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护之意不似作假。
凉月心绪复杂,渐渐不懂了。
“既是来找师兄麻烦的,我岂能坐视不理,父亲无需……”
“他此后便仅仅是你师兄,你莫要掺和进来,回屋歇着去。”
舒展厉声打断,待要推着她往外走,生死门的人便围了上来。
一个于舒展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带着怒气行至跟前,怒目而视,“舒展,将你女婿宋子昱交出来,你归云庄必须给我个说法。”
中年男子是生死门门主赵天霸。
舒展换上平和的笑脸,语气极为坚定地道,“赵门主怕是误会了,子昱乃我大弟子,却非我女婿。”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
赵天霸显然没料到舒展会这样说,意外地怔愣,随即道,“你莫要狡辩,如今整个武林谁人不知你舒展要将女儿嫁给你的大弟子宋子昱。”
“赵门主何出此言,我归云庄何时说了要招宋子昱为婿?”舒展一脸莫名。
众人交头接耳,有人扬声喊道,“舒庄主,我等起初听到的消息是你要嫁女儿,却未收到喜帖,便不请自来祝贺,却也只是听传闻您要将千金许配给最钟意的大弟子宋子昱,莫不是消息有假?”
凉月站在舒展身后,冷眼旁观。
此时舒展开怀一笑,歉然道,“诸位见谅,舒某嫁女儿本不欲张扬,只因女婿非江湖中人,日后小女也是随夫一起去京中安居的,是以怠慢了诸位,造成误会乃舒某思虑不周。”
听闻舒展并非招婿入赘,而是将女儿嫁到京中,众人面面相觑。
这与传闻不符啊。
忽然,一道温和不失震慑力的声音从喜堂外传来,喧闹之声骤停。
“小婿来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凉月惊喜转身,怔怔望着从人群中从容走出来的男子。
颀长消瘦的身姿不损风姿,一身大红喜服尤为显眼夺目。
来人正是白锦书不假。
凉月眼不眨地望着白锦书走到她跟前,忽然从白锦书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惊醒了她。
“嫂夫人,许久不见,依旧光彩照人呢。”
“……”
分开不到两日好不,哪有许久未见,这严大人又不正经了。
凉月会心一笑,“严大人,久违了,您也风采依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顿时色变。
‘严大人’这一称呼过于特殊,本不该出现在此的。
严熙止嘿嘿笑了笑,站到白锦书身旁,并肩而立。
众人大气也不出了,连赵天霸也被忽然冒出来的严熙止给惊住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身着喜服的白锦书身上。
凉月忽然有些不敢与白锦书对视,正斟酌该如何开口时,手忽然一暖,低头望去,两片颜色同样鲜艳的宽袖搭在一起。
衣袖遮盖住的是相握的手。
白锦书牵着她往前,踏入喜堂,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凉月不自觉配合他的步调,行至喜堂中央,白锦书停步,转身面对众人。
“今日乃白某与凉月大喜之日,感谢诸位前来观礼,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温文尔雅的男子,言谈举止温和有礼,与一身嫁衣的凉月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极为登对。
严熙瞧着堂中的一对新人,笑得别有深意。
赵天霸回神,质问舒展,“舒庄主,你将宋子昱藏匿于何处了?”
