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爽。”易夏仰了仰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些事本来就见不得明,即使是对方什么也不答应,咱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了。”
周从军又何尝不知。
政府明面上打击封建迷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背地里都知道玄术知识并不是无的放矢,但若真将这件事情闹大,压根就没有人会为他们而发声,相反,为了国家的稳固,还会不断的将此事有关的消息压下。若是这样,他们的委屈不但白受了,更可能因此而被霓虹方嘲笑。
与这个结果相比,现在的情况确实已经算是极好。
可他就是有点气不过。
不是气不过今日之事,而是气不过霓虹方动了那么多手脚,他们却只能看着对方到处作孽。
连赔偿都拿不到!
路途之间无人发声,车内坐着的几人看起来全都陷入了思索,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司机开口道:“会长,新湖宫苑到了。”
闻言,易夏拉开了车门。
转身欲将车门关合,内部撑出一只手,“易小友,占用你两分钟,能跟我聊两句吗?”
第124章
易夏黑漆漆的眸中映现出一张严肃面孔。
盯着对面看了好久, 她颔首点头,“可以, 不过您一两句应该说不完吧?正巧到了中午,去我家边吃边聊吧。”
周从军对此并无不可。
见他们二人达成协议,廖宗元的面上顿显焦急, 下一秒, 却听耳边传来一道天籁。
“我妈最近备的饭菜总是很多, 廖大师要不要一起?”
“啊?”愣怔两秒, 廖宗元连忙将屁股朝车门边挪, “那怎么好意思呢。”
“不过我也确实有些饿了。叨扰, 叨扰了啊!”
待司机协助着这两位‘伤残者’下到车旁后,易夏一手一边轮椅,亦步亦趋的推着他们朝家的方向赶去。
到达家门正赶了个巧, 刚一拉开门栓, 便见易妈妈正站在餐桌前盛着米饭。
一抬头望见门边的三人,易玲忙放下手中的碗勺,“夏夏, 老廖,还有这位……”
“周从军, 叫我老周就行。”周从军打着哈哈。
“老周。”易玲紧跟着应了一声,“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我就做了两个菜, 肯定不够吃的,你们等等, 我去厨房再烧个烩菜,热几个馒头。”
她办事向来风风火火,说话间,便匆匆忙忙朝厨房赶去。
身后那些阻止的话一句都没有把她拦住。
毕竟一眼朝看去,三人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没一个有气色的,一看就是饿得狠了!
在她身影消失后,易夏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只听廖宗元开口说道:“我想跟进去帮忙,易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突然换了个称呼,“小夏啊,你能不能把我推到厨房?”
易夏:……她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个外号!
心中虽如此想着,但也不好拒绝他这个要求。
成全了廖宗元的心愿后,她将沉默了一路的周从军推向餐桌,正摆弄着椅子,只听对方忽然道:“我从老廖那儿听说了,幸亏你的提示,协会才发现了霓虹国人在古村动的手脚。子枫那孩子中蛊一事是你看出来的,为阿澈那孩子祛除死气也是你所做的,你今天还从那装洋鬼子的青年那里救了我,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对你很感谢。”
易夏朝他看去,只凝了凝眉,并没有接任何一句话。
说自己不过举手之劳,显得有些太过虚假;说这并不算什么,又显得有些太过傲气。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看看对方究竟用意如何。
两人目光对视,半响,周从军继续道:,“我对不起这一届参与比斗的孩子,他们的实力明明比霓虹方强了那么多,最终却因这场意外而得到‘打为平手’的结果。”
“我对不起协会的众长老,阻断比赛的是我,但我却因证据准备不足而闹了场大笑话,最后如果不是你突然插手,协会的面子恐怕就得全让我给丢尽了。”
“最对不起的是咱S市的老百姓,你们报过来的那些疑点我早已着人彻查,虽然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但这些事九成九的与霓虹方有着联系,可你也看到了,在今日的一番交涉中,我对此却只敢避而不谈。”话至最后,周从军的语气中布满疲惫,“我这个会长当的实在很不合格。”
客厅久久无音。
“所以呢?”良久,易夏喉中抖出了这三个字。
她是真不理解对方想说什么。
先是感谢了一番她的帮助,又检讨了一番自己的不足。
这两者之间本没有任何联系,她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才想着聚集在一起说的?
