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雅美姐,这里人很多,不会出事的。”金其范站在马路旁,感觉今天首尔的夜色有着说不出来的美好。“雅美姐,也快回来了吧?”
“明天就回去了。”宋雅笑着说。
“太好了!”金其范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就算宋雅回到首尔,工作繁忙的她,也不会经常来公司。但,他就是很高兴。仿佛同在一座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哪怕不在身边,也还是很近距离,让人踏实,让人安心。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宋雅才问:“其范,今天,你看到西澈了吗?”
“西澈哥?”金其范想了想,“中午的时候看到过。”
“他在做什么?”
“跳舞,训练,就这些。”
“他的情绪怎么样?”宋雅小心翼翼地问。
金其范隔了一会儿,才回道:“很好啊!中午还请我跟东海吃了海鲜水饺。”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虽然觉得金其范的语气有些夸张,但想着这孩子到不至于骗自己,宋雅心下放心许多,看来就是金西澈那个老家伙情绪病犯了。看着时间也不早,又怕金其范一边跟自己聊天在被谁撞着,宋雅便说:“其范啊,姐姐在釜山给你们买了好多小礼物,等回首尔后,哪天有时间就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姐姐!”金其范“呵呵”地笑着。直到挂了宋雅的电话,他清秀的面容上,才恍过一丝疲惫。转身穿过马路,走进胡同,在一个街角,他推开一家乌烟瘴气的酒馆玻璃门。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金其范找到了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金西澈。
金西澈趴在桌子上,栗色卷发如水草般柔软地扑在脸颊上,睫毛微微颤抖,偶尔张开嘴,像是要说些什么,然后又轻轻闭上了。
如果不是满桌子七倒八歪的空酒瓶,你一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旁边,强壬看着他,都快急哭了:“哥,你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出来,我们都会陪着你!只是不要,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你的身体顶不住啊!”
抬起头,看见同样难过不已的金其范,强壬擦一下眼角,问道:“刚才谁打来的电话?经纪人吗?”
“不是。”金其范说,走过去,坐在强壬身旁,“是雅美姐。”
听见“雅美姐”三个字,昏睡中的金西澈悠悠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金其范和强壬,裂开嘴巴,傻乎乎地笑了笑,然后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金其范心疼地望着他,抬手将浮在他睫毛上的几根碎发抚到一旁。强壬抽了下鼻子,问道:“雅美姐找你什么事?”
“西澈哥的事。”
“雅美姐知道了?”强壬正了身子,担忧地问
“听话音儿应该是不知道。”顿一下“我也没告诉她实情。”
强壬点点头,拍着金其范的肩膀说道:“做得对,其范,雅美姐也挺忙的,就别让她跟着一起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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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宋雅的心里并未觉得轻松。酒馆里依旧歌舞升平,宋雅突然不想回去。一个站在路灯下,偶尔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扬起头在灌上一口清酒。
一个人慢慢向她走了过去:“雅美xi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不觉得孤单吗?”
宋雅转过头,赵寅城俊朗的眉目映在月光里。她笑:“前辈来了,我就不孤单了。”
赵寅城微笑着走过去,抬起手与宋雅轻轻碰了碰酒瓶。“喝第几瓶了?”他问。
宋雅歪头想了想,刚才并不觉得晕,也不知为何赵寅城站在旁边后,她的脑袋里就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三瓶吧。”宋雅伸出两根手指头。
赵寅城抿嘴轻笑,并未点破,其实他心里清楚,她已经喝到第五瓶了。“少喝点儿吧。”他说。
她看着他笑,眼中已有醉意,“谢谢前辈关心,喝完这一瓶,我就不喝了。”
“如果喝不了,就交给我吧。”赵寅城轻声说,眼前渐渐朦胧起来,他好像也有些醉了。
宋雅摇着头,强调:“前辈看不起我吗?我很能喝的,你看——”摇摇手里的酒瓶,“这么多酒,我一口就能灌下去。”
“慢......”待赵寅城反应过来时,宋雅已然仰起脖子,开始“咕咚咕咚”地灌酒了。
速度着实猛了些,一口呛在气管里,“呕!”宋雅扶着墙,开始剧烈的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
“把呛在气管了的酒咳出来就好了。”赵寅城轻轻拍着宋雅的后背。“不要着急,慢慢来。”
赵寅城的语气轻柔缓慢,让宋雅想起了有一年去中国杭州旅行,坐在西湖边,听春雨打在屋檐上,那润润绵绵的声响。
落在心底,有一种寂静的柔美。
她一边咳嗽一边笑,回身看向他,醉眼朦胧:“前辈的,咳咳,声音,咳咳,真好听。”
赵寅城哭笑不得,想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小丫头还有心夸赞他声音好听。轻打了下她的头,教育道:“别再说话了,小心酒呛到肺里去。”
宋雅笑呵呵地点头。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晕晕乎乎地看了眼,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不认识,直接挂掉。
过了会儿,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个号码,赵寅城以为是自己在旁边的缘故,宋雅才不好意思接起来。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还有事,然后转身离开了。
“真是一个绅士般的男人啊。”宋雅看着他渐渐融进夜色中的背影感叹着,顺手接起手里的电话。“喂,谁呀?说话,谁呀?”
