的指望,就希望能看到你孩子出生的那天,抱一下就知足了。”
老人家说的声泪俱下,林清尧将筷子搁在筷枕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好不容易吃完那一顿饭,林清尧把碗筷收拾好,老太太让她出去,她来洗。
林清尧笑了笑:“您去坐着吧。”
她把碗筷清洗完以后,傅程刚把被周摇拆开的电脑给安装好。
周摇乐开了花,一口一个表哥叫的格外亲热。
林清尧正好从厨房出来,低头解开围裙,周摇跑过去。
“嫂子~”
声音清甜,尾音拉的很长,像在撒娇一样。
林清尧愣了一瞬,没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她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你和傅程哥的房间在二楼,啊对了,你们睡觉的时候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理。”
林清尧有些不解:“为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林清尧:“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这儿人烟稀少吗?”
林清尧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就零零散散的几家住户。
她故作神秘的开口:“因为……”
“这儿有脏东西。”
周摇的样子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可林清尧到底也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的人,笑了笑,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傅程烟瘾犯了,出去抽了根烟回来。
林清尧正好洗完澡,身上穿着周摇的长T。
可能是觉得她和傅程的关系亲密,也没有多给一条短裤她。
林清尧也是事后才想起来。
虽然是长T,可也只是对周摇来说长。
她穿就有点短了,不过该遮的都遮住了。
傅程进来时,林清尧嘴里咬着橡皮筋,两手随意的将头发拢在脑后。
露出白皙纤细的天鹅颈。
她从小就开始学芭蕾,形体气质很好,脊背一直都是挺直的,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一般。
头发还有点湿,因为旁边没梳子,用手不太方便,她缓慢的理顺。
胳膊抬起时,长T下摆也被扯动。
傅程略一垂眸,就看到了白的晃眼的长腿,修长笔直。
还有……
若隐若现的白底粉边。
他匆忙移开视线,喉咙突然变的格外干涩。
林清尧全然没有察觉到不对,把头发绑好才注意到傅程已经进来了。
“晚安。”
老太太知道傅程睡觉的坏习惯,爱蹬被子,怕林清尧也跟着着凉了,就准备了两床被子。
林清尧上了床,躺下后没有立刻睡着。
身旁安静了一会,才传来窸窣的声音。
傅程的房间很大,类似套房,旁边就是浴室,
耳边传来关门的轻响,没多会,流水声划破了本该安静的夜晚。
傅程系好腰带出来,林清尧侧躺着,睡颜安静好看。
他站在那里好半晌,视线才肯从她脸上挪开。
床很大,一人占了一边,分界明显。
林清尧睡的很浅,外面隐隐传来轻微的声响,像石块敲击墙壁的声音,又夹杂撕裂布匹的刺耳声。
在安静的山夜里,带着一丝诡异。
她睁开眼,傅程知道她有光就睡不好,所以把床头灯也关了。
山里和城市不一样,入夜以后便是一片漆黑,没有霓虹灯光和路灯的照耀。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林清尧本就缺乏的安全感霎时便落到了谷底。
她微抿了唇,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莫名的涌上了脑海。
她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直到后背隔着被子抵到某个物体后,她才逐渐安下了心。
声音还没停,断断续续的。
小腹坠感明显,她突然很想上厕所。
她刚刚去洗澡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浴室里没有马桶。
这样一来,应该要去楼下了。
她手心沁出冷汗,越害怕就越想上厕所。
沉吟片刻,她还是掀开了被子,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傅程。
“傅程,你睡了吗?”
没回应。
她又加大了力度。
“傅程,你睡了吗?”
他喉间发出一阵呢喃,缓睁开眼,还带着惺忪睡意,刚洗过的头发柔顺的垂在额前。
“怎么了?”
他应该还没太清醒,完全是发于本能的问了一句。
林清尧有些羞于开口。
犹豫好久,才找了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我想去洗手间,可是不知道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傅程看着她,怔了好一会。
似乎在辨认这是不是梦境。
应该是得到了答案,他点头:“好。”
厕所昨天堵了,疏通的人因为山路难走外家下雨今天没过来。
周摇求了傅程好久,他都嫌脏没松口。
“外面有个厕所,不过灯坏了。”他把手机里的手电筒打开,递给林清尧,“照着点路,小心点。”
林清尧接过手机以后,道了声谢。
她用手机将四周照了一遍,有点像公厕,不过是独立的,而且很干净。
外面半晌没动静,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扰动了树枝,沙沙作响。
林清尧握紧了手机。
“傅程,你在吗?”
他应该在抽烟,说话时带着轻微的吐气声。
“我在。”
然后便陷入无边的安静里。
她又开口问了一遍。
“傅程,你还在吗?”
