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只顾着挥手让他快走,等他一出了内室,就立刻撩起被子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直奔后面的更衣室而去。在一旁站着的四喜只觉得一个影子从身边飞过去带起一阵风,然后她们家二小姐就不见了。
到了更衣室,呦呦以最快的速度坐在了马桶上,然后忍不住舒服地叹气。可憋死她了,本来早餐就是吃的粥又喝了汤,回笼觉之所以会醒就完全是被憋醒的,偏偏萧沐仁还不肯出去,要不是使出了撒娇这个杀手锏,怕是还不肯出去呢。
痛痛快快地如厕后,呦呦终于提了裤子站起来,喊了四喜进来帮她换衣服。
萧沐仁出了内室后也没有在正厅待着,而是直接出了正厅,在正房门口站着等。萧沐仁虽然经常来往将军府,但是到内院却只是第二次,许多内院的丫鬟都没见过他,此刻都藏在各个窗口下在偷看。
萧沐仁是当兵的,怎么会感觉不到被人偷窥,他看了一眼院子的东西厢房,低头从袖子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两柱香了,怎么呦呦还没出来,换个衣服要这么久?
他哪里知道,女孩子从古至今,出门都要花费很久时间的。
呦呦换衣服洗漱重新梳头发,她自觉已经用了最快最短的时间了,萧沐仁还是等得不耐烦了,重新返回屋里,站在内室门口隔着帘子问她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呦呦嘴里答应着,眼睛却盯着镜子,抬手将头上一支银嵌珍珠的钗拿下来,换了一支如意头的碧玉簪——嫂子怀孕是好事,要隆重一些。
簪子换完了,又拿起唇脂对着靶镜用细毛刷细细地涂了涂口唇,抿了抿,这才出了内室。
两个人到了前院,在正厅坐着等怀宇他们将人接回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桌旁,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萧沐仁终于忍不住了,问起呦呦昨晚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呦呦想了想,斟酌道:“嘉峪关离京城几千里远,环境挺艰苦的,到了那里没有父母兄弟姐妹。”
呦呦说到这里,萧沐仁的心一沉,他觉得他已经知道呦呦的决定了。想想也是,呦呦才多大,从小到大几乎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就算以前在栎阳的时候,听怀宇说也是家里最娇宠的。嘉峪关的条件和栎阳县相比,真的是差远了,更别说和京城的生活相比,那绝对是天差地别。
呦呦不知道萧沐仁心里所想,还在继续说着,“那里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就算通信一走也要一两个月,更别说见面了,这一去,恐怕没有三五年是不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呦呦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萧沐仁。
萧沐仁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尚未回过神来,感觉到呦呦盯着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这回轮到呦呦奇怪了。怎么了这是,自己都说陪着他去嘉峪关了,怎么一点都不惊喜不激动?就算不惊喜不激动,那起码也应该表示一下高兴吧,怎么这么平静,甚至还有些低落不开心?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呦呦拉了一把萧沐仁,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到了嘉峪关以后,我的父母兄弟都不再,只能依靠你,你不要欺负我才好。”
萧沐仁等着呦呦把话全说完,这才彻底清楚明白呦呦呦呦的意思,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低落到迷茫又到恍然,最后是惊喜。
他一把抓住呦呦的手,欣喜地问她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同我去嘉峪关了吗?”
呦呦好笑着点头,“是真的。我同你去嘉峪关。”然后话锋一转,“你可别以为我一个人跟着你去了嘉峪关,你就能为所欲为地欺负我了。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自己回家来。”
这个“回家”可不是指回她和萧沐仁成亲后的萧府,而是指花将军府。言外之意,萧沐仁若是欺负了她花呦呦,那她就直接回娘家了。
对于呦呦从嘉峪关回家这句话,萧沐仁丝毫不认为她是开玩笑,她绝对能做的出来的。于是当下就毫不犹豫的保证,绝对不会让呦呦受到一丝一毫的委。
“你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除了公事,家里外头,你都说的算。”萧沐仁举起一只手来竖起三根手指,表示指天发誓,而另外一只手却还在紧紧握着呦呦的手。
“我信你。”呦呦点头,微笑着看向萧沐仁,“那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松开?”
萧沐仁低头看看握着呦呦的手的自己的手,然后摇头,“不。”
“可是,”呦呦的笑容更盛了,“你再不松开,我爹就要揍你了。”说完,转头看向门口。
萧沐仁顺着呦呦的视线看过去,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呦呦的手,然后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嗫喏了一会儿,低着头开口,“将军。”
门口处,花易岩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右手握在横在腰间的剑柄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今天嫁人了吗?还没有……
☆、第一三五章
第一三五章
谭丽娘他们一行人是午时末了才回到将军府的。在这之前, 萧沐仁都非常老实, 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除非必要的答话, 是绝对不敢再开口的。
呦呦同花易岩说话的时候悄悄看了他几次,然后不厚道地在心底大笑三声,该!
