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喃见姚舜一副比自己的还穷的样子，问，“学校不报销？”
“咱们学校也穷，上面钱都拨给市中的，修操场的钱还是校长垫的呢。”姚舜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递过去，叹了口气说，“上面说要拨款，又怕咱们学校是昙花…开完就没了，现在也没批下来。等你们这届的高考成绩吧，要是能看得过去，往后兴许能好点。”
付修听着他的话，按回姚舜的卡，“不能刷。”
姚舜从兜里掏出他用了四五年的老人机，“那等会，我让我…”
“书店今天做活动，免费送。”司小喃配合的拦住姚舜，给付修递了个眼色。付修从自己口袋里摸出等额的钱，放进收银机里。
“哎，你们怎么…我来买个书，你这样我不要了！”姚舜注意到他的动作，顿时来了火气，要把书退回去。
比威胁谁不会？司小喃提高嗓音说，“你不要，咱们师生的恩情就断了啊！”
姚舜还是气，“你们俩还是学生，我一个当老师的…”
“我们俩都毕业了，这不是在打工吗？每个月有工资，送你点谢师礼是应该的。你每个月工资到手三千，养家糊口都不够，还总请我们吃饭，我都吃了你两年了。”司小喃把书装进袋子里，不由分说的塞给姚舜，“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是我们孝敬你的吧。”
姚舜推辞不过，有些动容，眼红了一圈。
“其实当老师，尤其是在咱们学校当老师，根本不挣钱。早些年有人劝我下海经商，我没去。就想着啊，我多教几届，多带出来几批学生，别让真的想学的那些好苗子，被一些没有师德的老师耽误了。”姚舜深深吸了口气，说，“你们俩都是好学生，以后好好上大学，找个好工作，一辈子稳稳当当的，我就知足了。”
“老姚，几本书而已，你别搞得这么煽情。”司小喃听不得恩师这么感慨，她笑着说，“我们俩以后会经常回来的，让你看着自己的学生过得顺风顺水。”
付修觉得这气氛，简直能上某些‘感动中学生的十大心灵鸡汤’了。他清清嗓子，不给面子的泼了盆冷水，“话别说太早，高考成绩还没出来，说不定她明年又要复读。”
话音刚落，刚才还师徒情深的两个人同时瞪着他。
“你明年要是再来，我可不收了。”姚舜连忙摆手，努力跟她撇清关系。“一年一年又一年，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也不会去了，你的唠叨挺多了真挺烦的。”司小喃吐槽，“每次罗里吧嗦说一堆没用的，还换汤不换药说好几年。你就不能有点创新，别总是跟和尚念经似得。”
“我每年都换了，你倒是肯听啊。”姚舜气呼呼的说，“对了，马上要查分了，今年还是二十五号中午十二点，记住时间提前准备。到时候网站上去的人多，可能登不上去。查了分数给我打电话说一声，记住报志愿的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年说的就是这一套。”司小喃推搡着他走出书店，不耐烦地说，“快走吧快走吧，不送了啊！”
“你刚才还说什么一日为师呢，有你们这么对老师的吗？”姚舜数落他几句，提着厚重的纸袋慢吞吞往回走。艳阳天照亮他的身体，这个人在三尺讲台上慷慨陈词的人，早就不再年轻了。
“其实老姚挺蠢的，一中有什么好？市中和其他学校都来挖过，他就是不去。”司小喃叹了口气，觉得他傻得厉害。
“是蠢。”付修淡淡地说。
又是两个日升日落，又是一年六月二十五。
第八十六颗糖
“付修同学, 你从昨天晚上两点多晃到现在…”司小喃抓过柜台旁边的表瞅了眼，“9点08了。中午十二点才出成绩,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付修揉揉自己的脸, 晃荡到司小喃旁边坐了三秒钟，又想被针扎了似得弹起来，“不行, 坐不住。”
“我说，我今天都不紧张了…”司小喃好笑的看着他,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付修以前特别能绷着，在她高考的时候都没特别坦露自己的情绪。今天却根本绷不住了, 暴躁而清晰的展现自己的焦虑。
回想去年，他也是特淡定的穿着背心裤衩, 没事人似得还要跟自己搞什么‘赌注’。真是风水轮流转, 一报还一报。
