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在想,直接将你绑走岂不好?”段崇衔住她的唇,一番轻吻后,又像循循善诱一般对她说,“其他人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可将她从唯一的亲人身边抢走,却要她为此伤心难过的事,段崇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做。
他捧住傅成璧的脸,愈发忘我地吮吻着温软的唇瓣。
傅成璧环住段崇的脖颈,不遗余力地回应着他这一份浓情。两人的身影溶在浅浅的月色当中,她不断以亲吻安抚段崇,舌津交缠着,许久,段崇深吸一口气,才移开唇转而将她抱住。
两个人的心跳都像是雨打芭蕉那般急促又轻快。傅成璧呼着气,也不顾脸上不断攀升的热度,轻轻地说:“哪里要你绑?我愿意跟你走的。”
段崇轻笑一声,将她抱得愈发紧,“我知道小侯爷对于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你跟他是一样的。”傅成璧立刻回答道。
两个人又耳鬓厮磨一会儿,段崇才道:“你哥哥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很多。”
本以为傅谨之会提很多条件,可段崇有信心应对他所有的刁难。但现在看来,傅谨之根本就没动过要提条件的念头,只是一心不愿成璧跟他在一起。
至于原因,段崇也能料到一二。傅谨之对他成见,究根问底左不过是他见过段崇最不堪的时候。
傅成璧说:“你莫怕,哥哥总会顺着我的心意的。”
她环住段崇的脖子,拉着他低下头,两人鼻尖相抵,她仰起下巴轻轻碰了一下段崇的唇,继而细声说:“我喜欢你牵我的手,也喜欢你甚么事都讲给我听。以后可不许再躲着,更不许甚么事都闷在心里。”
“好。”他郑重地答应道。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到朦胧的月色里,走到夜深时,傅成璧走得累了,就要段崇背。段崇负着满天的星月,也负着她。
傅成璧伏在他的肩上,这才问起案子的事。
段崇将今日审讯所得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傅成璧听后再问:“那,整理案宗的事还用我么?”
“不用。”段崇说,“府衙有主簿在。”
傅成璧拿额头碰了一下他的头,改正道:“用的!”
“怎么了?可觉得这件案子还有甚么疑点?”他问。
“你不用我,等我到了雁门关,怎么再回来找你?”她说。
他恍然道,“也是。”
傅成璧抿着唇笑起来,思及段崇方才的话,转而问道:“你是觉得这件案子还有哪里不对么?”
段崇迟疑片刻,又摇了摇头,“说不上来。等有了眉目再说罢。”
段崇特意将周围的小街道都绕了一遍,直到不得不回去的时候,才背她回到驿站。
傅成璧一想明日就要走了,要跟段崇分开,总是不舍得地从他背上下来,嚷嚷着要他背到房中去才肯。
现如今除却驿站里外值岗的官兵已无他人还在醒着,四下寂静,又是夜深,怕路不好走,房中会早早掌上灯。
因是常态,傅成璧见房中亮着也没多在意,一把推开房间门,好让段崇进去。
谁料甫一进屋,就看见张三牛四与傅谨之同坐,她的兄长正端着一盏茶黑幽幽地盯着她和段崇。
傅成璧一时心惊肉跳,赶紧从段崇背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好。氛围僵持好久,她才怯怯地唤了一声,“哥……”
“啪”地一声,茶盏猛地砸到地上,热茶水随着碎片四溅。段崇下意识护住傅成璧,因茶盏本就是偏向他那一侧,如此一来却是谁都没有伤到。
傅谨之沉了沉怒火,冷着眼睛,令张三、牛四道:“你们带璧儿先回雁门关,本侯与这位段大人有话要说。”
“哥!”傅成璧上前去,扯住他的胳膊,正要解释,却教傅谨之一个眼神止住,再多的话都只得咽回喉咙当中。
张三和牛四上前,背上整理好的东西,对傅成璧说:“姑娘,你可听话,别再惹小侯爷生气了。”
傅成璧知道要是她再敢辨护一句,除了火上浇油以外再无旁的用处。她不得不站起身,慢吞吞地往门外走,连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跟段崇说。
房中静下来,傅谨之和段崇两人一坐一立,气氛绷得越来越紧,也越来越僵。
傅谨之轻挑长眉,秀眸深且冷,手下翻开两只茶杯,对段崇说:“段大人请坐。”
段崇与他对坐,背脊僵直,沉声道:“今日在驿馆对小侯爷不敬,我很抱歉。”
“段大人客气,你我并非是第一次见面了,”他笑笑,道,“你是齐师父的高徒,能与你过招,也是本侯的荣幸。”
段崇握起手来,说:“小侯爷言重。”
“璧儿年幼的时候,家母过世,家君行事在外,是本侯带着璧儿一点一点长大的。她是我们傅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家父遗命再三嘱托本侯一定要照顾好她。本侯作为她的兄长,只愿她一生都能平安喜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段崇愈发沉默。
傅谨之说:“本侯知道璧儿的性子,向来爱胡闹,以后定然好好教她,再不会给段大人添任何麻烦。也请段大人宽心,日后若有用到本侯的时候,段大人尽管开口。”
段崇说:“小侯爷所愿,也是在下所愿。此次来西三郡,正是为了提亲一事。”
“看来段大人还没有听明白本侯的意思。”傅谨之将茶杯撂下。
“除了成亲以外,我不会做出任何妥协。”段崇声音很低,却颇具气势,“敢问在侯爷眼中,到底甚么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谁都有可能,但唯独你,不行。”
段崇说:“侯爷此话,是不想讲道理了。”
傅谨之见他软硬不吃,一手抓住他的衣领,眸色深深地盯着他,一字一句似从牙缝里咬出来的,“本侯跟你这种人要讲甚么道理!?别人看你是剑圣的徒弟,可本侯却清楚你是甚么人。一个千机门的叛徒,要不是母亲,你还有命活到现在?你就是这样来报答傅家的?”
