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躬身道,神色亦比此战之前轻松许多。
汉生喝了一口,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摆摆手,“不算大胜,勉强保住了祖宗基业罢了。”
“接下来还有战事,孤自不可放松。”
汉生说道,语气同样比之前轻松不少,忽然又想到什么,对莲心吩咐,“你且去将襄侯召来。”
莲心应诺而去。
一直等到莲心出了门后,汉生才拿出一块手帕,轻抚嘴角。手帕上面赫然是一抹血色,汉生只是看了一眼手帕,很快便将它紧紧攥入手心。
“撑了这么久,终于撑不住了吧。”
汉生左手小拇指上的龟甲戒指一震,一阵蓝雾从中冒出,神屋显形,看着说不出的狼狈委顿的汉生,眉头微皱。
“我这不是打赢了么?”
汉生嘿嘿一笑,却不想引发一阵咳嗽,胸口不住起伏。
“行了,撑不住就别硬撑,该休息就休息。”
神屋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多亏了你,最后关头救我一命。不然那个射手一箭就能要我的命。”
汉生好一会儿才停了咳嗽,撑着书桌起身道。
“知道就好好养伤,养好了再应战下一场,不用这么着急。”
神屋的眉头皱得越发紧,汉生站起身的意思很明确,她没打算休息。
“总要把最后一些事交代完。”
汉生苦笑一声,原本因为咳嗽不规则的呼吸渐渐平复,只是脚步仍然显得虚浮。
“那个射手…”
神屋欲言又止。
“我知道,想来巨墨门也是历史悠久。”
汉生道。
那个射手,与之前汉生见到刺杀陆沉的那位,风格极为相似。
只是不曾想,几百年前的一箭威力便是如此惊人,看来当时那人刺杀陆沉时,果真是手下留情了。
汉生念头一动,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以前一些模糊的事情,现在好像联系起来了,她想起来她从未问过陆沉的过去,以及他父母的身份。
“先别想那么多,等回去了再说。”神屋知晓汉生所想,出言劝慰。
汉生一想也是,点了点头。
莲心很快便回来,身后是盔甲还未除的襄侯,战后的收尾工作其实很忙碌,襄侯虽然眼睛已经出了血丝,依然神采奕奕,明显心情极好。
“臣弟见过王上!”
“免礼,钰弟,百忙之中让你来这一趟,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交代你去办。”
汉生神色肃然,襄侯也认真起来,这几个月看着汉生日益苍白的脸色,他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第二零六章 即将收官(上)
一个时辰后,襄侯自太章宫出,脸色很不好,径直回到北戎王城外,处理未完的战后事项,一言不发。
汉生直接去了上书房,继续处理这两日因为战事未曾处理的奏折。
王后的求见被婉拒,北戎守城一战虽然大胜,整个北戎王宫的气氛却有些微妙,很多大臣开始设法打听发生的事情。
据太章宫外值守的小内侍传言,隐隐听见当晚北戎王召襄侯入太章宫后,宫中有争执声。
紧随其后的一件大事,便是汉生同时封了二位公子的爵位,大公子商朝为征南侯,二公子商斌为定北侯,如今北戎情况特殊,仍住公子府,等到战后便不可住在公子府,准许各自在王宫外开府。
征南,定北。
朝中一些嗅觉灵敏的大臣已经恍然,开始默默为自己的将来盘算起来。
汉生自然知晓此举意味着什么,却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商朝听到汉生的命令时,只是长舒了一口气,欣然接下。商斌面色如常,私底下却丝毫没有喜色,反而隐隐担心。
汉生从《八部轮回》第三层的小书房出来以后,正看见打量着太章宫书房后,放宝剑的架子底层褐色锦盒的神屋。
“如何?”
见到汉生回来,神屋问道。
“还行。”
汉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到椅子上,随手翻阅着放在书桌上的《拂》,神色自如。
“那便是有收获了,你看到了第三本书?”
“看到了,也知晓该如何回去了。”
汉生下意识抓起桌上的茶杯打算抿一口,却发现没有茶。
“妩心,上茶。”
妩心听见汉生召唤入内,恭敬送了一杯八分烫的茶来,将原本的空茶杯拿了下去。
整个过程神屋没有丝毫躲避,反正她们也看不见。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神屋问道。
汉生呷了一口茶,满意眯上眼睛,“再赢一场仗以后吧。立嗣一事,毕竟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稳定。”
“我不懂这些,你只注意注意保护好你自己就好。”神屋道。
毕竟那位神秘的弓箭手,目前的来路汉生还未摸清。那日与襄侯商议的也正是此事,虽然汉生能保证在北戎王城中那人无法伤到自己,却不能保证在自己走后,商朝和商斌也能够保全。
汉生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布置一个防御阵法,用来守护北戎王城。
次日早朝,汉生宣布要主动迎战晋军,再次领军应对在王城五百里外正与乐进军队交战正酣的二十万晋军。
原本一直支持汉生决定的襄侯这一回出人意料地坚决反对,认为汉生更应该留在王城而非以身涉险,主动请战,汉生不允,二人当堂便争执起来。言辞激烈之处,汉生直言襄侯不敢卖命便留守王城。襄侯怒摘冠掷于地,当场请辞禁卫首领,汉生一怒之下准了襄侯所求,直接打发他去修北戎十三陵。
“你不当这个统领自有人当!”
