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果儿和那头狼一直在河边呆到夕阳落下。
两个人并肩坐在河边的台阶上,看着刺眼的太阳光,从红色变成桔色,从大圆盘变成了鸭蛋黄,只一瞬间的功夫,夜,铺天盖地。
艾果儿站了起来,“回去了。”
“你回哪儿?”勤简问。
艾果儿想了想,“回家吧!”
“果儿!”狼踢着台阶边的小碎石。
“怎么了?”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说呗!”
“可能得说一夜……叔叔,肯定不让。”
艾果儿眼波儿一转,一脚踹了上去,“你要死啊!死骁。”
狼躲了过去,忽闪着眼睛说:“果儿,你跟我去酒店吧,我有礼物要给你。
礼物,已成功勾起了艾果儿的好奇。
这时,他又说了一句:“真的,我没骗你。”
艾果儿没法直视他真挚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酒店就在沿河公园旁边,对着河道而建。
艾果儿跟着勤简上楼,还没问他“你什么时候订好了房间”,电梯已经到了三十六层。
电梯的门口立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身材很高大,长窄脸,高挺的鼻子,看起来像是外国友人,但头发倒是黑色的。
他捧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在艾果儿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微笑着说:“你好,漂亮的艾小姐。”
语气成熟又轻佻。
艾果儿是个不经夸的孩子,脸皮一热,比他递过来的那束红玫瑰还要红艳。
唐泽转身给他二人带路。
艾果儿抱着花儿,跟在勤简的后面小声问:“谁啊?”
狼微微一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被唐泽听到:“一个…神经病。”
唐泽停在了走廊最里头的那间套房门口,笑:“就是这里。”
再瞥勤简一眼——“珠”,咱们一会儿再算帐。
唐泽把两个人让了进去,自己留在了外面。
套房客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两个黑色皮箱。
勤简把外套脱下,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迫不及待地将那两个皮箱一打开,献宝似地说:“看,都是给你的。”
整整两箱子,没法形容的东西,从种类上看,有衣服围巾帽子手饰皮包,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干什么用处的东西。
艾果儿很震惊地问:“你一次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不是一次买的,有去年圣诞节买的,还有前年情人节买的,还有儿童节、万圣节、你生日买的,还有走到哪儿看见好看就买下来的。”
艾果儿蹲了下去,翻翻捡捡,表面上嫌弃的要死,心里头感动的不行。
耳边又传来勤简小心翼翼的声音,“果儿,这样算追求了吗?”
别说是狼了,就是人类的雄性,也不是个个都具备撩妹的本领。
那头狼要是变得这也行那也行,哄的她颠三倒四,她肯定还要怀疑他的纯洁性。
如今的程度刚刚好,走了心。
狼有严密的组织和分工,大部分的狼群里,头狼会是健壮骁勇的母狼。
作为头领的母狼,在一切行为上都会显示出它主宰的地位。
即便在交|配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狼的交|配过程,通常是母狼占据交配的主动地位。
母狼颈部的丛毛耸立起来,这是一种暗示。
有了这种暗示,公狼会露出自己不可描述的东西,做出回应。
而公狼若想吸引母狼的注意,多半得用自己的骁勇实力,嗯…还有自己不可描述的东西。所以,整天跟在母狼的屁股后面追跑没用,还得母狼先动情。
艾果儿的颈部可没有毛,不过勤简觉得她已经释放出了动情的信号。
勤简没等来她的回应,一只膝盖着地,猛地伸手抱住她的脸,吧叽啃了一口。
狼就是这样,表面上臣服,可心里憋着坏,还惯会看时机。
艾果儿被亲愣了,才转了脸,狼便啃上了她的嘴。
她的手里还捏着一个苹果脸的布偶。
狼亲的专注,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自己的粗鲁弄破了她娇|嫩的嘴唇。
艾果儿可能是心理素质太好,心也就扑扑乱跳了两下,跟着好像做梦,感觉昨天自己还是个玩泥巴的孩子,今天就成熟到可以和男人接吻了。
她爸知道吗?知道了的话,会怎样?嗯…估计会怀疑人生的。
就这么七想八想,彻底清醒过来是因为勤简的狼爪子搭上了她的腰,还在继续往上。
艾果儿怕痒,本能的一把把他推开,一巴掌拍上了他的狼头,还踢了他一脚。
没办法反应不大的,她一瞬间想起来…那头狼该不是现在还认为谈恋爱就是交|配吧?
