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特别古怪。
艾青华关住了水笼头,挺直了腰板。
一双睿智的眼睛,在自己养大的狼崽子身上扫来扫去。
艾青华在慢慢地回忆着往昔,很突兀地想起来,嗯,就是过去,他可不是没被这坏小子套路过哦。
面对坏小子,他必须得时刻严谨。
“嗯,不用。”艾青华不接话茬。
勤简借花喻人的主意落了空,哼唧了两下,只好直说了:“爸,我有事要跟您交代。”
艾青华一听这个,第一反应是——倒抽了一口气。
有时候,老男人的直觉也是很准的。
第91章 我不听
智商这个东西, 艾青华不是没有。
要不然他也不会从一个没人管没人问靠村民救济的孤儿,奋斗成在植物学科界, 全国乃至世界都能排上号的教授。
这虽然与他后天的勤奋努力分不开关系, 但至少可以证明他的智商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平均线以上。
可艾青华也弄不明白, 在数次的交锋中, 他怎么就斗不过一头在狼群中长大的狼崽子呢!
艾教授思索了片刻,很任性地扔掉了手里的水管, “我不听。”
“嗯?”勤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见艾教授如一阵风一样,从他的身边刮过, 没有带走一片落叶。
而且, 他边走边絮叨:“我不听, 我不听……”
勤简弄不懂艾爸爸怎么一下子言情剧女主上身,嘴角抽搐着喊他:“爸爸!”
艾教授飞快地进了屋,啪一下, 关上了门,把勤简锁在了院子里。
艾姥姥正在屋子里和艾果儿下飞行棋。
这年纪大了, 就只能玩一点小孩子玩的益智游戏。
听见门响,两个人一齐抬了头。
艾姥姥“咦”了一声,问他:“我刚才好像听见骁的声音了!”
“有吗?”艾青华摊了摊手, “妈,那一定是你的听觉出现幻象了。”
可他的话音将落,勤简就在敲门。
响的可不是房子最外围的电子门哦,而是院子与客厅相连的那道门禁。
艾姥姥也搞不懂这翁婿两个在玩什么, 这可是一秒钟就被拆穿的谎言,艾青华扯那个慌干啥?
艾姥姥笑眯眯地看着艾青华。
艾青华二话不说,抬脚上楼。
勤简与艾青华的第一次交锋,看似艾青华落荒而逃。
可最惨的还是勤简。
爸爸,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会?
爸爸,我啥都没说,你跑什么啊?
爸爸,我不找你借钱。
爸爸,有本事你别下楼吃饭。
——以上,来自于勤简的内心活动。
勤简一进了门,眼神有点儿呆滞,还有点儿怨念。
和艾果儿的眼睛撞到一起。
艾果儿撇了下嘴,她约莫猜到点什么了。
这个事情吧,不能选边站,她要是光明正大地站了勤简这边,她爸肯定会讲“我养了两头白眼狼”。
为了不做白眼狼……艾果儿敲了敲飞行棋的棋面,低下头,淡定和和艾姥姥说:“姥姥,该你扔筛子了。”
嗯,艾爸爸,大约是越活越老就越幼稚了。
晚饭时间,艾果儿去请了两次,都没请动。
艾青华其实也不是在跟勤简较劲,值得他较劲的地方有很多,有可能是拦不住的时间、匆匆过去的岁月,以及一个父亲的执念。
总之,他是在跟自己较劲。
女儿请不动爹 ,女婿就得上场了。
勤简上楼的时候,特地整了整西装。
跟谈判一样,这样显得正式。
艾家的这栋房子,跟老家的构造几乎一样。
即使有略微不同的地方,也因为一些生活习惯,继而被改造成了一样的。
上楼梯左转,第一个房间是艾爸爸的书房。
勤简立在书房的门前,又整理了一下衣袖,这才叩响了房门。
他立在房门外,通知似地说:“爸爸,是我……”是的,我来找您正式谈判来了。
艾青华在房间里一直沉默了许久,这才清了下嗓子,道:“进来吧!”