汉生当即便将禁卫统领一职封给了征南侯,也就是大公子商朝。
第二零六章 即将收官(下)
一日之内,朝局变化如此之快,让很多大臣来不及反应,直到汉生两道命令颁布完毕准备下朝,才竦然惊醒。
原本门庭若市的二公子府如今渐渐平静下来,许多人又将眼光投到大公子商朝身上。
征南侯从容接旨后,第二日便上书,请求随汉生一道出征共讨晋贼。
言辞恳切之下,汉生同意了商朝所奏,先让禁卫副统领暂代一万禁卫守护王城,商朝随她共同率领两万金甲大戬士出征,定北侯商斌监国,留守北戎王城。
“朝儿,此番孤出征实乃冒险之举,晋朝人马仍有足足二十万,你为何执意要跟来?”
汉生问着骑着马跟在自己身后的商朝。
“父王曾说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儿臣身为北戎公子,肩上自然担着守卫子民的责任,保家卫国,何惧一死。”商朝缓缓道,神色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之事。
“为王室者,自当如此。”汉生心中暗赞,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况且父王英明神武,曾以两千的伤亡尽灭晋骑精锐五万,有父王在,此战定能胜。”商朝又补了一句,笑起来。
“老太傅素日悉心教你,倒不学好,竟学会奉承人了。”汉生笑骂,心情松快不少。
不得不说,被奉承的确能够让人身心舒畅。
商朝脸色微红,只道是实话实说,便继续和汉生策马行进。
一连五日下来,商朝随着汉生一道骑马前行,路程赶得比较紧,经常吃不好睡不好,洗澡就更不必说,有水喝就不错了。
据莲心回报,条件恶劣如此,商朝丝毫没有恼色,也从未私下抱怨苦累。
汉生很快与乐进的兵力汇合,乐进的北戎军加上离赣关零零散散往回赶的北戎军一共七万军队。与汉生领的两万金甲大戬士一共九万兵力,与二十万的晋军开始了三个月的混战。
半个北戎变成了战场,晋军步兵实力同样不容小觑,但是在北戎人更了解地形的优势之下,数次战成了平手。
“父王,明明您带的二万金甲大戬士战力最为强悍,为何总是最后才派他们上场?”一日商朝终于忍不住,悄悄问了汉生这个问题。
“正因为他们最强,所以也最危险。你当知晓,一旦上了战场,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让对手看清自己的底牌。”汉生看了一眼商朝,对此不欲多言,便转移话题,“你的兵带得如何了?军营布置可都妥帖了?上一场仗还有许多伤兵,你若如此闲得无事,便代孤去抚慰他们。”
商朝虽然不解,也不敢再多问。垂头丧气应声出了大帐,汉生却在大帐内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对于不是灵体的普通人而言,阵法这事,多说本就无益。”
其实商朝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几场仗打下来长进很快,汉生已经让他单独领了一支千人的军队,试着培养他带兵能力。
汉生左手小拇指的龟甲戒指一震,神屋显形,安慰汉生道,“你也无需低落,各人有各人的命,既然遗诏已立,没必要思虑太多。”
第二零七章 暗截粮草(上)
“你说的有理。各人有他自己的命数,强求不得。我只管好我自己的就行了。”
汉生很快又恢复了昂扬斗志,看起了沙盘。
眼下这几场小仗打下来汉生整体还比较满意,北戎军与晋军对战的伤亡比一直高于一比三,目前北戎加上两万金甲大戬士的话还有七万人,晋军只剩下十三万。
“就在这几日了。”离赣关虽然失守,晋军亦算是深入北戎,三个月以来有意无意的消耗,粮草的供应已经开始不足。
而且这三个月看似是混战,乐进在汉生授意下派了大量的斥候研究晋军运送粮草的路线。
如今粮草已经告罄,晋军若不送粮,余粮只够他们再支撑十日。
同样,只要北戎能够将这一批粮草截留下来,便能极大增加胜算。
“斥候回报,这条路我们探查过多次,正是他们送粮之道。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就是把这一批粮食给截下来,让他们断粮。”
汉生指着沙盘上的一条小路,插上旗帜。
“乐将军,你负责用人马牵制住晋军主要兵力,我派金甲大戬士去截粮。”
“乐飞,陈郑东,你二人各带领一路骑兵从另一侧翼骚扰,制造欲合围突袭之象。”
中军大帐内,乐进,乐飞,陈郑东等一干将领与汉生一同商议着接下来的战略。平时商议军事时,商朝也会在其列旁听,目前只是领了一支军队,不曾发表意见。吴涯重伤未愈一直在休养,因此缺席,原本由吴涯带领的一部分兵力暂由乐进的儿子乐飞代领。
很快几人商议好了下一战的思路后,便各自回去计划绸缪,汉生招了招手让亲卫同样退到帐外,大帐内再次空无一人。
汉生这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坐下休息疲态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