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窈窈惑君心——南宫若锦
时间:2018-02-27 14:46:59

  听她这语气也不像是惋惜,那三分伤感是为何意?我一向愚钝,猜不出女儿家的心事,唯恐再说下去她会变得多愁善感,只好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今日菩提果落了很多吗?还有谁的?”
  “哦,对”,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奕奕,见她又来了精神,我也心情倍好,便放任着她说,“还有倾陌将军和沧澄公主的,沧澄公主都追了倾陌将军五千年了,天帝曾许诺若两人的菩提果同日陨落便为二人赐婚,两百年来我也留意过他们的菩提果一直都很青涩,本来以为他们在一起是无望之事,谁知今日竟然真的同时陨落了,看来又要成为仙界一佳话。”
  那两人的事多少我也听说过,至于后来他们究竟有没有结成良缘我倒并未关注。我从来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能避嫌就避嫌,到最后他们若真能在一起,我自是为他们高兴,可万一他们纠缠到最后反成了冤家,祸害到旁人时我还可以笑叹两句:幸亏我没插足。
  “你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这可不是她的性格,我知道她一向是个急性子,可也不是为了别人的事而养成的急性子。
  “今日我向菩提圣使学了一仙法,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真心”,她说的很小心。
  我知道她这样着急地来找我是想要做什么了,“你是想让我帮你看看自己的真心?”
  她突然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难道我猜错了?不该啊,我认识她这样久也算是了解她的,我这话可真是按照她的性子说的,她这般委屈是作甚?
  可能是真的见我木讷吧,她才开口说道,“我是为看你的真心而来”。
  原来是这样,果然我没有白疼她一场,关键时刻还是为我着想,我很感动。不过若说起我的真心,我想我对爹娘付出的肯定是真心,对我那一两百师弟付出的是真心,对她付出的也是真心,不过这些心意好像都是一样的,若说真正的心,我摸了摸自己的心窝,哦,还在跳。“那你看出了什么?”我见她盯着我良久,估计应该看出来了吧。
  “不是这样看的,”她不知从哪拿出纸笔来,摆在桌上,将笔塞到我手中,说道,“你先闭上眼睛”。
  我无法,只好按照她的意思来,谁知眼睛刚刚闭上就突然失去了意识,待清醒过来时,只觉脸上一片温热,很像娘趁我睡着偷偷亲我脸颊时的感觉,我一惊,那片温热也跟着一惊,迅速离开。我觉得很累,休息了片刻才睁开眼睛,那小丫头还坐在我对面,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难不成她真的亲我了?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娘的话来,我真该思虑一番这丫头对我存的究竟是什么心思,于是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她眉开眼笑地看着我,说道,“我突然发现你竟然长得这样好看,忍不住就掐了掐你的脸”。
  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认为她会喜欢我。我长得好看已经天下皆知了,她究竟眼神差到什么程度才会发现的这样突然?“我写了什么?”为了保持自己的风度,我憋出内伤也要原谅她。
  “自己看”,她指着我面前的白纸说道。
  障眼法?我盯着面前的白纸看了一阵,并未发现施了什么仙法,不是我自信,而是以这丫头的修为,使什么仙法能瞒得过我?哦,对了,刚刚那个看出真心的仙法确实让我中了招,不过我能感觉到那仙法中还有他人的仙力,像是傅央的,看来他又被这丫头诓了。以他们两人的修为,还可以勉强让我中招了。
  “不该啊,”她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看了看白纸,又看了看我,“你的菩提果分明已经落了啊,难不成你喜欢的人是凡人?糟了,你后日便要下凡历劫,这可不成,仙凡是不可以相恋的,虞大哥,要不你等个三个月再去?”
  三个月,怎么和爹订的日期一样?是巧合吗?我的菩提果才落,爹应该不知道才对,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为何要三个月?”
  “天上三个月地上可近百年了啊,那个凡人定然活不了那么久,”她解释道,说法还算合理。
  “可万一呢?”
  “那就四个月吧”,她为我做了决定,也不管我是否同意,随后她又用异样的眼光看向我,直看得我一哆嗦她才继续说道,“不对啊,那人若是到了百岁,在凡尘怎么也是你的祖辈,你会看上自己的祖辈?这口味,啧啧,也忒重”。
  我气极了,便拾起桌上的寒玉箫敲了敲她那胡思乱想的脑袋,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思想比我还不靠谱。
  她揉了揉脑袋,并不生气,又问,“你会不会看上比你大许多的人?”
  “你会不会看上自己日日称呼爷爷的人?”我回了她一句,将她所有的疑问都噎了回去。这个回答果然有用,她使劲摇头,“绝对不会”,语气是如此笃定。
  我怕她一直纠结这个话题不放,只好说道,“要不我也帮你看看你的真心?这样你也无需日日去探望菩提圣使。”
  我本以为她会很欣然地答应,谁知她将身子迅速后移,“不用,不用,待我的菩提果落了再看也不急。”
  既是这样那便由着她吧。
  “虞大哥”,她突然又伤感起来,“你真的决定后日去历劫吗?”