想到去年的事，司小喃反应过来他们俩很久没有提到过赌注了。她想了想，问付修, “喂，要不要今年再来打个赌？”
“嗯？”付修站在书店门口的大太阳下，听到这话探了个脑袋进来。
司小喃坐在柜台后，估算了下自己大概分数，取边缘值跟他说, “赌我能不能过五百？”
“……别了吧。”付修犹犹豫豫的说, “你每次都输。”
“不带你这么看不起人的，万一我这次翻身呢？”司小喃不服气的辩解, “怎么可能我每次都输，要是我考到五百分，咱们这次换个玩法，你工资全部给我。考不到，我工资给你。”
她说的是这两个月打工的工资，毕竟是两个人第一次从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工钱，意义非凡。
付修听了这话，溜达进来在口袋里摸了摸，把身上所有的零钱、整钞、卡都摆在司小喃面前，“给，我家里还有房产证，名下还有些不动产，明天就能过继给你。以后每个月工资全部上缴，反正我不抽烟，也不需要每天给我烟钱。”
“你这个上交的太积极了，快拿走拿走，我才不想帮你管账呢。”司小喃推开面前的一堆东西，扁扁嘴放弃了收付修工资的想法。——总觉得有了个开头，他以后会想方设法把所有工资都塞过来。
“不用管啊，你随便挥霍都可以。”付修慢吞吞把东西又装回去，认真跟她探讨败家的可能性，“你可以把房子卖掉，然后去环球旅行。”
“我这个土包子在境内旅行就吓死了，别让我环球了。”
“那就买很多珍贵食材…”
“我吃白菜猪肉就挺好的。”
付修琢磨了下花钱快的事情，“你要不要去倒卖古董？”
“你是不是，特想让我花钱啊？”司小喃无奈地看着付修，说，“我倒是有个办法，来来来…”
付修凑过去，听司小喃在耳边跟他说。
“我去包养你，包养一辈子，每天高兴了就给你买衣服，不高兴了就喂你好吃的。有空带你出去溜溜，平常留在家里当装饰。所以你快拿着钱，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免得年老色衰我不要你，又去包养其他小白脸。”
小白脸付修：……
“算了，我还是出去站会吧。”付修懒得再理他，又晃悠到太阳下去。
司小喃伸长脖子问，“你到想做什么啊？”
“晒黑点。”付修回答。
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两个小时平常一转眼，今天却格外的漫长。大概是所有的人都在家里等成绩，或者怕天热不想出来，今天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司小喃趴在柜台上看着付修焦虑的转来转去，一边跟他说这话，一边数着秒度过着漫长的两个小时。
“打赌是肯定要的，我跟你赌了那么多次，每次都差一分，这次我要赢回来！”
付修还是不太乐意，“万一这次也差一分呢？”
“499也挺高的了，毕竟我是个体育生啊，没那么多要求。”司小喃认真想了想考499的情景，说，“X大往届录取最高分数线也就510，我考这个没准压线呢。”
付修皱眉，“压线不太好进，也可能刚好和分数线差一分呢。”
“那再想办法吧，我还有各项加分呢…”压线进学校，待遇肯定会差点，靠加分进去肯定会更差。司小喃清楚，但只要能进X大，无论什么方法她都想要试一试。
付修知道她的想法，叹了口气，更加焦虑的等待成绩。终于挨到了时间，付修守在书店柜台后的电脑前，打开页面等待跳转刷新。司小喃抱着手机蹲在旁边，哆嗦的差点忘了自己的准考证号。
“还差几分钟，可能要十一点五十多才出来。”付修一直在敲电脑上的F5，跟等在旁边的司小喃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分数危险的话，我在招生办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你把资料准备一下，看能不能申请破格录取。”
“嗯…”司小喃混乱的点点头，手下也在努力刷新手机查分界面。
两个人同样焦急，话都不想说，各自沉默的在刷查分界面。刷新了二十分钟，到十一点五十七的时候，界面终于跳转了。他们同时输入司小喃的准考证和身份证号，点击查询等待页面跳转。
“嘶…”司小喃倒抽了一口冷气，转过头紧张的看向付修。
付修也在看着他，脸上表情非常复杂。
