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仁到底是忙活了一天累了,在小和和含糊不清的催眠话语中,慢慢闭上眼,睡着了。小和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爹搭茬,一抬头,见爹娘两个都睡着了,他觉得没意思,也闭上眼睛睡了。
相比萧家的温馨甜蜜,花家则更欢快欢乐一些。怀宇外放没能回家来,虽然有些缺憾,但是一家人总算齐了,上自花易岩下到宝宝贝贝,人人都是嬉笑颜开的。
苏晨虽然是练武之人,但是女子该会的东西她也都会一点儿,谭丽娘亲手给家人做年午饭,苏晨自然不能旁观,也坐了一道红烧鱼,可惜时间太久不握锅铲,一条鱼给做的两面糊。
苏晨很是不好意思,脸红红的,“那什么,在军营都吃大锅饭的。”这是实话,训练紧张,吃饭都像打仗,谁有功夫做这种精细的食物,都是所有东西往锅里一放一起乱炖的。
谭丽娘本来还想笑一笑,可是听到苏晨这句话,就心疼起来。赶忙将她赶出去,让她带孩子们一起去玩,“别在这儿捣乱,去看着你弟弟他们别放爆竹走了水。”
苏晨知道婆婆虽然口里说自己“捣乱”,但实际上是心疼自己,也很感动,忍不住拉住谭丽娘的袖子学着呦呦的样子撒了一个娇,“娘,你真好。”
撒娇完她就不好意思起来,果然不是那块料,连撒娇都不伦不类。谭丽娘一开始也是一愣,然后就看到苏晨哄着的脸,哈哈笑起来,“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出去,油烟不好。”
苏晨带着孩子们玩,怀瑾帮着花易岩支了篝火摆了供桌,年夜饭后一齐聚到院子里,看着下人放烟花,美丽的烟花在天空中炸放,寒冷的空气中人们呼出一道道白气,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
与花家的欢乐和萧家的温馨都不同,孟家的春节过的有点糟。
孟许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将母亲从山庄接回来,半天还没过去,母亲就又病倒了。原因是孟家大老爷趁着妻子不在没人唠叨儿子也管不了他的时候,纳了一个妾。
这个妾,还是个贵妾。这个归妾名叫绿腰,听说祖上也曾经是做官的,后来因为贪墨被罢官后,家道就渐渐中落了,不久前她爹她娘双双病死,为了供弟弟读书,她卖身葬父葬母,被经过的“善良”的孟大老爷看到了,决定帮她一把。
陶陶听说婆母才回家就被气病了,立刻从自己的院子赶过去,一进门就看到地上跪着一个年轻女子,她还在回想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下人,再看到女子不同于下人的打扮,以及妇人的头饰,心里一惊,立刻看向身边的孟许。
孟许当然明白陶陶心里想的是什么,低头在陶陶耳边告诉她,“爹金屋藏娇呢。”
陶陶大吃一惊,这可比孟许纳妾还劲爆。过了好一会儿,等陶陶回了神,这才低头仔细打量这个女子,年轻漂亮美丽动人是不用说的,就算被孟母泼了一杯茶,头发衣服都湿了,也不觉得狼狈,反而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陶陶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推了孟许一把,悄声说:“你去看看儿子去,这儿有我呢。”
孟许看了她一眼,看得陶陶脸色通红,但是依然坚持,“快点去,儿子找你呢。”
孟许笑笑,转身离开,离开之前在陶陶耳边说了一句“你放心”,至于放心什么,夫妻俩心照不宣。
孟许走了,回去带孩子了,留下陶陶一个人面对躺在床上气鼓鼓的孟大太太和地上跪着的绿腰。
陶陶想了想,对不远处的丫鬟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话,自己挺着肚子在床沿上坐下,“婆母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憋着自己心里难受呀。”
陶陶是真心劝解,可惜孟大太太并不领情,冷哼了一声后将头转向墙里面,片刻后又转回来,伸出手来想让陶陶扶她坐起来。
陶陶是想伸手的,不过她的丫鬟却万万不敢让她动手,立刻自己上前去了。这个丫鬟其实已经是媳妇子了,从陶陶没出嫁时就跟着伺候她的,现在更是得力的助手。
“太太慢一些。”双喜上前一步把孟太太扶起来,她可是记得二小姐的话呢,二小姐说大小姐太善良心软,孟太太却不是一个善良的,要将这两个人隔离开,越远越好。她刚刚没注意的时候大小姐坐在了床沿上,已经不对了,这回当然不能再让大小姐动手了。
等把孟大太太扶起来之后,双喜又顺势把陶陶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才站到陶陶身后去低着头继续等着听吩咐。
孟大太太坐起来之后就不理陶陶了,直直地盯着地上跪着的绿腰,绿腰的头发在温暖的屋子里已经半干,棉袄也是半干不湿的样子,但是贴在身上,将玲珑的身段勾勒的更加诱人。
陶陶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心想难怪大太太着急上火,这么一个可人儿,谁不稀罕,大老爷还真是有福气呢。同时,一个疑惑在陶陶心底慢慢升起来,这个,难道就是呦呦说的办法?
