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许乘月
时间:2018-02-28 14:06:04

  在外头接应的赵攀便可放火烧林,再带官军进入,将玄明余党押回京受审。
  “……之后你就陪着我,同大家将形势利弊讲一讲,愿意出谷谋生的人咱们就帮他们找一找生计,还愿留在谷中的人,就等朝廷派官员前来设镇建衙,大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月佼相信,既隋枳实能找到克制瘴气之毒的办法,将来一定也有别的人,能想出彻底铲除这林中瘴气的办法。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只要大家都不放弃,红云谷最终定会顺利融入这外间的光明天地。
  严怀朗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安静地听她叽叽咕咕,兀自开怀地畅想着红云谷的美好前景,终于确认她是安然无恙。
  劫后余生般的后怕使他喉头有些发哽,先前在心中想过要当面训她的话,此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感谢上苍,她没事。
  月佼紧紧环住他的腰,乖乖将脑袋靠在他肩头,却察觉到他急促的心音鼓噪。
  她可怜的心上人,似乎吓得不轻呢。
  月佼赶忙从自己手上的小瓶中倒出两颗解药,一颗塞到自己口中,另一颗喂到他的唇边。
  严怀朗却凶巴巴低下头,舌尖微微探进她的口中一卷,置气似地将她才吞进去的那颗解药“抢”了过来,又将她原本要喂给他的那一颗再塞进她的口中。
  月佼抬头嗔他一眼,哭笑不得道:“吃哪颗不都一样,非抢我嘴里的做什么?”
  “我高兴。”严怀朗气哼哼地箍紧了她的腰身,心跳渐渐趋于平稳。
  
  月佼自知理亏,丝毫不与他计较,环在他腰间的手还拍了拍他的后背,哄人似的。
  严怀朗骄骄矜矜地哼了又哼,满心残余的惊恼并未得到彻底安抚。
  月佼抬手在他眼下轻轻点了点,笑音娇娇:“那时在林中碰到你时,你一睁开眼,我就想,这真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如浮在清透的湖面上,如偎在皎洁的月光旁。
  澄澈,明亮,凛冽。
  “不过,那时却没有此刻这样含情脉脉。”月佼仰脸笑着闹他。
  “那可真是失敬了,怪我那时没料到,这只松鼠精最后会成了我的夫人,”严怀朗没好气地垂眸白她一眼,继而又忍不住浅浅扬笑,“毕竟,我只对自家夫人含情脉脉。”
  她一提从前事,他又想起那时这松鼠精趁人之危,偷偷摸一把他的手就跑。
  “当年吃过严大人那一把豆腐,如今要拿一辈子来还,”月佼笑弯了眼,浑不正经地感慨道,“真是苍天饶过谁啊。”
  严怀朗闷声笑了好半晌,才缓缓道:“回吧。”
  月佼乖巧地与他十指紧扣,悠哉哉并行在暗夜的密林之间。
  这里是他俩最初相遇之处,当初有太多话没好意思说,今夜她心情大好,便忍不住一路叽叽喳喳。
  “……那时我还想,这个人啊,就是三月里的轻寒春风,十五之夜的璀璨月华,世间许多关于‘美好’与‘光明’的辞藻,他都当得起。”月佼美滋滋地晃了晃与他交握的手,边走边道。
  虽明知她这夸张修辞的油嘴滑舌是哄他开心,最好能叫他忘记今日毫无防备地中了她的阴招之事,严怀朗还是很没出息地被哄到心花怒放了。
  “承蒙夫人抬爱,竟早在两年前就已对为夫见色起意了。”严怀朗低低笑着,扣紧了她的手。
  “这怎么能是见色起意……”月佼转念一想,嘿嘿笑道,“也对,分明就是见色起意呀,哈哈哈。”
  说笑间,已走到瘴气林外缘的小径上,冬夜里清爽、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远远已能影影绰绰瞧见候在外头的赵攀与一队士兵。
  月佼与严怀朗相视一笑,两人皆深深吐纳片刻,将肺腑之间那些微的浊气呼出。
  “呐,明日我进去时不着官袍,你也不要穿,”月佼笑着抬起手臂,环上严怀朗的脖颈,“我要叫大家瞧瞧,神女带回来这样好的一个夫婿。”
  她要对大家说,看,外头的天地同样钟灵毓秀,养出这样好的一个儿郎。
  我的。
  严怀朗笑着吻上她的唇角:“是夫婿,不是男宠,对吧?”
  “哪有男宠,”月佼在他唇上轻咬一记,笑道,“今后不会再有神女,自也没有男宠。只有月佼和她的夫婿严小二。”
  严怀朗又喜又恼地深深吻住她,心中将卫翀和李君年骂了个狗血喷头。
  自打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当着月佼的面唤过他“严小二”之后,这姑娘似乎就很喜欢这个称呼。
  将自家小娇妻吻了个晕头转向之后,严怀朗抵住她的额头,沉声哄道,“唤个称呼。”
  “哦,”月佼平复了一下微喘的气息,甜滋滋弯着眼儿,红唇轻启,甜甜绵绵道,“严~大~人~”
  严怀朗咬牙,抱起起她就走:“你今晚别想睡了!”