因为酒劲儿上来了,宋雅的语气略显粗鲁。对方静默了片刻,似乎也感觉宋雅不太正常。“你好,请问是宋雅美小姐么?”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凛冽,仿佛有人拉响大提琴。宋雅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见宋雅一直沉默,对方又问了句:“请问是宋雅美小姐么?”
宋雅轻咳一声:“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金吉德,宋雅美小姐,还记得我吗?”
☆、《撒玛利亚少女》
清晨七点,从釜山飞回首尔两个小时后,宋雅来到了金吉德位于郊区的电影工作室。
一整晚,金吉德都因为修改剧本而没有休息,听助理说宋雅到了,他只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楼。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金吉德满脸倦容,微笑着对宋雅说抱歉。
“没有。”宋雅受宠若惊,微微欠身“您太客气了。”通过前期的接触,以及一些媒体的报道,都让宋雅觉得金吉德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他甚少接受媒体采访,无论是追捧还是抹杀,他都毫不在意。
金吉德的电影特立独行,而他的人似乎比他的电影更加难以捉摸。如同所有顶级艺术家一样,金吉德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这正是宋雅所向往的。什么样的导演拍什么样的影片。一个世俗的人是不可能拍出一部思想深度爆表的好电影的。
当然,电影风格可以多种多样,不能要求所有的导演都具有尼采那样的才情。观众们的要求也不一样,有些人看电影是为了打发时间,放松身心,而有些人,是想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谁都没有错。还是那句话,电影是自由的。可宋雅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她渴望拓宽戏路,塑造不同的角色,尤其是具有挑战性的社会边缘人。毕竟上一世的记忆仍在,宋雅早已过了钟情“男欢女爱”式电影的年纪了。
一般来说,人在年轻时,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能通过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来总结经验。
娱乐圈也是一样的。很多演员在年少时都走过弯路,扮演过许多并不适合自己的角色。正如那句话所说: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犯过“二”?
可宋雅犯二的时期早已过去。她不需要摸索,内心里也没有迷茫,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金吉德恰恰是那个可以帮助她实现梦想的人。
从昨天接到试镜电话,宋雅便一直处在兴奋又紧张的状态。能够跟心仪的导演合作,无论多大牌的演员,想必在内心深处都会有些不自信。我行吗?我可以吗?他会选择我吗?
试镜的过程并不复杂,一间静谧的小屋里,金吉德让宋雅坐在一张略显简陋的单人床上。
摄影机打开,尘埃在一线阳光中飞舞。金吉德指着宋雅面前一扇半敞开的窗户说:“你曾经目睹你最好的朋友从眼前这扇小窗跳下,她死了,如今你来到这里怀念她。好了,下面交给你,开始吧。”
“没有台词吗?”宋雅问。
“没有。”金吉德说。“这是一场内心戏。”
“我的朋友为何要从这里跳下去?”
金吉德看着她,简短地道:“做了错事,慌不择路。”
慌不择路......宋雅低头思索片刻,然后抬起头对他说:“您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香烟很呛,但这正是宋雅想要的效果。她思念着朋友,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想要抽烟的冲动,她试着点起一根男士香烟,因为紧张,打火机连续两次掉在了地上......香烟太呛了,她开始剧烈的咳嗽,样子颇为狼狈,渐渐地,眼泪充盈在眼眶,她想要发生大哭,可张开嘴,嗓子里却不发不出一点声音......