“恩,我在。”
可能是因为入冬了,那些昆虫动物都去冬眠了,山林里总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方才在房间里听到的诡异声响已经消失不见了。
傅程抬眸,朦胧月色之下,周摇从他面前绕过去,还冲他眨了眨眼。
傅程想到林清尧刚才的异样,就知道肯定是这丫头在搞鬼。
林清尧虽然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样子,其实很胆小,外加安全感缺乏,很容易被吓到。
他摁灭烟头,即使知道周摇是在给他制造机会,可只要想到林清尧被吓到了,就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万一她又想到小时候的遭遇做噩梦了怎么办。
他下意识的想去扯领带,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睡袍。
低缓轻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傅程,我……”
他放慢了语调,柔声安抚她:“我在呢,别怕。”
那边沉吟片刻。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忘记带纸了。”
……
第24章 告白气球(三)
微风从傅程脸颊擦过, 他微垂了眼。
林清尧的声音轻轻软软,往日总是带着一股淡漠的疏离,这会可能是因为害羞, 压低了一些。
轻羽一般, 挠过他的胸口。
“你等一下。”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 想到她刚才的反应,担心他走了以后她会害怕。
周摇应该还没睡。
他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 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刚才给林清尧去照明了。
电话铃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细嫩白皙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傅程,你的电话。”
厕所是蹲坑,离门口有些距离, 她应该伸的挺费劲的,傅程把手机接过来, 夜色朦胧,隐有月光,他看的不细致,指腹在她手背擦过。
触感柔软。
电话是陈是打来的, 主要是交代一下公司的事情, 他轻声敷衍过去。
“这些我回去之后会处理的。”
电话挂断后, 他沉吟一会,拨通了周摇的电话。
她性子野,像个假小子,这会应该还在打游戏。
拨通电话,嘟了两声就接通了。
“约会愉快吗?”
她话音上扬, 音响里丧尸的惨叫声不时传来。
傅程闭了闭眼:“拿点纸巾下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
惊呼声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样:“哥,虽然山上没什么人,可是你们怎么能……”
他鼻间低恩,夹带着一些比周遭还低的气压。
“恩?”
周摇知道傅程的脾气,看上去沉稳了许多,其实说到底,内里的傲气与生俱来一般。
他天生就被宠坏了。
坏脾气哪那么容易就改掉。
周摇连忙改口:“我马上下去。”
她快步跑下去,一面唾弃自己的怂,一面安抚自己,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外面风不算很大,林清尧出来前傅程怕她受冻给她拿了件外套。
他就穿了件暗灰色的绒质睡袍,不算厚,至少没办法抵御这无边的寒风。
他微勾了手指,火光若隐若现。
周摇过来的时候,故意放轻了脚步,似乎料定了他们肯定是在做某种见不得人的事。
她把纸抽递给他的同时还塞了一盒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体给他。
棱角有些扎人。
她压低声音提醒他:“小点声,虽然山上人少,可是也不代表没有人。”
话说完,她就轻手轻脚的走了。
傅程看着自己掌心的盒子,正中间的英语标志很显眼。
还是草莓味的。
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
他把盒子放进口袋,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弄来的这些。
明天再找她算账。
他轻咳了一声,似乎在提醒林清尧,他要过去了。
这里是没门的,只有用水泥砌成的四堵墙,中间刚好留了一个过人的缝隙。
没了手机的照亮,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傅程将手伸过去:“看的到吗?”
她轻应一声,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好再开口,循着声源处去摸索,指尖触感柔软,应该是傅程的衣袖。
一点点的往下,因为往前伸的动作而微露了一截的手腕泛着凉意。
她的指腹碰触过时,像是过电一般。
他的心尖颤抖了一下。
手里一空,纸抽被她拿走。
“谢谢。”
她轻声道谢,傅程久久没有回应。
指尖的烟燃了大半,他猛吸了一口,却也无法止住突然涌上的燥热。
手在口袋里摸索一番,没有找到烟盒,反倒摸到了一个又薄又窄的盒子。
十指收紧,棱角扎进掌心。
他斜倚在墙壁上,喉间发出一阵低叹。
她不经意间对自己的触碰,都足够让他心猿意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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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来轻微的流水声,过了一会,她从里面出来,头发不知道怎么散开了,柔顺的散落在肩后。
可能是因为忘带纸后的窘迫,她压低了下巴,声音有点轻。
“走吧。”
林清尧错开傅程走过去,才走了两步,手腕一紧。
“等等。”
他替她把压在衣领里的头发理出来:“头发怎么散开了?”
“头绳断了。”
他轻恩一声。
月色朦胧,积雪还来不及化开,傅程担心她会摔到,绕到她面前。
“踩着我的脚印走。”
林清尧点了点头,雪被他踩陷下去一个脚印,她再覆上去,小心翼翼。
他的脚比林清尧的大,再加上他顾忌到两人的身高差距,故意缩小了每次的距离。
林清尧走的并不费劲。
老太太的房间在一楼,老人家的睡眠质量一般也不怎么好,林清尧担心开了灯会扰醒了她,傅程开灯的时候,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声音低柔:“不用开灯的。”
傅程回头,隔着夜色想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似是不解。
“楼梯没扶手,你摔着了怎么办?”
林清尧是近视眼,白天不戴隐形眼镜都看不太清楚,更何谈这山里黑灯瞎火的晚上了。
林清尧捏住他的腰带:“这样就行了。”
傅程怔了怔,收回了已经悬在手电筒标志上的手,将手机锁屏放回口袋里。
和里面那盒杜蕾斯撞在一起,坠感轻微。
他放慢了步子,林清尧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即使看不清前方的路,可她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往日总是空落落的地方好似被填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