“我可能是看错了，”司小喃颤抖的问，“你查到的是多少？”
“五百四十二…”作为体育生而言，足够考到顶尖学府的成绩。付修转过头，“我们核对一下吧，语文130，数学114，理综191，英语107…全市排前四千。”
“嘶…好像也没错。”司小喃把手机放在旁边书架上，捂住胸口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居然比模考提高了将近四十分。
“喃喃…”付修叫了一声，正准备说话，见司小喃眼睛慢慢湿了。
司小喃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付修，把脑袋埋在他臂弯里，丢脸到哭得一塌糊涂。声音都带着浓重的哭腔，“我真的考上了，是吗？”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世界上还真有喜极而泣这件事。
“是是是！”付修连说了三个是，难得有些激动。拍着她的背顺气，免得司小喃被自己的眼泪呛到了。
他抱住人安抚了好一会，期间有女生来买书，他摇摇头示意让顾客等会再来。直到司小喃慢慢平复，松开手坐起来，付修才拉过她，仔仔细细帮女朋友把脸擦干净。
“要给老姚打个电话，你来吧。”司小喃眼睛红红地，还在小声抽抽，“我这样子太丢人了。”
“不丢人，你又漂亮又厉害，特别棒，一点都不丢人。”付修搂住她的腰，抬头吻了吻司小喃的眼睛，才拿出手机给姚舜打电话。
姚舜因为太啰嗦，手机号常年躺在付修的黑名单里，所有通话都是单向的。付修先把姚舜放出来，才拨通号码。
“嗯，查到了。”
“五百四十二，应该能稳稳的录取。”
“这么高！”老姚显然也没想到，激动地声音透过听筒传出老远，“你们俩当初选首都和S市的学校，也都能考上吧？”
“没必要，X大挺好的。”付修手还搭在司小喃腰上，说话带着清晰温暖的笑意，“她很厉害，比我期望的还要厉害，但是不能因为她努力，我就拼命给她施压。”
司小喃这一年是怎么走完的，付修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人每时每刻都在逼迫自己，中途还因为紧绷陷入崩溃。就像付修去年没有后悔高分考入X大一样，他今天也不后悔把目标定在这里。
即使知道，放高标准她也能做到。
但是女朋友是应该抱在怀里宠得，不是让她跟在后面拼死拼活追的。
司小喃刚哭过，现在恢复了，觉得自己特别丢人，搂住付修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静静地听他打电话。
姚舜去年没劝住付修，也知道今年劝不住司小喃，也没多说什么，乐呵呵的让他们继续查，“考试界面只能查到全省排名，你搜一下，有本市排名的网站，司小喃这个成绩挺好，说不定是市里前三，咱们学校又可以宣传一趟。刚刚宁决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考了503，咱们这一届也算是有人了。现在校长正跟市厅联系，等正式放暑假，咱们就可以整体翻修学校了！”
“嗯，先让他给你长点工资吧。还有，后操场的升旗台尽量不要拆。”付修又说了两句，挂上电话，偏过头亲了亲司小喃的侧脸。
司小喃哼唧了两声，才慢慢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她分开腿跨坐在复习腿上，吸吸鼻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好了？”
“嗯。”司小喃点点头，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后，剩下的只有开心，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付修捏捏她的脸，“要奖励吗？什么都可以。”
“那，你先亲我一下。”司小喃嘟起嘴凑过去，蛮横地说，“不许嫌弃我满脸眼泪鼻涕！”
“不嫌弃，都擦掉了，现在特别干净。”付修按照她的要求，抱住司小喃跟她黏腻腻的亲了两分钟，才总算满足了女朋友，“还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