等谭丽娘他们回到家, 一家人吃了一顿安生饭, 怀宇陪着苏晨回房休息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晨自从知道有了身孕后,一夜之间就各种孕期反应都来了, 嗜睡、孕吐、情绪异常这些孕期最基本的反应都不算什么,比较折磨人的是,口味挑剔无比。
青菜必须是当天两个时辰内摘下来的,超过两个时辰绝对会孕吐;猪肉必须是自家山庄里吃细糠、骨粉、豆饼掺了糖和盐的猪身上的;鱼必须是从洞庭湖来的, 山庄池塘里的鱼觉得有股土腥味。
就连苏晨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妇人有孕会口味挑剔,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像自己这般挑剔的。
谭丽娘安慰她不要多想, 有什么只管说,家里有农庄, 能做到的都做到,“青菜和肉都是自己家的, 不怕,鱼去跟京城最大的鱼商定,有就吃, 没有就少吃。
因为苏晨怀孕挑口的这件事,苏老夫人特意亲自到花家来拜访。苏老夫人是和太皇太后年纪差不多大的老人了,近几年除了年节去宫里朝拜,基本不出门了,今年春节的时候,太皇太后甚至下令免了她和京里另外一位七十多岁老太君的朝拜。
老人家为了自己的孙女做到这样,花家当然要更加精心地照顾苏晨,更何况她肚子里怀的是花家的子孙。
苏老夫人得知花家现在管家的是呦呦,而且呦呦将苏晨照顾的特别周到,怕苏晨新妇不好意思所以连每日的菜单都定下来送过去,让苏晨自己挑选,而且菜单里有荤有苏有水果有点心。
苏老夫人坐在听了丫鬟将菜单念了一遍,不住地点头,“就算是在咱们府里,我自己都未必会想到这么周到。你这个小姑子,真是不简单。”
“所以祖母,您就放心吧,我在这儿过得好着呢。”苏晨挽着苏老夫人的手臂,说到。此时的苏晨不是战场上勇悍的女将军,也不是怀宇面前懂事稳重的妻子,她此时只是一个想同祖母撒娇的孙女罢了。
苏老夫人回到苏将军府,第二天就让人又送了一车东西,除了有给苏晨的补品布匹外,还有给别人的,比如给谭丽娘的一株百年老参,给花易岩的一把精美匕首,给怀瑾的一套绝版书,给怀信的一套檀木刀剑,以及给呦呦的整套红珊瑚首饰。
这么多东西里,呦呦的红珊瑚首饰最贵重,呦呦一收到就爱不释手,对着镜子比了好几次,但是都不敢轻易戴上。
她捧着首饰匣子欣赏了一会儿,就抱着匣子去了苏晨那里,“这套首饰太贵重了,听说是苏老夫人的嫁妆,你都没给,我怎么好意思要。”
苏晨见她把东西送过来一开始还挺诧异,听完她的话后就更诧异了,然后就立刻摇头,“祖母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你还是收回去。况且,让祖母知道了你不要她的东西,肯定会生气的。”苏晨靠在靠垫上,笑着对呦呦说,“要还啊你自己还去,我可不想又挨祖母的揍。”
呦呦无奈,只好将东西收下,想着那就先放在自己这里,当做一个寄存处吧,等到以后嫂子生了女儿,再给小侄女做嫁妆。
这么想着,呦呦就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同苏晨逗趣,“听嫂子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被苏老夫人揍了不止一次?”
苏晨愣了一下,没想到不小心说漏嘴了,只好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下来,“小时候调皮嘛,不小心用棍子打伤了伺候的丫鬟,被轻轻打了几巴掌。”特意强调了是轻轻的。
呦呦抿着嘴笑,她是不会相信是“轻轻的几巴掌的”,苏老夫人那力气,她觉得掰手腕的话,花易岩都未必能赢。
不过,说来也奇怪,别看苏晨现在孕期反应强烈到她每天都要再心底骂一通怀宇“死鬼”“坏人”,可是等到了四五个月的时候,孕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这些都是几个月以后的事,现在要操心的是,既然呦呦决定了要跟萧沐仁去嘉峪关,那两个人的婚事就要加快进程了。
谭丽娘他们从山庄回来的第二天,福王妃带人上门来请期了,她请钦天监卜算出了两个日期,都在明年,一个是在四月二十五,呦呦过完十六岁生日一个月之后,还有一个是明年八月十九。
谭丽娘提起茶壶给福贤王妃斟了一杯茶,笑着点头问:“太皇太后可有说哪天的日子好?”