舒展蹙眉,隐隐透着不耐,未等他开口便被一旁的严熙止抢了先。
“本官来时在路上遇到一年轻男子与一年轻女子,两人似乎是要出城,本官听到那女子唤男子‘子昱’,想来便是赵门主要寻之人罢。”
赵天霸面色顿时一变。
严熙止又道,“哦,忘了自报家门了,本官乃漓县县令严熙止,白兄乃本官知交,今日是他前来迎亲的吉日,本官特来沾沾喜气。”
无人敢接严熙止的话,他自说自话却说得津津有味。
“赵门主若要寻人,还是不要耽搁的好,若是迟了,怕是女儿便要被人拐带私奔了。”
赵天霸的脸色青红交加,严熙止是将他的家丑公诸于众了,原本是他算计归云庄,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县令大人。
一时间众人异样的目光凝聚在赵天霸身上,指指点点。
“原来是赵门主的女儿与人私奔……”
“是啊,想来便是与舒庄主的大弟子宋子昱私奔,因而赵门主才这般理直气壮。”
“又不是舒庄主拐他女儿私奔,腿长在自己身上,找舒庄主要人,好没道理。”
“家丑不可外扬,赵门主行事倒是与众不同。”
……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可赵天霸却是有火发不出来,愤然甩袖离去。
余下之人,便是巴结着向舒展道喜。
“恭喜恭喜,舒庄主得此良婿,实乃好福气。”
“是啊,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白锦书应声,“多谢诸位。”
凉月无心思听这些虚假的寒暄,抬眼望着白锦书,她心中有太多疑惑需要他解答。
而白锦书却只用微笑安抚她。
既然舒展已道明是嫁女儿并非招婿,拜堂行礼自然便省了。
舒展独坐高堂,白锦书牵着凉月在他面前跪下行拜别之礼。
直到上了送亲的马车,凉月好在晕乎乎的。
正当她兀自沉思时,马车忽然停下,而后白锦书进了马车与她同乘。
“我不喜骑马。”白锦书讪讪解释。
凉月‘噗’的一声笑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平日里无所事事便骑马狩猎呢。”
白锦书失笑,“我自幼身子弱,大半时光不是躺便是卧,学会骑马还是两年前的事,至今仍不习惯。”
凉月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道,这人穿喜服也挺俊的,更何况是为她才穿这样的。
相较之下,师兄在他面前大概也只有体魄健壮这一条取胜了,其余的便是云泥之别。
长得好,性子也好,举止优雅,君子如玉,明月似水,大概便是他这样的罢,凉月心道。
“还以为你会带我私奔,你倒是挺有本事,大摇大摆将我从归云庄带出来了。”凉月恢复了糙汉本性,那目光凶悍得好似随时可能朝他扑去。
白锦书却极为真挚地向她致歉,“抱歉,让你久等,只是我安排这些需要时间。”
“你是指严大人?”凉月凑过去,咫尺的距离停下。
果然如与意料的一样,白锦书慌乱后仰,撞在了车厢壁上。
“像个大姑娘一样,没劲!”凉月失了行至,自行坐正,抱臂往后靠,闭目养神。
少顷,额头微凉,熟悉的触感让她勾唇,闭着眼道,“本女侠自愈能力极强,区区风寒能奈我何。”
白锦书摇头,默默叹了口气,取过折放于一旁的披风给她盖上。
车厢内陷入寂静。
良久,凉月睁眼,见白锦书依旧盯着她,她打趣道,“我美吗?”
白锦书先是一愣,而后俊脸一红,尴尬不言。
凉月又道,“我与你家中相中的那位深闺千金比,谁更美?”
“严大人与你说的?”白锦书反问。
凉月撇嘴不答,她答应了不出卖严大人的。
即便她缄默,白锦书知晓只有严熙止会与她说这些。
他轻笑 ,“莫要听他胡诌,如今我家中只有我一人,何来家中相中的姑娘。”
凉月惊愕且惊喜,脱口道,“如此甚好!”
“嗯?”
白锦书一脸茫然,表示没明白她的意思。
凉月兀自捂着脸,痴痴傻笑了两声才惊觉似乎哪里不对。
“不难猜你家世教养极好,如何会是孤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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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白锦书笑而不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若是从头说起,故事太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只能寻适当之机,细细与她道来。
见他如此,凉月知他不愿透露,不与他为难,任何人皆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无法触及。
她懂,便不再追问。
“你是如何让我父亲……他的初衷是让我与大师兄成亲的。”即便她不与宋子昱成亲,依照舒展的行事风格,也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归云庄。
还是以出嫁的方式。
任凭凉月绞尽脑汁,疑惑终不得解。
马车缓缓前行,有些颠簸,白锦书不太舒坦,便又调整了坐姿,紧挨着凉月,并肩坐在一起。
“我说娶你,舒庄主便点头同意了。”
凉月没好气道,“白公子大智,却当我真蠢呢。”
明显是在敷衍她,还是豪无诚意的敷衍。
说了实话话,她却不信,白锦书也很无奈,这中间的关系牵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甚至是无从说起。
“此事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日后寻个适当时机,我会细细与你说的。”
凉月点头,“你对我坦诚,我自是欢喜的,即便你不想说,也情有可原,可你……”
她顿了顿,唤他,“锦书?”