天啊,这个孩子,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真是无法无天,萧沐仁也不知道管管?不过转回来一想,估计妹夫也管不了她,说不定还是个帮凶,毕竟以呦呦现在的状况,无法亲自去办事,还得萧沐仁动手。
孟大太太盯着地上的绿腰,眼睛里冒出熊熊怒火,“你这个贱人,是怎么勾引老爷的?从实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在山庄受到了亏待,孟大太太的嗓音如同一面破锣一样,粗哑的厉害。
相比之下,绿腰的声音就婉转动听多了,“回太太的话,妾身是老爷正经写了文书纳进来的,并不曾勾引。”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恭敬有余顺从毫无。
陶陶眼珠子在绿腰和孟大太太之间来回看了看,重新低下头垂下眼,心里着急,刚让人去请大老爷回来,怎么这么久?
孟大太太一听绿腰居然敢不顺着自己,最可恨的是自己一副破锣嗓子,她却有着莺啼一样好听的声音,再看看那张白皙俊俏的脸,大太太怒火中烧,随手摸起床上平时用来捶腿捶背的美人锤,一把就掷了过去。
陶陶惊呼一声站起来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美人锤照着绿腰的头就砸了下去。陶陶愣愣地站在原定,看着绿腰头上冒出鲜红的血来。
她看的清清楚楚,绿腰在看到美人锤砸过来的时候身子动了动,想要躲过去,却最终没有躲而是由着美人锤砸破了头。
紧接着,孟大老爷的声音从陶陶身后响起,“泼妇!”话音才落,孟大老爷已经冲到了绿腰身边,小心且温柔地将人搀扶起来,十分关切地询问有没有事。
“孟乾!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孟大太太用力拍在床沿上,甚至掀开被子想要冲下床同孟大老爷理论,却被她的心腹妈妈拦了下来,“太太,太太小心身子啊。”
孟大老爷伸手指着孟大太太,“泼妇”两个字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
陶陶迟疑着自己要不要出声劝解,就听到绿腰开口了,“老爷,”陶陶注意到绿腰的手拽了拽孟大老爷的袖子,“老爷不要和姐姐生气,姐姐也是因为爱重您,才会如此激动的。”
陶陶心中暗想这个女子不简单,一个小气嫉妒一个大方大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孟老爷喜欢谁了。
“学着点,身为正房不懂为我分忧,还撒泼,上次孙子的事我还没处理你呢,要不是儿子和儿媳求情,我都想休了你!”孟大老爷骂完,冷着脸甩了袖子扶着绿腰走了。
陶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目光跟着孟大老爷和绿腰移动。绿腰在和孟大老爷离开的时候,看到了陶陶,微微对她点点头,就跟着走了。
陶陶因为太过吃惊,错过了跟着离开的机会,只好继续听孟大太太一口一句“狐狸精”“贱人”的骂人,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扶着头晃晃悠悠地倒在了椅子上。
双喜多聪明的人啊,立刻扑到陶陶身边,扶着她大喊:“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少奶奶你别吓我!”
孟大太太见陶陶晕了,也不再骂了,吩咐人帮着双喜送陶陶回房。
因为二十九这天的一场闹剧,到了三十除夕的时候家里气氛也怎么好,下人们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好在当家理事的是呦呦,并不会随意迁怒于人。
孟大太太说心口疼,早上和中午都没有起床,到了晚上孟许和陶陶三番五次地相请,孟大太太才病怏怏地起床吃饭。为了迁就她,年夜饭没有像往年一样布置在外院的大饭厅里,而是在孟大太太院子的正厅里。
孟大太太穿了一套她贴心妈妈给准备的衣服,衣服是去庄子之前的,彼时是十分合身的,可是现在却像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又肥又大,穿在身上直晃荡。
陶陶立刻检讨自己,“想着娘到家后就立刻量体裁衣的,结果……”
陶陶没说完,就被孟大太太打断了,“你也忙,不怪你。”
陶陶和孟许好生惊讶,这是转性了?