“姜阳长公主的恩情,在下谨记在心,一刻都不敢忘。但和成璧在一起,与恩情无关,她不知道这件事。”
“你敢让她知道吗?”傅谨之冷笑一声,“你手里沾着多少鲜血,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傅谨之放开段崇,站起身整了整袖口,睥睨了他一眼,道:“若你真还念着母亲救过你的命,以后就离我妹妹远点,别脏了我们傅家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傅成璧:哥,我申请解释。段崇已经让我知道了他以前……
傅谨之:你闭嘴!我不听!他是个有案底的杀人犯,还当过黑社会,现在混进警察部队就想洗白了?……张三,我的枪呢!!
段崇:……请教各位,这种情况下,除了再去投胎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第87章 致谢
月是明, 夜弥清。
但大月门四个分舵已经被烧得只剩焦黑酥裂的外架,烟雾在夜色中翻滚,经久不散。
聂三省和聂香令被带到府衙之后, 大月门门中上下就乱成了一锅粥。前去追百晓生的人无功而返, 把守赌坊的人也是没等到任何风声,却不想回大月门集结的时候,九舵已经被烧烂了四舵。
门中有人趁机挑事, 意欲争权夺位, 八个分舵主齐聚总舵内正为所谓的“代门主”争个不休。各方剑拔弩张,仿佛只要一句不慎就能厮杀起来。
正是争论间, 忽从夜色当中出现四个人,为首一人带着半张鎏金的鹰头面具, 露出的脸部线条挺俊,身姿如若天神, 贵气不凡;为后则跟着单九震和夜罗刹两人。
还有一个人,头戴宽硕的黑色风帽, 将他的整张脸都遮住了,只能从身形上判断出是一个男人,其余一概不详。
看见八位舵主正争吵不休, 夜罗刹讥笑一声, 冷道:“不成器就是不成器, 聂三省还没死呢,他的兄弟就想着如何瓜分大月门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哪里来的小娘们儿?!给爷爷……”
话还未说完,一瓢热血当空溅出三尺之高, 转眼人头已经教单九震拎在手中。
其他人本也对这不速之客反感着,却见单九震出手如此之快、狠,当即吓得噤若寒蝉。好久,才算出个有胆量地问道:“敢问来者是何方神圣?夜访我大月门又有何贵干?”
“九娘,就拿他们来喂蛊罢。”为首的那人静静地说出这句话,却让单九震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须臾间,有冷冷的锋芒在堂中翻涌,杀气四溢,鲜血横飞,转眼七颗头颅齐齐掉落。单九震和夜罗刹两人回身站定,衣衫上不沾半点腥污。
夜罗刹往地上洒了一把青壳儿蛊虫,密密麻麻,蜂拥而动,将尸体中尚且温热的血尽数吸了个干净。
戴着面具的人慢步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规整而庄重,却不是刻意,而是从骨子里养就的礼节如此。他掀袍转身,稳稳地坐在属于聂三省的主位上。
面具下的眼睛宛若刀锋,扫过满堂尸体,继而停在那名戴着风帽的男人身上。他冷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黑衣男人立刻跪下,将头垂得更低。他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嗓音,发出的声音很奇怪,可仍饱含恭敬,“属下知罪。”
“罢了,反正过龙门后,聂三省也没甚么用途了。段崇横生事端,倒也为本王省了一桩麻烦。”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俊雅的脸,眉宇隐隐有一股书卷气,可目光却是阴郁的清厉。
李元钧问他,“人选已经挑好了么?”
