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来人往,可能是怕被认出来,林清尧全程低着头。
帽沿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她没注意到面前的坑坑洼洼,一下踩空。
傅程心一紧,好在她没事,很快就站稳离开了。
一直到她转弯上了路边那辆保姆车,傅程才收回了视线,嘴角挂着轻笑。
“傻不傻啊,连个路都走不好。”
套房客厅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他低头挽上袖扣,走过去接电话。
陈是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傅总,已经联系那边了。”
傅程的手指在手表上敲了几下。
声音慵懒的有些漫不经心,偏偏却又带着几分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十二点之前,我要得到准确的回复。”
陈是莫名起了一身冷汗:“好的傅总。”
·
苏稚虽然是这部剧的女二,戏份甚至比不过男四,并且都集中在后期,女主成长以后。
所以目前为止,只拍了她一个镜头。
化妆师正在给林清尧补妆,小陈急吼吼的跑进来,气都没喘顺:“我……我刚刚听……听导演说……说……”
夏姐是个急性子,听到他说一个字喘十秒,气到想把他的舌头给捋直。
“你把气给我喘顺了再说话。”
他停下来缓了一会才再开口:“我刚刚听导演说,苏稚被换了,新来的女二号好像是个入行挺久,一直不温不火的演技派。”
化妆师听的一愣,手下的力道没把握好,头皮被扯的发疼。
林清尧微皱了眉,她反应过来,连声道歉。
林清尧摇头:“没事。”
化妆师把视线移向小陈:“不是说苏稚背后有金主吗,就咱们导演那胆子,还敢得罪人家?”
小陈看了一眼林清尧。
“好像是说,这是投资人给导演施压,让他换了苏稚,而且接下来苏稚的节目都被取消了,已经录制好的镜头也都被剪了。”
化妆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得罪大佬被封杀了啊,也是,就她那个脾气,也是自己作的。”
林清尧微垂了眼睫,手指在手机背面轻轻摩挲着。
她不喜欢繁琐的东西,什么东西都讲究极简主义,手机也是,不会像其他女生那样买一堆手机壳和贴纸。
贴个钢化膜就完事了。
小陈虽然没说出来,但心里还是很解气的,他早就看那个苏稚不爽了。
工作人员在外面敲了敲门:“清尧,开拍了。”
“恩。”
·
另一边的苏稚早就闹开了,哭哭啼啼的给林绍安的电话。
“都是你那个狐狸精妹妹,处处在片场和我作对,找我的麻烦,我一直都在忍她,她昨天居然还让我给她的助理道歉,我心里有气就和她开了个玩笑,谁知道突然蹦出个什么TG的总裁,还帮她。她简直就和她妈一个德性,都喜欢勾引有妇之夫。”
“绍安,我现在真是心疼你,摊上一个不要脸的后妈不说,现在又多了个不要脸的妹妹。”
“哎呀我不管啦,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你们盛新不是和TG有合作吗,你和TG总裁说说。”
她一张嘴就是一大堆话,林绍安开的扩音,音量很大,在偌大的办公室内更甚。
他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傅程,后者低头玩着打火机,似乎并没有认真听。
黑色的打火机在他指间灵活的转动,火光摇曳。
林绍安暗自松了一口气:“我和他说一下,待会再给你打电话。”
他开扩音原本是想让傅程听听苏稚的辩解,哪曾想她竟然蠢到这种地步。
电话挂断后,林绍安稳了声线:“傅程,苏稚她……”
啪的一声轻响。
傅程合上打火机,眼眸微抬,语气低缓:“她话说的没错,你们盛新是和我们TG有合作。”
他缓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将西装纽扣扣好:“不过是有合作,还是曾经有过合作,全看林总您的判断了。”
林绍安眉头紧皱,不说苏稚对他到底重不重要,单是傅程威胁他这点他就忍不了。
“傅程,做事别太绝。”
傅程看着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幽暗深邃的眼里,却分明冒着寒意:“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要是真做的绝,就不止现在这么简单了。”
林绍安的唇线紧抿,绷的厉害。
“傅程,你威胁我?”