孟大老爷再不待见孟大太太,该遵的俗礼也得遵,姗姗来迟后,孟大老爷什么都没说,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吃了两筷子菜就走了。孟大太太气得一下子就把碗摔了,吓得玉儿和琰琰直往陶陶怀里钻。
陶陶看了一眼孟许,孟许叹气,扶着孟大太太回了卧房,陶陶带着一双儿女立刻离开正房回了自己的院子,厅里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玉儿和琰琰喜欢的饭菜,等过了一时孟许回来一家四口才安稳地坐下来吃饭。
饭后也没有人出去,只有在子时的时候琰琰耐不住寂寞,被孟许抱出去看了一会儿烟花,到午夜的时候一家人吃了些饺子,就安置了娘三个睡下,他自己去看了看孟大太太,但是也很快就回来了。
“你婆婆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初二这天陶陶和呦呦带着孩子回娘家,她俩被苏晨请到自己的房间说话,听陶陶讲述了一遍着这两天的事情,好奇的问。
陶陶摇头,“不知道,不过以她的性子,恐怕没那么容易罢休。”
呦呦这才笑起来,“也是,要是那么容易……”呦呦没有继续说下去,拉住不断往往桌上端点心、糖果、水果的苏晨,“嫂子快坐下来,才吃完饭哪吃的下去。”
苏晨也刚好端完最后一个,就笑着点头答应着,在炕上坐了下来,分别给陶陶和呦呦倒了蜂蜜水,这回就连陶陶也笑着打趣她,“你呀快别忙,搞得好像我们两个姑子欺负你似的。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快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苏晨也笑着点头,“我也这么想呢,今天初二姑奶奶回娘家,明天初三外甥走舅家,可得早点再带孩子回来。”
“一定一定,”呦呦立刻点头,“看明天这大舅妈给外甥外甥女们吃什么好吃的,我们这么姑奶奶也跟着沾光。”
姑嫂三人一起笑起来,各自都十分开心。
笑了一会儿后,苏晨说起陶陶和呦呦刚刚谈论的事,“我怎么觉着,孟大老爷在纳妾的时间那么巧呢?偏偏你婆婆送到山庄去了,他英雄救美了。”苏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陶陶和呦呦之间打转。
“嗯,我也觉得好巧呢。”呦呦笑嘻嘻地说,“看来真是缘分呢。”
陶陶和苏晨都无语地看向她,苏晨更是不客气,直接问是不是她的主意。
呦呦当然摇头,“我怎么会出这种馊主意呢?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可是她脸上的笑容明晃晃地就在昭告:是我是我就是我!
苏晨和陶陶都拿呦呦没办法,但是心底不约而同地有了同一个想法:幸亏萧沐仁对呦呦一心一意。
第二天正月初三,呦呦和陶陶依然是带着孩子回花将军府。不过这次她们没有把苏晨留下来说话,而是推着她出门,让她赶紧去苏将军府。
“苏老夫人一定盼着你呢,快去快去。”陶陶亲自把苏晨送到门口,看到她的黄骠马才笑起来,“你是骑马的,我都忘了,还以为跟我们一样马车呢。”
苏晨在苏将军府用完了午饭就回来了,谭丽娘见她回来这么早,很高兴,嘴上却说她应该在娘家多待一会儿。
苏晨笑着说是苏老夫人把她赶回来的,“祖母让我说,初五那天家里请客,请娘和姐姐妹妹一起去呢。我说姐姐和妹妹怀着身子不方便,祖母说到时候跟着她,不让人吵你们,她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话。”
陶陶和呦呦当然是痛快地答应着,苏老夫人的面子,谁敢不给呢?苏晨陪着谭丽娘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给呦呦递了个眼色,呦呦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先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着话,等到又说了一会儿,呦呦才借口说昨天在苏晨那看到一本有意思的书,要苏晨带她去找来看看。
谭丽娘和陶陶都知道呦呦爱书,而苏晨那里的书不止有她自己的,还有怀宇平时搜集来的,所以没人对呦呦这句话表示疑问。
苏晨和呦呦从谭丽娘那里离开,两人说笑着出了院子,等到离正院距离远了,呦呦对身后的下人摆摆手,示意她们跟远点,这才挽着苏晨的手臂低声问她出了什么事。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吗?”苏晨也低声问,然后不等呦呦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了祖母,没有见到祖父。”
“为什么?”呦呦更是奇怪,据她所知,苏老将军十分重视自己这个孙女,不可能春节回去拜年的时候避而不见的。
“我到家的时候,家里有客人。是这位。”苏晨对着呦呦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呦呦一开始还没明白,想了一下才恍悟,“你是说,是大……”呦呦说到一半吞了回去,“只有他自己?老二呢?”
“老二没来。这位大公子,同祖父一直待在书房,一直到用午饭的时候都没放人,我没办法,只好直接回来了。”苏晨说到这里看向呦呦,“大公子是什么想法,你们知道吗?”
呦呦摇头,“我不清楚。阿毓回了京城交了印信后就跟皇上说要先歇半年,也不上朝,大公子没到家里来过,至于在外面有没有见过阿毓,我不知道。”
“我回京之后,腊月里探访过两个曾经的同僚,听说大公子这阵子私底下小动作颇多。”苏晨看向呦呦,面容严肃。
听见苏晨这么说,呦呦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苏晨又告诉呦呦,她已经让人去请萧沐仁到花家来了,“爹我刚刚问好了,在前头书房,这件事,我们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呦呦皱着眉头点头,这就是她不想会京城来的原因,纷扰太多圈子太多。她刚刚没有跟苏晨说,虽然大皇子没有到家里来找萧沐仁,可是已经有不少别的人来过了,有大皇子的人二皇子的人,还有三皇子五皇子的,似乎都想拉拢萧沐仁。萧沐仁也跟她说过,京城是非太多,不如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