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咆哮,带着怒意一般,“你...们,真是无可救药!一个个都是如此,不过是个祸国女子,有什么好!不管是秦王稚,还是北戎王,还是如今的汉生,她活着的这些年,除了带起战火收割性命,可曾做过好事?你们竟一个个心甘情愿为她去死!真不知道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洛神,我和神屋他...”
“别你和他,你们就是同一个人,河图!如今倒似称兄道弟一般,荒谬!”
少年苦笑,“你别急,很快我们就是一个人了。”
洛神却冷笑,“要不怎说谶言误人。那塔尖的几人只知道‘秦衰,晋灭,汉生。’之谶,却不想后面还有一句,‘皆死。’你以为你们拼死保住她一时,能看顾她一辈子吗??她终究还是得死,我早说过这个女人是个祸害,你不肯听,现在,你们依然不肯听。”
“你们且说,这一次死了,她下一次又该如何?”
神屋与少年皆陷入沉默。
良久,少年开口,“八部轮回,她应有下一世。等到修炼圆满,便可得永生。若我有幸,下一世也陪她。”
洛神更是冷哼一声,“永生?似我一般?你本就有数千的寿元,可曾觉得圆满?若圆满,何苦与那女子苦苦纠缠?若仍不圆满,何必求那永生?”
“你当知晓,永生的只有寂寞。”洛神缓缓道。
“即便寂寞万古,至少有她在的日子不那么寂寞,哪怕就这么短的时间,陪着她也是好的。”少年道。
洛神定定看着少年,一字一句道,“你也当知晓,她执着的那个人不是你。”
第二三九章 边牧烽烟(上)
少年笑了,“我当然知道。一世两世都是他。那又如何,我只要陪着她就好。她好,就好。”
洛神戳破,“你知道的不止这些。神屋也罢,巫也罢,你们只需要一卦,便可知晓自己的命运轨迹,真不知道这是天幸还是不幸。你与她,你自己心里清楚。”
少年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带着浓浓的鼻音。
洛神怒其不争,“痴儿!活了这么多年,还破不开痴念。”
少年摇摇头,“我信命,既然上天造了我,我选了我的路,便走下去,不管结局怎样,都是命里给的。”
洛神陷入沉默,只是摆摆手,将脸瞥向一旁不愿再看少年。
神屋全程没有说话,只看着少年越发坚定的表情,握了握拳。
他,也是赞同的。
“洛神,汉生的事情日后再说,我想问,你是否知道一个叫做潘芷云的人?”
洛神横他一眼,“知不知道又如何?你自己不会算?”
“我算过,他的命格看上去很普通,可究其一生的轨迹,却与汉生隐隐平行,前尘往事又看不见边际,有些奇怪。”
洛神直言,“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人。”
洛神头上青筋开始跳,“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潘芷云是不是那个人与我何干?我做什么要告诉你?我安安稳稳守在我的洛水睡大觉,何必要趟这浑水,管你们的闲事?”
“我今日对牛弹琴够久了,累了,睡觉去!我能看到的你们又不是不能,爱管就自己去查!”说着拂袖一挥,纵身一跃入了河。
神屋与小巫面面相觑,小巫道,“难为他了。”
“刀子嘴豆腐心,他能查到的地方,说明就在洛城就能找到潘芷云的线索。你问问青玉院。”
小巫点点头,“我自会去问。你也多保重。”
神屋‘嗯’了一声,凭空消失。
小巫紧紧攥着手里的五枚铜板,“唔,终究还是着了相。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谁又不是呢?”
喜怒哀乐,情之所起,方有波澜。
一阵风迅猛刮过,带起洛水一阵涟漪,又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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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冬风散去,春日的暖阳吹绿整个中原。
秦阳军中,三品灵体已经能够独自操纵迷魂阵,其他的灵体也能各自布下一些增益的阵法来配合十万秦阳军的金锁阵操练。
青玉院五日之前就传来吴钩已经到达洛城的消息。
而吴钩到达洛城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兴兵讨伐秦阳军,而是在洛城正正经经驻扎下来。
原因来自西北大凉州。
西北大凉州与边牧族的联姻黄了。
外面的传言是,沈谨之新婚燕尔,莫名其妙被另外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秘女子吸引,竟然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悔婚,还失手杀了边牧族的一员大将。
而在汉生手中拿到的帛信中却写道,那个神秘女子正是令狐容。
如今的令狐容,不仅是西迦佛国的圣女,更是领了整个朵迦的八万兵马,朝边牧族靠近,蠢蠢欲动。
第二三九章 边牧烽烟(下)
朵迦族,原名是朵拔族,在短短两个月内吞并了数十个部落,迅速扩张成为仅次于边牧族的第二大部落,朵拔族族巫暴毙,原本的族长朵拔达木正式让贤,将整个朵拔族的兵马尽数交由令狐容来掌控,令狐容当即宣布将西迦佛国的僧兵与朵拔族的兵力合并,全族更名为朵迦族。
随后令狐容只身乔装来到边牧族,接近沈谨之,便有了这样一出美人计。
“这情报也真够详尽的,看不出文家居然有这样的力量。”
汉生啧啧称奇,远在千里之外的边牧族与朵迦族。
神屋不以为然,“文家自然没有这份力量,这要多亏潘芷云。”
汉生奇道,“这你都知道?你对潘芷云很了解么?”