太有可能了!!
艾果儿惊恐状。她现在最多能接受自己成熟到和男人接吻,还接受不了和男人交…不对,滚床单。
狼刚刚还沉浸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的感觉里,他搂着她的腰,很细很软,还有她的身体,很暖很香。
一下子从云层跌到了谷底,勤简揉了揉发紧的腰,好看的两道剑眉皱成了小山丘,谴责道:“要踢坏了!”
男人的腰有多重要,她以后会知道。
面前的狼还半跪在那里,姿势很有意思,看起来像求婚,却又具备攻击性。他瞪着明亮的眼睛,像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隔了层肚皮,艾果儿琢磨着他的内心,忽然没来由地嫉妒起来。老天对他是真好,有超高的智商,无人能及的学习能力,还有一个很是迷人的皮相,装起无辜来,她差点儿就相信了。
艾果儿深吸了口气,指着他,怒道:“我跟你说,谈恋爱是谈恋爱,谈恋爱可不是交…配!还有,我爸说了,我20岁之前不能谈恋爱。要是让他知道你拐带我来开房,看他不打爆你的头。”其实她也可以。
艾果儿和她爸大约是心有灵犀,话音才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勤简撇嘴,很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开房又没说睡在一起!”
艾果儿“嘘”了一声,表情严肃地接通了手机。
“喂,爸!”
“你现在在哪呢?”艾青华开门见山。
“和同学在外面玩啊!”艾果儿心虚地说。
“都几点了还没回学校?”
“还没八点呢!”
“哦,那你一会儿回家吧,我忘了还有事要和你说。”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
“大事,很大的事。”
艾果儿又追问了半天,艾青华还是那副神秘兮兮的口吻,一个字都不肯多透露。
勤简在一旁听着……心里憋着坏的可不止他。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什么大事儿呀,不就是要把女儿放在跟前儿才放心嘛!
艾果儿挂了线。
勤简问她:“回吗?”
“要你你敢不回吗?”她反问道。
城市里的夜,灯火通明。
半个小时后,驱车到家。
艾青华一看他俩是一起回来的,心里头庆幸的不得了,像是随口一样问:“咦,勤简不是有事吗?”
艾果儿比她爸还会演戏,惊讶地问勤简:“你有事儿啊?那我打电话让你来接我,你怎么不说呢?我要是知道你有事,我就自己打车回来了。”
一屋子戏精。
深受熏陶的狼很镇定地说:“哦,事儿刚好办完了。”
艾青华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说:“真巧。”勾了勾手,示意艾果儿上楼,他自己先转了身。
脚步迈上了木制的楼梯,后头的勤简追了上来,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团纸,跟着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跟你爸聊完了,来找我聊。”
嗓音很酥,呼吸很热。
有些人的反射弧是很长的,譬如艾果儿,忽的想起在酒店时的亲密,心跳比在酒店时快的多。
抿了下嘴唇,那上面似乎还留有狼的气息。
——
谈恋爱的问题,早就谈过了。
艾果儿实在不知道艾青华到底要找她谈什么。
实际上,艾青华也不知道该怎么谈好。
不能说“我知道你和勤简在一起呢”,还没到捅破窗户纸的时候。
他虽然不是个老封建,可是也不开放。
那头狼,当儿子怎么养都好。当女婿…呵呵,别套近乎,不管是谁,后面都会有九九八十一难等着他。
艾青华带着自家女儿进了书房,房间的门“啪”一声合上,微风吹动了淡蓝色的窗帘,他灵光一闪,拉着他女儿,到了书桌旁边。
“来来,你看看爸爸今天新作的画!”
她爸喜欢画山水画,画画的造诣怎么说呢!也就是业余大师的水准。
眼前这幅仿的好像是哪个名家的“山外青山”。
艾果儿是不懂这些的,但也一眼能看出来…仿的真差。
她装着仔细端详,突然问:“爸,你非得让我回来就因为这事儿?”