屋外的自然光线越来越暗淡了。
艾青华就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面,听见勤简的推门声音,吩咐:“把灯打开。”
勤简依言打开了屋子里的水晶吊灯。
艾青华适应了一下光线,睁开眼睛,指着他对面的扶手沙发:“坐下,说吧。”
话音落下,他叹了一口悠长的气。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一次勤简直接说出了重点:“爸爸,我想和果儿结婚。”
艾青华一听,下意识又叹了一口气,这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想来也是这样,狼崽子每一次和他谈的重要问题,都和他女儿有关系。
狼崽子的态度是很认真的,说想要结婚的话也绝对是真心实意。
但艾青华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恶意。
这事儿要是放在一般的家庭,一般的父亲会想,好不容易把女儿培养成才,女儿还没有孝敬过自己爹娘,就嫁到了婆家开始孝敬别人的爹娘。
现在的艾青华,就是个一般的父亲,于是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好亏好委屈。
他女儿六月才拿到了大学毕业证,就算是婆家寄养在他这儿的,他也想让她多寄养个几年。
艾青华心里很难受,正准备发火吓吓这个小兔崽子,就听他又讲:“爸爸,我求婚之前,还是有个事情得跟您交代……我吧,在生孩子方便可能有问题,遗传的,传男不传女。”
这话听起来特别像“我家有个武功秘籍或者我家有个祖传秘方,传男不传女。”
艾青华混乱了有十秒钟的功夫,扯了下嘴角,要求:“你,详细说说。”
勤简巴拉巴拉,从他爸生他怎么艰难了说起,这才说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艾青华确定自己听的很认真,于是认真脸问他:“你检查报告呢?”
“我还没去检查。”勤简如实相告。
“那你怎么就知道你有问题呢?”
求生欲让他惊醒。
勤简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他怎么知道的!呵呵,他不能说他和果儿试过好多回了,都没怀过孕!
这样的事情,即使他和艾青华心知肚明,也绝对不能直接讨论。
勤简的脑子转的很快,尽管心跳快了一下,但表面还保持着淡定。
他说:“医生是这么说的,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艾青华没再发问了。
其实他心里头的问题有很多,只不过,他自己已经做出了解答。
比如说他想问他女儿知不知道这件事。
后来一想,铁定是知道的。要不然,也轮不上他知道。
这两小东西,不愧是一块儿长大的。
其他方面可能不行,但心里绝对能憋的住事儿,还是大事。
那小兔崽子当年被绑架的事情是怎么被翻出来的,别以为他不问就不知道。
但他女儿,至始至终都没漏过一丝的口风。
反正,由此可见那两只配合的有多默契。
艾青华只纠结了一瞬间的功夫,忽然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勤简不知道他要干吗,下意识紧盯着他。
艾青华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下去吃饭!”
勤简:“爸爸,我说我想求婚,但您要是不同意的话……”
艾青华的声音抬高了八调,“你求婚是和我求啊?”
说着,他踢着拖鞋,就要走出房间。
勤简赶紧又说:“那爸爸,你能不能先别跟果儿说结婚的事情?”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就叫我吃个饭,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的废话。”艾教授当年要是没搞研究,去上电影学院的话,一定是个演技一流的影帝。
一直到“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在耳旁,勤简才回过神来。
艾爸爸同意的方式也是这么的别出心裁。
其实这和勤简预料的差不多,但当艾爸爸真的没有再反对的时候,勤简并不是激动,而是说不出的感动。
他想自己上辈子很可能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大难不死,还有享不完的后福。
翁婿两个很有默契,一前一后下了楼。
艾果儿心里有底,是以什么都没问。
艾姥姥不知道为何,只“搭”了下嘴,将“老糊涂”这三个字演绎了一个彻底。
饭后,勤简和艾果儿约好了要去看一部新近上映的电影。
孩子都这么大了,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艾青华目送他们出门,转头就把勤简很可能真的存在的基因问题,说给了艾姥姥听。
果儿没妈,姥姥就算她半个妈。
是以,姥姥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艾姥姥沉吟了很久后说:“其实叫我说…不生也行。”
艾姥姥对生小崽子有阴影,她的穗儿就是生孩子没的。
但从长远来看,她还是希望果儿能生个孩子,而且是顺顺利利的生。
不过,怎么说呢,看天意。
再说了,不是都说现在的科学很发达。
活了大半辈子,当然明白乐观对生活的重要性。
“乐观点告诉我,我爸同意我和你搬出去住了吗?”