神屋道,“我曾用灵力在他身上留下过印记,对他感兴趣的时候就查一查,就发现他出现在西北大凉州的次数很频繁。”
汉生心中疑窦顿生,“这样一来,潘芷云如此热衷于让我成立汉军,又暗自帮助秦阳军,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我就不好说了,你好生警惕些。”
说着神屋的人形化为一阵蓝雾,没入汉生左手小拇指的龟甲戒指。
这些天,神屋都一反常态没有在龟甲戒指里与汉生对话,而是显出本体,汉生虽然奇怪,倒也觉得能经常看到神屋也不错,没有细细追究原因。
陆沉进了书房,看着汉生刚刚在羊皮卷上画好的军阵演练图,笑道,“阿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汉生好奇,其实这些日子除了教授灵体各种阵法知识有些劳累之外,和陆沉相处的时间变多了,除了陆沉日渐苍白的脸色让她有些担心,总体她还是很开心的。
“维州那边给我来信,你徒弟要来找你了,这两日就到。”
年稷尧?
汉生忽然想起来,一旬前收到的帛信里,潘芷云是提到过这么一句,抱怨年稷尧每日在府中搞破坏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要将她送过来让自己亲自管教云云。
没想到真的就给送来了。
“我也是刚刚知晓你还有一个徒弟,这些日子你专心教授灵体,连自己的徒弟都留在维州,当真辛苦你了。”陆沉一如既往温柔,轻轻将汉生眼前一绺散出的头发别在耳后。
汉生拉住陆沉的手,“大战在即,大家都辛苦,我愿意为你忙碌,以后你也别说这些辛苦不辛苦的话了好吗,阿沉?”
陆沉反握住汉生的手,在她面前一躬身,一本正经道,“是,谨遵夫人之命。”
一句话逗得汉生忍俊不禁,脸一红,想要将手抽出,“你就会打趣我。”
陆沉反而将汉生的手握得更紧,低下头,忽然又抬起来,“阿生,这一战结束,就嫁给我,好吗?”
汉生的脸更红了,始终镇静的她竟然有了一丝慌乱,只觉得脸上烧得烫烫的,心也跳得格外快。
“我...”
陆沉靠近一步,双手环住汉生将她搂在怀里,将头抵在汉生的额前,喃喃道,“答应我,这一战结束,我们成亲,好吗?”
第二四零章 列阵在前(上)
二人紧紧搂在一处,汉生能清晰感受到陆沉的呼吸和心跳。
如同有种力量蛊惑般,汉生有了片刻失神,只跟着道了一句,“好。”
陆沉脸上如释重负地笑了,轻轻吻上汉生的脸颊。
汉生将双手环住陆沉,闭上眼直接吻上陆沉的唇。
陆沉一愣,没有挣脱,一手抚向汉生的发,回应。
这一吻意外的激烈,隔了很久很久,方才分开。
二人重新坐在书案前,正襟危坐。
陆沉的坐姿一如既往的挺拔,汉生则感觉自己的腰挺得比以前更直了。
汉生呼吸加重,脸很红。
陆沉胸口起伏,脸更红。
书房陷入一阵安静。
很快这阵安静被元左打破。
元左将一封帛信送到陆沉面前,抬眼看了一眼坐在陆沉身旁的汉生,又很快将头低下去,抱拳告退。
陆沉打开帛信,直接摊开在两人面前。
汉生细细看过以后,与陆沉对视一眼,二人面色皆不佳。
帛信上清楚写着,一件事是边牧族与西北大凉州交恶,沈谨之做出了让所有人震惊的事,杀了边牧族族长的小儿子,双方几乎结成死仇。
还有就是,有灵体出现的不止秦阳军,吴钩的三十五万大军中,也有足足五十个灵体被选拔出来,日夜不停修习阵法之道。
沈常浸根本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迅速发展到如此地步,应接不暇之下已经与边牧族打了两仗。
若西北大凉州与边牧族只是普通摩擦,或许吴钩还会犹豫一会,如今结成了死仇,沈常浸根本无暇插手洛城这一战。
这样一来,秦阳军更容易被针对。
陆沉看着汉生道,“洛水一战,原本以为要到秋末,如今看来,夏至之前就会来了。”
汉生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些灵体如今还受教,一些简单的增益阵法以及迷魂阵的用法我已经教给他们。只是如今,晋军中也有灵体在学习阵法之道,我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能够发挥的作用就有限了。我对我教给他们的阵法有信心,但也只能保证,与对面的五十位灵体交战时,不落下风。秦阳军的人马终究还是远不及晋军。”
“我也是灵体,有没有我能够做的?”陆沉道。
汉生不自觉用右手上下把玩左手小拇指上的龟甲戒指一边笑道,“你专心当好统帅,在开战时调度全局,就是最大的助力,其他的我来帮你。”
陆沉看了一眼汉生,道,“阿生,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手总会不自觉的把玩手中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