“太皇太后……”
福贤王妃想到太皇太后的知道了皇上要派萧沐仁去嘉峪关做总兵后,生气的摔了一个茶杯,还说皇上是故意的让她到了晚年都不能享受天伦之乐,还说皇上肚量狭窄容不下弟弟在身边,把皇帝说的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怎么样?”谭丽娘等了一会儿不见福贤王妃接着往下说,就主动开口问。
“太皇太后没说,不过我想着她老人家说想让阿毓和呦呦在京城多留一阵的。”王妃回答说,言外之意就是说八月的日子好。
谭丽娘点点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王妃有没有听王爷说,皇上给阿毓派的差事让什么时候到?”
福贤王妃没想到谭丽娘会突然问这个,心想难怪花将军这么得皇上看重,这一家子都是衷心为主的人啊。她想了一会儿,说:“之前好像听王爷提过一句,成了亲过三个月吧,好像还说最晚也是转年这个时候也得到了。”
谭丽娘点点头,沉吟起来。
谭丽娘沉吟着的时候,呦呦也在屏风后头听着到她们的对话思考着。听起来两年的时间好像还很长,可是从京城到嘉峪关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而嘉峪关九月就开始霜降,十月就开始下雪了,到时候路途恐怕会非常难走。
而且,呦呦其实有个私心。若是真的一辈子关在内宅最多能逛逛京城的话,呦呦其实也就认命了,可是现在既然有机会出去了,能离开京城了,那就不能辜负这么好的机会,总要四处走走游玩一番吧。等到了嘉峪关,萧沐仁一忙起来自然没有时间陪自己游山玩水,自己一个女人也不好独自出门。
那么,不如就趁着成亲后到任前这段时间,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哪怕是走马观花地看看也好啊。
呦呦这么想着,轻手轻脚地出了正房,对着站在门口等着伺候的春柳招招手,春柳过来对着呦呦一礼,刚想说“二小姐好”,就被呦呦拦住了不让出声,呦呦让春柳去取今年的雨后茶沏两杯送上去,春柳虽然不知道呦呦的用意,但还是照着做了。
春柳端着茶进了屋,按照呦呦教给的同谭丽娘说:“这世上二小姐亲手沏的雨后茶,请王妃和夫人品鉴。”
谭丽娘一开始还挺奇怪,之间没有安排这一项啊,怎么突然送了茶过来,还特意强调了是雨后茶。雨后茶……谭丽娘顿悟,呦呦的生日刚好在谷雨日三月二十五,雨后,雨后是指四月?呦呦的意思是将婚期定在四月二十五?
王妃倒是没有多想,以为是呦呦对自己的尊敬,特意亲手沏茶送来。
谭丽娘和王妃喝完一盏茶,又说了一会儿话,谭丽娘才重新起了话头,“我看,婚期就定在四月好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听到谭丽娘这么说,王妃还挺吃惊,一般人家不都是姑娘能多留一天就留一天,怎么花将军竟然将婚期定在前边了?
谭丽娘自然看出了王妃的疑虑,不过并没有多做解释,实在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呦呦自己的决定。谭丽娘倒是不想按照呦呦的暗示说,不过,一来呦呦说做的事说的话都有她自己的道理,二来如果呦呦说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到时候可以跟王妃说自己舍不得呦呦婚期要推迟到八月。
王妃在花家没有多待,得了谭丽娘的准信后,就离开了将军府,婚期定下来,要操办的事情还多着呢,都要王妃一个人处理,她很忙的。
等送走了福贤王妃,谭丽娘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奔呦呦的院子而去,结果被告知呦呦不在院子里,去了花园。谭丽娘又转身往花园去,在凉亭里找到了正躺在躺椅上看书的呦呦。
谭丽娘两步走过去就捏住了呦呦的耳朵,捏得呦呦“哎哟哎哟”地直叫唤,立刻从躺椅上坐直身子。
“娘,娘,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呦呦被捏的直求饶。
谭丽娘捏着她的耳朵捏了一会儿才松开,然后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隔空点了点呦呦,“你个臭丫头啊,又闹什么幺蛾子?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下不来台!”
“您这不是反应过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不仅您反应迅速,更说明咱们母女俩心有灵犀心意相通啊!”呦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笑嘻嘻地跟谭丽娘说,“我这是说的真心话,绝对不是拍马屁。”
谭丽娘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嗔了她一眼,然后说起正事来,“为什么定四月?八月不好吗?就这么急着嫁出去?”说完,就红了眼圈。
呦呦知道谭丽娘这是舍不得她出嫁,伤心了,于是心里也有些自责,应该先跟娘商量一下的。她赶忙从躺椅上起来,坐到听你身边去,伸出手握住她的,“娘,你别伤心,是我的错,我不该没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你千万别哭,你要是哭了,被爹知道了要揍我的。”
谭丽娘本来正在伤感,被呦呦这句话给气笑了,“净瞎说,你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怎么会揍你?”说完了,重重叹气一回,“你爹要是知道你没有选八月的日子而是选了四月的,得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