  “诶呀,错了错了,”月佼在他怀中踢着褪儿,怂怂笑着改口道,“青衣!”
  “晚了!”
  笑着闹着,月佼一仰头,就瞧见那光晕氤氲的月牙在偷笑。
  明月在天边,清风在枝头,心上人在身旁。
  天地很大,一生还长。
  喂,我们就这样好好的握紧彼此的手,一起嘻嘻哈哈,长命百岁吧。
    正文完
  
 
第八十六章 番外
  一
  大缙同熙十九年夏末,因颐合长公主先天体弱、不易受孕, 成亲两年无所出, 与驸马商议后上表请旨,欲将一名原州军阵亡将领遗孤收养至膝下。
  同熙帝允准, 为其赐名云曜,并着令宗正寺录入玉牒。
  三年后,颐合长公主奇迹般地有了身孕,于同熙二十二年秋产下一女。这位二姑娘的降生,不单使长公主府上下喜气洋洋, 连同熙帝也大喜过望, 御笔一挥,赐名为“照”。
  颐合长公主夫妇素性仁厚,得此儿女双全的善果, 自是被坊间传为美谈。
  不过,毕竟一个是亲生,一个是抱养, 这中间的亲疏之别似乎无法回避。
  有些人在暗中揣测,长公主夫妇对待这一儿一女,恐怕难免有厚薄之分,这颐合长公主府迟早会有兄妹阋墙的闹剧。
  长公主夫妇对外间的议论是否有所察觉这事不好说,但一直待云曜如己出倒不似作假。这夫妇俩对云曜的呵护与偏袒,时常让人误以为二姑娘云照才是被抱养来的那一个。
  好在云曜性子早慧, 并不恃宠骄纵,反倒有些少年老成的迹象, 向来行止自持,竟颇有天家血脉的风范。
  而那二姑娘云照却打小是个混不吝,也不知怎生养出一副豪烈疏狂的做派,上至宗亲贵胄、下到三教九流,不拘什么人、什么事,凡她觉得有意思的,总爱凑上去掺和个热闹,在京中可谓是“十处打锣,九处有她”。
  这样的性子自不免惹上些小是非,让长公主夫妇很是头疼。
  性子这样南辕北辙的两兄妹,又差着三四岁的年纪,虽说相安无事,却也很难有“兄友妹恭”的和乐亲昵,落在外人眼中,仍是会兄妹阋墙的迹象。
  二
  皇家书院设在内城的北苑,学子多是皇室、宗亲及勋贵世家的孩子。
  不过,北苑绝非凭血缘、出身就可畅行无阻。各家孩子完成开蒙学业后,须得经过层层筛选与评估才能得到北苑的进学资格,因此北苑可谓汇集了京中各显赫门第里最拔尖的小苗苗们。
  同熙帝对这书院极为重视,特意拨出北苑三殿供书院使用,讲学的多是文渊阁大学士们,骑射武艺也由负责内城防务的顶尖将领轮流教导,一应开支全由皇家少府私库来保障。
  同熙二十九年春,七岁的云照终于通过了种种考核,扬眉吐气地进了北苑,在清风殿就读。
  长公主夫妇心下甚慰,指望着她能在北苑好生收收野性,以免将来当真长歪了。
  而云曜在北苑进学已有五年,早已升至北苑承华殿,所学的课业比清风殿要繁难许多。
  这日午间,云曜被授课的师长唤去单独问了功课,待他回到承华殿时,同窗们便七嘴八舌地告起状来:“云曜,你妹妹方才不知发什么疯,忽然气势汹汹冲进来,将赵晟打了一顿就跑。”
  赵晟是宣平伯家的五公子,与云曜同龄,是去年才升到承华殿就读的。这赵晟与云曜素来不大对付,今早在进宫的路上拿云曜的身世与同窗们暗讽一通。那时云曜与几个好友就行在他身后,却并未搭理他。
  云曜不急不躁地听同窗们说完方才的事,略蹙起稚气未褪的眉头看向赵晟:“你欺负她了?”
  莫名其妙挨了顿拳脚的赵晟气呼呼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低头拍拍衣摆上的小脚印,“我上一次同她打照面还是新年时的宫宴上,话都没多说两句!再说了,我好端端的欺负她做什么?”
  因年岁有差,课业进度也不同,十一岁的赵晟在承华殿受教,而七岁的云照才进清风殿,很难有什么交道。况且赵晟入学已有数年,而云照才来北苑不到一个月,众人真是想破头也不明白,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孩能结出什么仇怨。
  同窗笑着对赵晟劝道:“算了算了,云照本就是个胡闹性子,长公主都管不住的,你总不好意思再追到清风殿去报仇吧?”