“对啊!”艾青华一本正经地说。
说的是早有心理建设,可艾果儿还是被她爸理所应当的语气给气到了,没控制好情绪,顺手往桌子上一拍,还没吼出来,自己的报应先来了,手心被手里的东西硌了一下。
翻过来一看,狼给她的那团纸被她拍破了个洞,里头的东西已经露出了一角。
蓝的像大海一样的剔透宝石下,镶嵌着玫瑰金色的圆环。
艾果儿后知后觉地辨认出来了——这仿佛是枚戒指!
她抬头和她爸对视了一下,整个人和她爸一样,都是懵的。
第37章 看星星
艾果儿有许多事情都想不通。
譬如好好的戒指为什么包在纸团里, 虽然就纸团本身来说,它长得不丑, 还是天蓝色的。
不过…她跟着又一想, 那头狼还把吃的埋过土里,多匪夷所思的事儿都干过, 也就释然了。
戒指的款式以及材质她也不想提了, 那叫一个奢华风,要不是蓝色的宝石晶莹透亮, 再想想他们家那么有钱,她真的要感慨一句“现在的造假技术真是牛”。
关键, 她还想不通, 送什么不好, 干嘛送戒指!
要知道,她还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纪,作为未来的执法者, 她是不会知法犯法的。
艾果儿迅速地把戒指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冲她爸咧嘴一笑, “噢,我那什么…刚在家门口捡的。”
父女两个从来没有过如此默契,艾青华眉头一皱, 很配合地说:“小时候就教过你,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要捡。”
艾果儿撒娇,说:“好看嘛!”
“诱|惑!都是诱|惑,你懂吗?”艾青华意有所指地说完, 叹了口气:“算了,这些就不说了。我问你,你没忘记过答应我的事情吧?”
“答应你……什么?”她从小到大,答应她爸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好好学习,比如说不和男孩子打架……艾果儿很紧张,一时也猜不透她爸要翻哪一条旧账。
“20岁之前不许谈恋爱!”
一说起这个,艾青华有些激动,又讲:“我跟你说,我要是教不好你,我夜夜都得梦见你妈。她不跟我说话,无声地谴责我。”
艾果儿翻了下眼睛,明显不相信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了。”
她走到了门前,伸手拉开了棕色的木门,又回头问:“你真老梦见我妈?”
“嗯。”艾青华闷哼了一声。
艾果儿嘟嘟囔囔:“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艾青华可没有耳聋眼花,顺手掂起了桌子上的檀木镇尺,想想自己好几千买来的,砸中了他女儿他不心疼,砸坏了镇尺……他没舍得扔。
艾果儿一闪身蹿了,晃晃悠悠地下了楼,手心里还攥着那枚戒指,只觉烫手的很。
“姥姥,骁呢?”她问。
艾姥姥这个电视迷,眼睛紧盯着电视机,伸手指了指院子。
艾果儿又径直打开了房门,才立到院子里,就听见葡萄架下的狼在说话。
当然,不是和她说话。
勤简在和勤兰舟通话。
“知道,明天下午的飞机。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勤兰舟想谴责他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先回养父那里的话,在嘴边滚了几滚,又咽了下去。
他“嗯”了一声,又讲:“你妈妈很想你。”
“嗯。”勤简淡淡回应。
他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一回头,看见艾果儿正傻站在门前,他知道她肯定听见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这一次没有要死要活,艾果儿只是很平静地叹了口长气,慢慢移步过去。
时间的威力真的特别大。
像艾家院子里葡萄架下的那把老藤椅,经过时间的流逝,早就变得脆弱不堪了。人一坐上去,咯吱咯吱乱响,给人一种它时刻都会散架的错觉。
一年前的某天,艾果儿回家,忽然发现那把老藤椅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木头秋千,虽然它也会像那把藤椅一样摇啊摇,可它的身上没有狼的味道。
为此,艾果儿也伤感了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不长,大约是一看见它就伤感了,一扭头就忘记了。
艾果儿坐到了秋千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
勤简会意,和她并肩而坐。
时间已经不早了,一轮明黄的月已经挂到了正当空。
艾果儿抬头看着黑蓝的夜和闪烁的星。
勤简也顺着她的视线,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