话说的咬牙切齿。
傅程轻笑出声:“对啊,我就是在威胁你。”
·
他离开没多久,苏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按下接听以后,柔魅的女声从里面倾泻出来,才喊了一句绍安。
林绍安恶狠狠的说了一个滚,然后将手机狠砸在地上。
胸口的那股子气积堵着,他迫切的想把它散发出来。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矮傅程一头,就连高中时期被他揍进了医院,林肃非但不帮他,还呵斥他,让他不许再欺负妹妹。
呵。
狗屁的妹妹!
他越想越气,挥臂把桌面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响声惊动了站在外面的秘书,她身子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进去。
这个BOSS脾气太暴躁了,这时候进去估计还会挨打。
她默默的抚上左边胳膊,长袖之下,昨天被他拿杯子砸过的地方还隐隐发疼。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拿了这个月的工资就辞职,再忍一个月!
·
林清尧拍完戏后回家,门口的灯开着,客厅里面却是暗着的。
吴婶和小莲每个月都有几天的假期,所以这几天家里就只有她和傅程在了。
大铁门紧闭,林深坐在门口,长腿微伸,头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应该是等的时间太久,睡着了。
林清尧过去,低声唤他:“林深。”
眼睫微动,林深抬头看着她,眼里还带着未醒的惺忪。
他的五官是好看的,可是和林清尧不太像,林清尧的气质很有江南水乡的温婉感。
眉眼线条都是温柔的。
林深的线条太过硬冷,总给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感觉。
可林清尧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孩子,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
“你怎么坐在这里,来多久了?”
他揉了揉睡眼:“就一会。”
都睡着了,还就一会。
林清尧也没继续追问,输了密码开门:“妈说你这几天都没回去?”
林深一顿:“她给你打电话了?”
“发的短信。”
方音知道林清尧不想接她的电话,所以一直都是给她发信息。
林清尧把大门打开,按亮客厅里的吊灯。
林深这样的情况,很少有学校要,所以林清尧想把他送去军校,一方面能磨平的棱角,另一方面……
则是想侧面告诉林绍安,他们不想和他争所谓的财产。
他的性格狠厉阴毒,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所以林清尧担心他会因为林家产业的事对林深下手。
“傅程呢?”
林深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家里就林清尧一个人。
林清尧去厨房切了一些水果端出来:“他应该还在公司。”
林深眉头微蹙:“他不知道明天是你的生日吗?”
端着盘子的手顿了一下,林清尧有些惊住:“明天是我的生日啊?”
林深:……
傅程驻足站在门外,暖黄色的路灯洒在他身上。
黑色的西装搭在臂间,他看着手中写着某个品牌logo的牛皮纸袋。
眸色逐渐沉了下去。
他特意提前放了吴婶和小莲的假,本来还打算陪她一起等零点的。
谁知道竟然忘了还有林深这个电灯泡!
第32章 甜点和诗(四)
傅程把牛皮纸袋用外套遮好, 推开门进去。
林深咬了一口苹果,听到声响抬头。
眸色微沉。
若论岁数,林深要比傅程小上好多, 可是他从来没有规规矩矩的喊过一声哥。
平时见到了, 要不就是装作没看到, 再不然就是直呼姓名。
好在傅程表现的也不在意。
·
林清尧洗完澡后出来,书房灯是亮的, 门没关,可能是被过堂风给吹开了。
傅程低头翻着文件,眉头紧锁,抬手去拿手边的咖啡, 视线却依旧落在密密麻麻的文件上。
手摸了个空,指尖从光滑的杯壁上蹭过。
咚的一声轻响。
咖啡杯摔在木质地板上, 滚了好几圈。
热咖啡全都泼在了他的手上,手背都烫红了。
他似乎并不觉疼痛,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把泼到的地方擦干净。
林清尧转身回房拿了烫伤膏,等她过来的时候, 傅程已经收拾好了, 桌上那一堆文件也少了几本。
他看的认真, 连林清尧进来了也没察觉。
书房的灯光不算太亮,他半个身子被台灯照亮,一侧的鼻梁隐在阴影之中,越发的挺直了。
眼眸微垂,长睫卷翘, 根根分明。
领扣解了两颗,领口微敞,锁骨露出来一截。
一直到林清尧走过去,他才反应过来,诧异抬头,看向她的视线还有些懵。
“你还没睡吗?”