  “就是,而且她才七岁,那阵拳脚也不至于就把你怎么着了,”有几名与云曜交好的同窗帮着朝赵晟讽笑道,“再说了,你当时不也还她好几脚了嘛,没吃多大亏。”
  云曜眉目一凛,眸心渐生盛怒。
  三
  清风殿散学早些,长公主府的马车先送了云照回去。
  云照脚才落地,抬眼见门口的管事一脸同情,就知自己今日在北苑打人的消息已传回府了。
  于是她也不废话,不待父母前来训斥,熟门熟路就去了府中的小祠堂,自个儿拖了个蒲团在堂中跪得端端正正。
  见她皮成这般小油条性子,长公主夫妇只觉身心俱疲,索性暂不去见她,以免叫她惹出更大的气来。
  跪到酉时,见没人来唤自己起身吃饭,云照心知父母今日怕是气得不轻;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于是也不肯告饶,跪地的小身板挺得更直,口中嘀嘀咕咕开始诵起今日新学的文章来。
  不多会儿,有人推门而入。
  云照立刻收了声,抿唇朝房檐翻了个倔强的小白眼,仍旧跪得直挺挺,头也不回一下。
  片刻后,身旁多了一个蒲团,也多了一条直挺挺跪下的身影。
  云照扭头一看,登时乐不可支地松了腰背,拍着膝下的蒲团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也有跪祠堂的一天。”
  云曜默默看看她那半跪半坐的嬉笑姿态,“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堂上那些牌位。
  少年身姿尚显纤瘦,却挺直如松。
  云照见状,也敛了嬉笑坐起来,重新端正跪着。
  小祠堂中供着许多长明灯烛,火光摇曳中,兄妹二人直挺挺的跪姿真是各有各的倔强。
  “你是为着什么事被罚跪?”云照目视前方,嘴上却闲不住。
  也不怪她觉得稀奇,她被罚跪那是家常便饭,可向来规规矩矩的云曜被罚跪,这似乎还是头一遭。
  云曜抿了抿唇角,看着堂上的那些牌位,隐约哼笑了一声:“你不也跪着?你为何,我就为何。”
  “啧,胡说八道骗人呢,”云照撇撇嘴,仍旧看着前方,“我打了那赵晟,你也打了啊?”
  “嗯。”
  云照惊讶地扭头看他:“你做什么打他?”
  “你又做什么打他?”云曜以眼角余光淡淡睨她。
  云照倏地收回目光,心虚似地抬眼望着堂中横梁上的雕花,好半晌之后才转着眼珠子道:“我打他,自是因为他嘴碎、话多……长得丑!你总不会也因为这个打他吧?”
  云曜唇角浮起笑来,出人意料地点点头:“我也是因为这个打他。”
  四
  跪完小祠堂,训话是免不了的。
  长公主夫妇先差人来唤了云曜过去。
  “你妹妹惯是个胡闹的,怎么你也……”驸马蹙眉叹着气,忙不迭轻拍着长公主的背安抚着。
  长公主气得捂着心口,不想说话。
  云曜先朝父母叩了头,这才答道:“那赵晟,他还手了。”
  长公主夫妇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地对视半晌。
  “北苑派来的人说过了,”长公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训诫道,“可今日毕竟是你妹妹先无端跑到承华殿打人,人家还手也是情理之中。你爱护妹妹是好事,可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这也是不对的。”
  “请父亲母亲息怒,孩儿认罚。”云曜再次叩拜。
  是认罚,不是知错,也没说要改。
  驸马板起了脸:“孩子们之间的打闹,大人不便多出面,是该由着你们自行处置。遇旁人主动挑衅,你们自当还击;可若是错在自家,便不该盛气凌人。往后绝不能再犯了,懂吗?”
  “多谢父亲教诲。”云曜垂下眼帘。
  长公主府树大招风,朝野之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时刻盯着,他身为长子,更当言行谨慎,这道理他很清楚。
  旁人若是挑衅他本人,他会以和为贵先忍三分;可若是冲着他妹妹,那就不行。
  旁的事他都能一笑而过,可若事关他妹妹——
  无论谁对谁错,动他妹妹,那就不行。
  五
  “就知你们偏心!这回可是一样打了人,打的还是同一个人,就我多跪些时辰!”云照的小脸上满是不忿,吱哇乱嚷。
  长公主气得一掌拍上雕花楠木椅的扶手:“你还有理了?成日的不学好,净会惹是生非。说,今日为什么打人?”
  云照早就跪得膝盖生疼,忍不住扭了扭小身板,才撇撇嘴嘀咕道:“云曜平日里就很学好啊,好得跟废物没两样。平白被人挤兑得跟孙子似的也不敢吭声……”
  “上哪儿学来这满嘴浑话!”这下连驸马也给气得火冒三丈,大步走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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