艾果儿系好了安全带,如是问勤简。
勤简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艾果儿不高兴地皱了下眉,“你被我爸打傻了?你给我好好说话,我爸到底同意没有?”
“没!”
勤简弱弱的声息传到了艾果儿的耳朵里,她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这个事就不该怎么办。应该由我出面,以工作的地方离家太远做理由,提出在工作地的附近租套房子。”
艾果儿又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现在被你一搅合,我说什么我爸都不会相信。”
她主要还是惋惜,早上宝贵的睡眠时间。
勤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蔫坏蔫坏地讲:“没事儿,会有办法的。”
第92章 不好骗
勤简不动声色地和艾果儿一起看了部喜剧。
这电影应该不错, 因为艾果儿全程都在哈哈大笑。
但电影的内容,勤简一点都没有记住, 一会儿想为了不辜负老岳父的厚爱, 这个孩子他一定得生出来,一会儿又一肚子的主意翻来覆去地在想求婚的创意。
求婚的创意啊, 感觉都快被人类玩遍了, 怎么求的都有。
勤简想让艾果儿留下一个特别深刻的记忆,绞尽脑汁, 都没有主意。
看电影的时候,勤简一直在走神。
实际上, 自从他去叫了她爸下楼吃饭, 他的注意力就没再集中过。
艾果儿没往他处想, 只是觉得他肯定在她爸那儿受到了强有力的打击。
十点归家,从房子的外面看,除了一楼的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以外, 其余房间的灯都是暗的。
昏黄的路灯照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勤简情不自禁抬手揉了好几下。
艾果儿扭了又扭, 羞涩地提议:“我爸和我姥姥肯定已经睡了……”
后面的话,不说他也应该明白的。嗯……就当是被她爸训了的补偿吧。
可勤简居然很不上道地说:“好,我看着你进门, 我再走。”
艾果儿忍了又忍,还是没把那句“我稀罕你看我进去啊”说出口。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下,连迈出去的脚步都带着愤恨。
好不容易主动一次,真是气死她了。
勤简真的是看见她进门了之后, 才上的车。
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想想想。
什么游艇求婚跳伞求婚,好像挺尴尬的。
包一栋大楼,亮个灯什么的,也太没新意了。
到底怎么办呢?
勤简怀揣着那么那么大的难题回家,“啪”地一下关上了门,陡然惊醒。
记忆自动倒带,刚刚,果儿好像不是关上的门,而是摔上的,发出了宛如爆炸一样的声音。
嘶,他刚刚怎么没有反应过来呢?
勤简一巴掌拍上了脑门,恨不能拍死自己。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艾果儿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勤简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上。
他真的不是故意拒绝了狼后的求欢。
他真的不是故意无视了狼后关门时发泄出来的滔天怒火。
天地作证,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天地说,呸,没空!
所以,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补救。
狼会因为身处险境,而自动减少睡眠的时间。
却从没有因为焦虑和烦躁,而不得安睡过。
这还真是勤简第一次因为这样的感觉而失眠。
整整一夜,他的思绪就像在坐过山车,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
有“我的天啊,狼后向我求欢了”的惊喜,还有“我去,我居然错过了”的惋惜,当然还有“狼后生气了,我该怎么办”的颤抖。
指尖在手心搓来搓去,天好不容易才亮了。
六点半,勤简再打艾果儿的手机,终于通了。
艾果儿正在刷牙,低头一看来电显示,闷哼了一声,接通后乌拉不清地讲:“干吗?”
“哦,果儿!”勤简想要解释,可这个误会吧,还真不好解释。
前因后果一说出来,求婚的惊喜可不是就没有了。
勤简癔症了一下,说:“哦,果儿,早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