三分钟后,金吉德与摄影师同时鼓起了掌。“很好,雅美xi。”笑容很少的金吉德难得地勾起了嘴角,走到门口伸手替宋雅打开了屋子的门,“现在,我们该聊聊剧本的事了。”
宋雅在心底长舒一口气,跟这样级别的导演合作,果然很锻炼人。
重新回到最初接待的会客厅里,金吉德将剧本递给宋雅。“先看看吧,不过结尾处,我还不是很满意,我会试着再写一些,或者等电影开拍后,随拍随改。”
“明白!”宋雅点点头,电影是一个需要实践的工作,有时想的跟最后拍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如同商家所说的“以实物为准”,电影拍到最后也要以“实际”为准绳。太浮夸的剧情,会让观众们出现跳戏的错觉。而一部优秀的电影,是绝不会出现不符合逻辑的情况,时间轴一环扣一环,仿佛最精密的仪器。
《撒玛利亚少女》,电影的名字,好特别,宋雅在心里想,双手捧着剧本,眼睛一行一行认真地看着,生怕错过什么。
当看到“倚隽”、“洁蓉”、“piao客”几个字时,宋雅忍不住“啊”了一声。
“怎么,有问题?”金吉德问。
“噢,没有。”宋雅赶忙说。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着剧本。没错,这又是一个典型的“金吉德”式的电影。
故事并不复杂,但人物间的冲突却比从前更加震撼人心。尤其是女主角“倚隽”,本想完成的内心救赎,却被突然到来的父亲毁于一旦......金吉德看着宋雅,以为她是被剧中太过露,骨的剧情吓着了。
“吓坏了吧?”他笑了笑说,“没关系,如果雅美xi觉得剧情不适合自己,不演也无所谓。”
其实在宋雅之前,已有很多女演员来试镜过“倚隽”这个角色。有名的,无名的,总之再看过剧本后,脸上无一不露出惊讶,甚至惊恐的表情。
其中令金吉德印象颇深的是“国民妹妹”文根英。之所以找她,除了年龄合适,还有就是为了票房着想。虽然金吉德一向不看重票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的电影圈,早已成了钱的游戏,领导者不是导演,而是投资方。
在韩国,“国民妹妹”文根英虽然很出名,但深居简出的金吉德对她并不了解。可是在看过她的试镜表演后,金吉德还是相当满意。
本以为可以顺利确定档期,可“国民妹妹”在看过剧本后,花一般的面庞吓得瞬间失掉颜色。
“如果我演了这个,我妈妈一定会打死我的!”文根英哭丧着脸说。做演员多年,文根英也希望突破戏路,但是还在上高中的她,可没想这么早就为艺术献身。
因为文根英的辞演,本已到位的拍摄资金,又被投资方以“不确定能否赚钱”为由收了回去。
金吉德望着眼前同样年轻貌美的宋雅,也许是混血儿的缘故,宋雅的外表看起来更赏心悦目一些,眉目轻柔,鼻梁高挺。再加上二十出头的年纪,令她于清纯中又略带了些小小的成熟。她看剧本的样子很是专注,心态也颇稳,剧情如此露,骨,她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除了最初,不知因何故“啊”地叫了一声外,自始至终,她都表情淡然地坐在椅子上。低头阅读的安静样子,仿佛正在看一本英文名著。
“我对这部电影很感兴趣。”宋雅看完剧本后,对金吉德说。如果可以参演这部电影,她相信这会成为自己人生中一个里程碑式的存在。太具有挑战性了,虽然剧情中露,骨的戏份确实多了些,但唯有这样才能将人性中最肮脏最无耻最悲壮的一面更加震撼极端地表现出来。
“不需要跟家人商量一下吗?”金吉德问。
宋雅微微一笑:“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作为一个成年演员,我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角色。”
金吉德点点头,觉得宋雅虽年轻,但心智还算成熟。起码他说什么她都懂,也能自己拿主意,而不是回身去问经纪人“我可以吗?”。
“不过,还是丑话说在前头比较好。剧本里所有的镜头,我都会一个不落的拍摄出来,如果不满意,肯定还要反复拍。这么做,雅美xi也没有问题?”
作为亚洲女性,想必没有谁可以做到毫无顾忌的拍摄露,骨镜头,更何况,眼前的她还如此年轻。估计恋爱都没谈过几回吧?金吉德心里是有担忧的。
“我没有什么问题。”宋雅还是微笑,“电影本来就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拍出来的,您放心,我会严格按照剧本,按照您的要求,认真去完成每一个镜头的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