  看来她是舍不得我吧,想想也是,日日陪伴的人突然要离开两个月也确实心有不舍,我点了点头,“此事还需你帮一小忙。”
  “什么忙?”她用警惕的目光瞅着我,让我很不舒服,平日里待她不薄,这关键时刻她怎么像是防狼般防备我?
  “我爹打算关我三个月再让我历劫,我觉得劫是自己的,不能带给旁人麻烦,所以我还是决定偷偷离去的好。而你只需暂时顶替我在这修炼即可”。
  “不行啊”,她面露为难之色,“我今日不小心将菩提树弄断了两根枝桠,菩提使者让我为菩提树浇水三个月以示惩罚”。
  “你日日前去不是只为了看菩提果吗?今日怎么这般不小心竟将那枝桠弄断了?”
  她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脸色又红了一片,我怎么没发现这丫头的脸这样容易变红?她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今日见菩提果落得如此多,还以为那颗树生了虫,就爬上去看了看,谁知那树这样不结实,还亏了它是仙树”。
  我听得瞠目结舌,你弄断了人家的树还数落树不结实,这脸皮真赶得上我的了,“你远远看两眼不行吗,怎么还爬了上去?可有伤了自己?”我快唾弃死自己的虚伪了,这话可本意完全是奚落她的,谁知竟被我说成了这般关切,若不是看到她那莫名的感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不妥。
  “我就知道虞大哥是最关心我的,哪像那菩提老头,就知道处罚我,活该他的菩提果被种成树。”她说的起劲,我也不好打断她,还是不解释了吧,免得寒了她的心,她又说,“其实我爬上去是为了找一个虫子将我的菩提果也咬掉的”。
  “那你为何不自己摘了?”我当时脑中只有这一个问题,完全忘了问她为何这样急切的想让自己的菩提果陨落。
  “我也想啊,可是外界的影响是没用的,那虫子生于树长于树,早就与树合为了一体,它咬掉的应该也作数,可惜我没能找到”,她说得很大方,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这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迫切希望自己的菩提果掉落,我正想劝她来日方长,指不定明日就能找到一个虫子帮她咬落菩提果,她却叹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看着她伤感,我也伤感,我发现自己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感染,这样可真不好,便说道,“等我回来带你下界转转,到时肯定不会迷路”。
  她轻笑,可我看出那不是她真实的笑,也不拆穿。她只是答道,“好,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只离开两个月,可惜到时候你若忘了我也不能杀你了。你回来了要记得替我去向菩提老头求情。”
  “嗯”。
  三日后,我偷偷跑到轮回台前,喝了忘生泉,封了仙根,置身于轮回之道。在我跳下的瞬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呐喊,“越儿”,声音像是男音,又像是女音。
  天庭不可大喊大叫,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居然喊的还是我的名字,坏我一世名声,在我最后的意识里,竟然还能产生这样荒唐的思想。
 
  ☆、第一章 劝说失败
 
  这些年也不知统治者的头脑是不是都有毛病,分明天灾不断,百姓生得困苦,而那些有权力的人还偏生喜爱战争,有事没事就爱抓壮丁。至于他们是否爱打仗我不知道,我猜测他们是很热衷的。若说战争是为了抢夺土地,这么些年来,死了那么多人却连他国的一捧土都没能夺到,实在不值。我如今六岁,以前的事因为年纪太小没能记住,只知道见到那些穿铁皮铠甲的人就躲远些,因为他们经常来村子里带走一些壮汉,次数太多,让我想忘记都做不到。后来壮汉没有了,他们又抓瘦弱的,再后来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我庆幸自己属于老弱妇孺这个弱势群体,才不至于被抓走。
  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连一丝映像都没有,或许早已被抓去充军了吧。村子里有一位郑爷爷对我很好,自我懂事以来,就一直住在他家里。我胆子小,好像是因为有一次夜里不小心看到一个白影在我面前飘过,自那以后,看到穿白衣的人我总是被惊得一颤,虽说确实有些害怕,可这完全成了我的应激反应,至于那个吓我的白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此后的很多年内我都不知道,直到我死后,可那些都是后话。
  已经快到深秋了,我真不知道他们要往哪里走,只能紧紧地跟着他们的步伐,直到走到再也走不动,最后死在这个茫然又漫长的路上。
  我记得今年几乎都是好天气,很少下雨,我一度认为今年是个幸运年,常常欢呼不已,天天期盼着能有更好的事发生,可是期望太甚,换来的不是希望太过渺茫,而是绝望更甚。由于今年天气太好的缘故,庄稼死了一大片,本来就少的收成又被官府剥夺了大部分。那日穿着清一色铠甲的人来到村子,郑爷爷把我和他的孙女丫丫紧紧地护在身后,我觉得他这个行为是多此一举,他连一个官兵都打不过,这样能护得住我们两人?更何况我们两个都是五六岁的小娃娃,还是女娃娃,他们抓我们去作甚,还得浪费粮食养着。不过看到丫丫不再害怕,还有郑爷爷感觉到我们就在他怀中没有危险而安心的样子,我也突然觉得不再害怕,看来郑爷爷还是很明智的。