“都在计划之内。”
李元钧面现冷笑,“该怎么做,就不用本王去教了罢?单九震和夜罗刹会助你一臂之力,聂三省不成事,你可要争口气。”
那男人停了半晌,“是他辜负了王爷赐得名字。”
“遇事三省”。可聂三省却还是轻易小瞧了段崇此人。
夜罗刹轻嗤道:“谁也挡不住一个蠢货犯蠢。段崇岂是甚么好惹的人物?聂三省存心找死,难道阎王还会不收么?”
“闭嘴!”单九震低斥了一句,喝令她退下。夜罗刹噤下声,瘪了瘪嘴俯首退至堂外。
黑帽男人再问:“段崇已经派人在盘查大月门底下的生意,需要属下做些甚么吗?”
李元钧轻笑了一声:“怎么?你舍不得那些银子?”
“是。”他不敢在李元钧面前撒谎。
李元钧却很欣赏他这份坦诚,说:“好。你若想保下这些生意,本王就给你指条明路。”
……
雁门关军营。
傅谨之晨起练兵,回来时傅成璧才刚刚起身。她也未用早膳,整个人都恹恹的,见着傅谨之回到帅帐当中,眼睛里才一下亮起来,忙上去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地唤着“哥哥”。
傅谨之还能不知道她在打甚么鬼主意?他口吻强硬,道:“要见姓段的,你想都别想。若觉得闷了,哥让牛四先陪着到处转转。等处理好手上的军务,哥再去陪你。”
“谁要见他的?”傅成璧却是聪明的,语气讨好道,“我到雁门关,自然是要跟哥哥在一起的。”
傅谨之笑哼一声,“你肯听话就好。”
是时,牛四在外请见,说是抚鼎山庄的少庄主宋澜生以及家姊宋秋雁前来拜谒,求见侯爷傅谨之。
傅谨之却很不悦此时有人打扰,问道:“宋澜生?他来做甚么?”
“少庄主说是特来拜谢的。”
傅成璧仰了仰下巴,口吻颇为骄傲,说到:“那肯定是来拜谢我的。”
傅谨之笑着瞥了她一眼,瞧她一脸得意,则令牛四请宋氏姐弟进营。傅谨之问她,“你怎与宋澜生认识的?”
“此次我到鹤州,也是受沈相所托,侦办刺史崔书被杀一案。前些日子聂香令认罪伏法,洗清了宋澜生的冤屈,才让他得以回到抚鼎山庄。”
傅谨之看着她眼睛中难藏的明敏和锋芒,不禁陷入沉思。在未到京任职之前,他们兄妹二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日子让他都快忘记,他的蛮蛮还是会长大的。
傅成璧从一只需要小心呵护照顾的幼雀渐渐地丰满羽翼,早晚有一天就飞离他的身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不是段崇,未来也定会有一个人代替他曾经所处的位置,将她捧在掌心,好好地呵护起来。
傅成璧见兄长一直盯着她瞧,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傅谨之缓过神来,低声中带着叹息,还有一丝丝欣慰,“哥觉得,蛮蛮好像长大了。”
傅成璧笑着点头,在他面前也没矜着谦虚,直言道:“总要长大的。哥哥镇守边疆,我身为傅家儿女,自然也不能丢脸。从前父亲在时,常常提及要撰写公案,留存后世作考究之用,只可惜却一直没能空闲下来。我到六扇门任职,也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夙愿。”
傅谨之叹息一声,“你真得想留在六扇门?”
“当然。”傅成璧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并无恼色,才肯定地说,“我真想的。”
“行,你想做得事,哥绝对不反对。”傅谨之见她雀跃不已,张口就是一个“段”字,知她肯定又要曲线救国,为那姓段的求情,他便立刻截断傅成璧的话,“待我明日上疏一封,请皇上将段崇调到别处任职。以后,你想在六扇门呆多久就多久。”
傅成璧急得差点跳起来,“哥,你怎么这样的呀!”
“就这样的呀。”傅谨之扬眉,故意学着她的语气,打量她一时更气恼了,唇角勾起的笑容渐深。
两个人正争执着,宋澜生和宋秋雁就随着牛四进到帅帐当中。
宋澜生似乎因聂香令的事大为失意,强打着精神也耐不住满脸憔悴,可见了傅谨之则甚为恭慎;对比来看,一旁的宋秋雁则比他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