周从军抬首牵唇,“所以……”摊在腿间的掌心已然攥成一团,他眼眸微阖,“我想请你继任道教协会会长一职,你有这个实力,心性也早已经过老廖的考验,如果由你来领导,协会绝对会比在我带领下发展的更好。”
“我相信你!”
此情此景若是让外人看到,必定以为他是魔怔了。
但周从军此刻其实无比清醒。
他们这些老家伙经历过太多坎坷,性格早已被磨砺的没有棱角,若是放在太平之时,这样的性格绝对是守业的最佳人选,可问题是,华夏现在所面临的境况并不太平。
改革开放以来,华夏发展的太过迅速,短短的几十年功夫,温饱不再是问题,全民教育已然普及,最为主要的是,经济军事实力也已在国际上占有一席之地。如此湍急的发展趋势,引得无数国家为此眼红嫉恨,想看这头沉睡猛狮栽跟头的,并不只有霓虹国一方。
钓鱼岛问题,南海问题,□□□□□□、萨德的部署……无一不是外人对于华夏的挑衅,
可华夏近百年的历史太过动荡,上面的那些人不敢大动手脚,恐引火烧身,成为全民的罪人。
忍、忍、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周从军担心一直这样继续忍下去,终有一天,这把刀会掉落在自己身上!
能决策华夏未来的只有他们上面的这一批人,能混到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年过五十之辈,人到老时,总是以稳妥为重,他同那些老家伙没什么不同,一样都怕这怕那,近些年的决策越发维稳,长此以往终究不妥,所以他才想将这个位置交出,看看年轻人能不能给如此困境带来转机。
他爱这个国,想要国家在自己睁眼能看到的时候变得更好。
听罢对方的想法,易夏持续了一阵的默不作声,
早在她得知道教协会与政府有联系时,就猜到了会长一职地位应该不低,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是,若是成为会长,居然能影响到国家的决策。
更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会将这个重任拜托于她。
他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啊!
思来想去,她终究还是拒绝了,“抱歉,周会长,我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周从军嘴唇发苦,不知该哭该笑还是该摆出什么别的表情,“这个理由,真是……”
真是没有一点诚意啊!
他一开始就说自己认定了这丫头的实力,可对方现在却用‘没有能力’这四个字回绝了他,这样的举动,简直就是在明晃晃打他的脸。
见对面神情变幻多彩,易夏顺着这话猜出了周从军的想法,但她说自己没有能力,压根就不是什么推脱之词。
她从异世而来,而这副身体先前因那黑心亲戚的教养,经历与见识都极其狭隘,虽在这一段时间内学了许多东西,但这么点东西,对于一个决策者来说却远远不够,最起码不够达到她心中自我规定的要求。
所以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无法昧着良心点头答应。
“真的很抱歉。”
周从军完败在这五个字之下。
两人之间终究生疏,他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于是只闷闷晃了晃头。
吃过午饭,强拽着廖宗元告辞而去。
行到路上,周从军将刚刚饭前的交谈一一告知,原打算迎接好友的嘲笑一番嘲笑,却见对方唰的笑了起来,“你确定小夏刚刚说的那句话是‘自己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周从军张了张嘴,“有什么不对?”
廖宗元:“不对的地方大了!她只是暂时——还——没有能力,把这句话拆分一下,请你注意一下‘暂时’这两个字好吗?”
周从军整个人略懵,“所以是我误会她了?”
廖宗元笑得欢畅,“我们小夏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她一定是被你说的那什么国家决策给吓到,所以才认为自己能力不足以参与其中。但如果有一天她觉得自己能够胜任了,我觉得她很有可能自己到你那争取,你到时候别霸着位置不走就行。”
周从军斜他一眼,“我今年也五十多岁了,挣得钱如果子孙后代争点气不败家,按照物价增长速度应该也够滋滋润润的花个三代,要是有人有能力接我的班,我真是巴不得嘞!可惜你这个老家伙自己懒得升位,整天在我耳边赞不绝口的那小丫头也不愿意接位,我简直就是有苦难言,你知不知道我家女王整天催我下岗啊!”