  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有老村长一人呼天喊地、怨天尤人地和官兵讨价还价,我当时特敬佩他,还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多向他学习,成为村里人的支柱。最后官兵将手中的长矛往他肩膀上一搁,他立时蔫了下来,脸上堆着笑,真是丑陋。
  自那之后,郑爷爷常常一个人去很远的山上锻炼身体,回来时会带着些许山雀野果什么的,更多的时候是空手而归。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人年纪大了,经常走走对身体好,我纳闷地说:那也不用走那么远啊。
  他只是笑笑回答:老咯,记性不好啰,走着走着就忘记时辰了。
  我说下次陪他一起帮他记着时间,但被他拒绝了,他只让我好好照顾丫丫。
  我觉得他一定有事瞒着我,有一次我偷偷地跟在了他身后,一直走了好远好远,看着他一路走走又停下抹抹汗歇歇,我直怀疑他已经发现了我,这样频繁地歇息是为了我,但是看到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不似作假,我也忍住了暴露身份的冲动。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一座高山的脚下。
  山实在太高,看得我目瞪口呆,我已经下定决心,若是他真的要爬上去,我就放弃跟踪原路返回,还好他也只是沿着山转悠起来。我有些愤愤,这大老远地一路跟来容易吗?就为了绕着一座山打转?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郑爷爷看似在散步,其实走的很有目的性,或许是他走的次数太多,已经对这里熟悉,知道哪里更适合散步吧。
  就在我脑中还在继续涌出千奇百怪的想法,郑爷爷已经停下了脚步。我左右看了看,旁边立着一块大石头,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是很容易掩藏身体的。我偷偷溜到了石头后面,途中还不小心磕绊了一下,我心头一惊,抬眼瞄了瞄郑爷爷,还好他耳朵不是很好使。
  郑爷爷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露出几粒谷子,他将谷子撒在地上,拿过一旁的竹筐盖住,然后用一根系有绳子的树枝支着,露出里面的谷子,他又把露出来的几粒向竹筐里面推了推,弄好一切,他又捡起绳子的另一端向后挪去,幸好我不是在他正后方,否则不得被抓个正着。
  熬了个把时辰,我当然没有这样的耐心,舒舒服服地靠着石头睡了一觉,当我睁开眼睛看到日头西落时,心里一惊,郑爷爷不会已经回去了吧,这荒山野岭地再跳出个啥我该如何应对?万一又碰到穿白衣服的什么东西从我面前蹿过又该怎么办?我慌慌张张地起身正欲往回跑时,看到郑爷爷还耐心地坐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竹筐,身边有两只瘦小的鸟正在扑腾,由于腿被绳子系在一起,它们最终未能逃掉。
  天色暗淡时,郑爷爷才收拾好东西,拎着两只鸟回去,那天晚上我们都有肉吃。我才知道郑爷爷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去散步,而是为我们寻找食物去了,我心里感激他能对我这样毫无关系的人付出真心的好,也决定以后长大了好好养他,也好好照顾他孙女丫丫。可是我今年才六岁,他已将近六十,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再后来,村子里又来了一群强盗,说是天灾**,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干起这一行。他们盗亦有道,只取财物,不伤人性命。我在心里唾弃他们,什么盗亦有道,再经你们这一抢,和直接取了我们性命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们确实说话算数,没有伤我们性命,不过也没抢到多少东西。
  自那之后,我们是真的再过不下去了,只留下两个选择,一是大家一起迁移,到其他地方乞讨,二是集体自杀。最后经过几个代表的一番商讨,终于做出决定:南方旱情严重,所有人北迁。
  我得知这个决定时还一阵唏嘘,连我都能猜到的结果,还用得着他们几人商量许久吗?郑爷爷解释道:他们是商量应当前往何处。
  “哦,难怪,”我恍然大悟。
  收拾了几件衣服包好,我和丫丫各背一个小布包,郑爷爷却说他不走,我和丫丫在他面前哭闹了好一阵,他眼眶泛红,说奶奶一个人走了许多年,他答应过要陪她,至死都不会离开这里。
  我说,“丫丫可是奶奶的亲孙女,你也不要了?看你以后怎么有脸见奶奶。”我知道自己虽然不是他的亲孙女,可他待我却如亲人一般。我说这话不是有意刺激他,继续留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我还想着以后报答他的抚养之恩,他若不走可不就给我留下了遗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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