“嗯。”白锦书侧目含笑,静待她的下文。
他越是如此坦荡,凉月心中越不是滋味儿。
她垂眸道,“我本想趁机将凤凰尾给你偷出来的,可至今我依旧未能探到任何消息,只是从我父亲的神态判断他知晓此物。”
“是以……你乖乖留下听从安排与你师兄成亲,实则是为了我?”白锦书恍然明白了什么,一语道破。
细想便明白,以她的性子,若是不愿岂会坐以待毙,以她的身手,要从归云庄逃出并非难事。
原因竟是为他。
白锦书心微悸动,目光探寻望着她。
凉月有些不自在,绞着指头,低声道,“你之前愿将救命药给我,便是真心待我,以性命相托,你信我,这是我欠你的……”
话到此处便有了底气,她又道,“这是江湖道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白锦书一眼看破她的心思,故意道,“如此说来,即便不是我,换作别的任何一个人,你也会做同样的事,若真如此,你岂不是要多次以身相许?”
凉月一怔,脱口道,“当然不是!
”
话一出口便知被他捉弄了,怒目而视,身子微倾便将他按住,恶狠狠地磨牙,“敢捉弄我,胆儿肥了啊。”
忽然的靠近令人猝不及防,淡淡的脂粉味儿扑面而来,淡淡的,并不难闻。
近在咫尺的娇颜原本便有精致妆容掩盖瞧不出苍白疲态,此时因恼意而染上绯色,灵动的眸毫无威慑力,反倒觉得可爱。
车厢内暧昧滋生。
四目相接,又是一瞬的怔愣,狭小的空间变得憋闷。
凉月回神,立即摆正身子,为掩饰尴尬,便抬手用广袖擦脸,“今日有些热,我脸上的妆还好罢?”
“还好。”白锦书也不甚自然,耳根微红,萦绕鼻间那股不知名的幽香犹在。
凉月洒脱恣意惯了,不自在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恢复常色,“今日之事,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无论如何,必会帮你拿到凤凰尾的。”
白锦书沉默不言。
片刻后,凉月抬眼,见他神色复杂,方要询问,便听他叹息,“凉月,与你结交,我并无所图。”
“嘻嘻,我猜你也会这样说。”正经也只一霎那的事,凉月抬手搭住他的肩,一本正经道,“初遇时我便救了你,救命之恩,你该如何报答?”
“无以为报。”白公子从容应答。
“……”就这么算了?
凉月斜眼盯着他。
瞥了两眼,人家白公子依旧一脸懵懂,凉月无端生出罪恶感。
“无以为报便无以为报罢,我救你也并非有所图,就是路见不平而已。”
她顺便安慰自己。
“凉月倒是有趣。”白锦书愉悦低笑,“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才是……”
凉月微怔,在他抬眼向她望来时垂眸,嘀咕道,“难怪你诓我父亲,说要娶我……”
白锦书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待要询问,却见她眼中的倦意,那是精致妆容掩不住的。
“这一路少说也有一个多时辰,你将就一下,歇一歇,寻药之事我会与女神医商议,你莫要费神。”
闻言,凉月抬眸,心下是一股暖流淌过,如他的温润的笑颜,一下又一下敲击心壁。
他依旧很体贴。
四目相接,凉月扬起傻乎乎的笑容,“我睡觉要躺着才行,锦书可否就腿借我靠一靠。”
佯装镇定,俊颜却泛红的白公子整理了一下袍角,端正了坐姿,才轻拍膝盖,“可以了。”
凉月见他一副良家妇女与无赖的窘迫样,艰难憋笑,身子往另一边挪了些许,往侧边倾倒便枕在了那双几乎只有骨感的腿上。
她闭上眼,轻唤,“锦书……”
“嗯?”白锦书低首,只瞧见她的侧颜,她闭着眼。
良久,凉月才咕哝道,“到地方了记得叫醒我,你那么瘦,抱不动我的……”
“……”
他有说要抱她么?这还没抱便被嫌弃了,她是有多小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