谁有他们夫妻俩惨?挣了那么多钱都没地方花。
想要离职不干,却还得找到合适的下一任继承人才能得到批准。
允悲——!
——
霓虹方一行来华,住的是S市内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夜晚,悉悉索索的插上门禁,孙磊抬手将总统房内的所有灯光打亮。
环视了一圈这在八年前自己想也不敢想的房间,他嗤笑一声,继而从口袋中摸出根烟点燃。
步向落地窗边,欣赏着灯火成片的夜景,在不知不觉间,烟头就堆了满地,直到察觉烟盒已空,他才停下不断翻转打火机的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哦多桑,你睡了吗?”
第125章
这话问的其实非常没有意义, 毕竟听筒对面,喧闹的欢场杂音早已暴露了小田诚一郎的行踪。
“没睡, ”推开窝在自己怀中的浓妆女人,小田凝眉道:“你有甚么事吗?”
长久以来,他对这个养子从来没有过不满, 可唯独今天, 对方却让他极其失望。不仅是因为擒拿华夏方周会长一事对方没有办好, 更是因为在切磋会未结束的情况下, 对方却突然从会场中消失不见。
若不是装在茨木郎身上的定位器移动到了酒店, 他怕是以为对方被人给无辜绑架!
近十年的相处, 孙磊瞬间就听出了小田会长话中的不满,但不知为何,往日那般害怕惹其不快的感受突然在此消失了许多。
他轻抚玻璃壁, “哦多桑, 您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跟你聊两句,不知今晚方便吗?”
小田微怔, 这大半夜的,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更何况什么事不会明天再说, 非得赶在今晚?
正当他想要回绝之时,却听对面又道:“我有困扰许久的疑惑想要让您替我解答,可是明早我得赶到别的地方处理杂事, 只有今晚有些时间,哦多桑……”
后面的请求没有说出, 可小田已经确切明白了他的意思。
感情这是非见自己不可啊。
权衡了一下利弊,小田蹙眉应道:“那行,待会我这边忙完就去找你。”
左不过是跑一趟的功夫,又能笼络人心,又能表述下自己对他今天的失望,至于大半夜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笑话!孙磊整个人都是他从‘泥窝子’里拽出来的,谁都会有可能背叛自己,但孙磊绝对不会。
挂断电话,小田垂下了头,半响再抬头时,脸上已挂起一抹虚情假意的微笑。
回到原位,用手划开侧坐的陪酒女郎,先是用几句中文与测旁诸位手搂佳人的官员问了声好,继而掺杂起日语,佯装不解地展露出自己今日前来的真实目的,“张部长,李局长,听说前几天我们株式会社几位来华旅游的阴阳师被你们拘了起来'?”
华夏空气质量太差,他原定着切磋会结束后就返回霓虹,可就是因为这一群蠢货的失利,使他不得不先解决好他们的安危才行。
见那花大价请自己的老板终于不再说蹩脚的中文,闻言,拘谨的测坐于沙发边上的翻译连忙将他的日语转述为中文。
仔细听完翻译的话,被叫到的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半分迟疑道:“是。”
小田叹了口气,“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国对于签证的批准向来严格,那几位信用记录以及日常表现都是极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同意他们的歇假请求。”
翻译再次将他的话用中文转述出来。
可不知是何原因,听到这通解释,室内的华夏官员没一个开口说话。
小田的面色逐渐因着这些人的反应变得严肃起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有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他们到底犯的是什么事?”
仍旧无人说话。
见此,小田咬咬牙道:“两百万。”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不用再次强调。
两百万RMB,现付,只要有人开口,这钱就能够归谁!
“……。”
“五百万。”
“……。”
“一千万!”
“……。”
喧哗的包房因着这通独角戏显得无比尴尬,察觉到气氛不对,旁侧的几位陪酒女郎将正在进行的歌曲暂停。
“老板,我们要不要先出去?”
人常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里的事情显而易见不是她们能担得起的,因此,在这时离开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得到吩咐,翻译小哥冲她们挥了挥手。
陪酒女郎们大松口气,哪想结伴着刚一走至门口,便听室内传来酒瓶摔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