林清尧点了点头,绕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给我。”
“什么?”
林清尧又重复了一遍:“手给我。”
傅程愣了一秒,然后把拿着笔的右手伸到她面前。
……
“左手。”
他的手背烫红了一大块,林清尧眉梢微拧,脱口而出:“你是木头吗?”
烫着了也不知道疼。
话音刚落,就连她自己也愣了一秒。
那些话是下意识才说出口的,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傅程愣了一瞬,林清尧的性子总是淡淡的,再加上说话的时候温言软语,很少像今天这样。
他的手往下压,指节修长,林清尧托着他右手的掌心受力往下一沉。
抬眸,傅程嘴角略微上扬,声音暗哑酥麻:“关心我?”
林清尧没有回答他,垂首把药膏挤出来一点沾在他手背上,轻轻涂抹开。
药膏带着薄荷成分,涂上去很清凉。
她不时用嘴吹一下,似乎想让凉意扩散。
林清尧刚洗过澡,半干的头发柔顺搭在肩头,低头时,有几缕垂落下去,将她的半张脸给遮了去。
傅程伸手替她把头发拂在耳后。
“没事。”林清尧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不碍事的,我看的到。”
没了头发做遮挡,她的五官一览无余的落进他的眼底。
睫毛浓黑卷翘,耳垂圆润小巧,她的皮肤很白,眼角下有一粒极小的黑痣。
那个时候高一在分校区,离主校区远。
傅程几乎天天都会找各种借口过去,偏偏她又安静的要命,可以在教室坐一整天。
傅程每次都见不着人。
再加上她又不爱拍照,傅程除了在晚宴上看她一眼,便没别的机会接触了。
后来市里的舞蹈比赛,她拿了一等奖,照片被贴在公布栏上。
夜黑风高,学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和陆临洲把那张照片悄悄撕了下来。
也是从那天开始,傅程才知道林清尧眼尾有粒很小很小的痣。
“可是我看不到啊。”
他眼神一软,话尾压着笑意,“它碍着我看你了。”
林清尧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微红的耳廓似乎在无声回应着一切。
药涂好以后,她收回了手,把盖子旋好。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把东西收拾好,起身离开。
傅程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今天她难得没有穿裙子,睡衣睡裤是配套的,图案是白色的兔子和灰色的熊,卡通的有点不像她的风格。
门被轻手轻脚的带上,傅程转了视线。
突然想起今天来他家的小舅子。
嘴角微勾,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娇纵不羁心里仍旧是个孩子。
这几天公司的事压了一大堆,等他处理完已经是深夜了,林清尧应该睡了。
他轻手轻脚的过去,怕惊醒了她,却见阳台处透着一个黑影,轻纱遮着,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傅程绕过纱帘走过去,林深指间夹着烟,深邃黝黑的眼底看着远处的大海,没有一丝光亮,连风也没有,海面一片平静,
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不怕你姐知道?”
林深将烟屁股按在烟灰缸上摁灭,缕缕白烟腾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烟雾侵蚀的沙哑:“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话说完他就进去了,傅程看着那截还剩大半的烟屁股。
也是,就林清尧那个迟钝性子,只要有心瞒她,有些事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傅程回了房,没开灯,屋子里一丝光亮也没。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适应了光亮。
林清尧靠里侧躺着,睡颜安静乖巧,傅程心口一软,俯身在她唇边留下一个极浅的吻。
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数不尽的缱绻。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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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清尧就去了片场,今天下午公司给她举办了一个生日会,她也是早上才知道。
说是生日会,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