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中局——棠月
时间:2018-03-03 14:55:35

  话未说完一声惨叫从后院传出,凌波到时,山庄的护卫队倒了一地,满目惊恐的表情,铁风亦在其中,满头大汗,似是在压制极为恐怖的东西。
  一阵箫声响起,她手持玉箫面目清冷,果未出她所料,隐在暗处的黑衣人开始按捺不住,本是委婉的箫声此时却像是夺命魔音。
  丹朱身形一闪躲开蒙面人的袭击,顺手折了一枝杏花枝,划出的剑法让来人无处遁形,身形在夜色中上下翩飞,此时黑衣人即要压制箫声入耳又要阻挡丹朱的袭击,渐渐露出颓势之态。
  凌波看铁风等人面色稍缓,并未清醒,眼神忽然变的狠辣异常,速战速决一向是剑阁的法则,猛然加高了箫音,一股无形的力量自玉箫处发出,似万道光剑凌迟一般齐刷刷射向他们,黑衣人大多坚持不住凄厉的惨叫几近死亡。
  一枚红豆骤然袭来,速度之快让她躲闪不及,手中的玉箫顿时乱了节奏,还未回神之际无数梅花镖向黑衣人袭去,此后便没了声音。
  凌波收了玉箫绾在腰间看向来人,顿时吃了一惊“二宫主?”
  “他们这是被巫蛊所惑,你若现在杀了所有人寻不到母蛊,他们也就无药可救了。”
  说着自被点穴道的领头人身上翻出一个盒子,盒子里面只有一个小巧的哨子还有一条白色的虫子,扶黎不知吹了什么节奏的音律,小虫显得急燥难安不规律的蠕动,最后慢慢变得僵硬死亡。
  “此蛊名唤狱火,能让人产生幻觉,眼前出现你此生最害怕痛苦的场景,留着亦是祸害,他们应该没什么大事。”待扶黎说完,看至铁风等人,已面色清明,子蛊已死。
  “庄主,是铁风失职。”凌波未动,手形一转,地上的梅花镖疾飞而过带头人的咽喉,一招毙命,沉声吩咐铁风道“处理干净。”
  一番打斗之下杏花铺了一地,尸体之上堪堪又是杏花为被,虽无月光,花瓣的粉色,灼灼刺伤眼睛,她似乎隐隐看到黑衣人额间闪现的红梅花,眼疾手快双指直指领头人的眉心,一抹胭脂红像鲜血一般沁出渐渐凝结成五瓣梅花的模样。
  瞳孔急剧收缩任由漫天杏花肆谑飞舞,仿佛一支无形的手掌扼紧她的咽喉,红梅花!
  “二宫主?”
  扶黎蓦然回神仔细看时额心哪里有红梅花的影子,阖目吞吐了一口气,捏了捏额心疲惫道“芙蕖的尸体可还在?”
  凌波点了点头“毁尸灭迹,欲盖弥彰,此次芙蕖身上必是留有破绽。二宫主请。”
  地下冰窖隐于古藤太湖池水之下,二人披着狐裘一路而行,凌波仔细回禀京中百花案的有关事宜,丹朱、白翎尾随其后。
  冰棺中沉睡着俏丽佳人,除却一点红梅愈发的红艳肤色神态与白日并无二异,扶黎手脚利落快速检验了一番,接着掏出两枚银针,一枚扎入额心,一枚探入心脉,少倾,抽针而视。
  满室冰凌反射的烛光比之屋内更为明亮,两枚银针皆是正常的血红色,无中毒之兆。
  俯身入冰棺,指尖摩挲着芙蕖额心的红梅,仿佛是对镜贴花黄女子特意描摹的梅花画鈿,右手两枚银针脱手而出,直射对面冰壁,没入两寸有余,若有所思直视了许久冷冰冰吐出四个字“剖尸开颅。”
  ……
  夏侯瑄这几日一直在刑部忙着烟雨宿柳楼的命案,但刑部尚书李奎对此事十分忌讳,草草结案,对外宣称为自杀。
  因是烟花女子无人在意,渐渐大家又找到新的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件事也算翻了过去。
  他反驳数次无果索性暗中查访再做定夺,恰逢京郊云亭群贤集会张先早已给他下了拜帖,心中抑郁悻悻前往。
  春日锦雁城京郊桃红柳绿,繁花似锦,蜂飞蝶舞,一派欣欣向荣之色,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松开缰绳任自东西,心中不快一扫而空。
  不知不觉越走越远渐渐偏离原来的官道,丛林深深早梅已凋,一径桃花云蒸似霞般开得异常热烈,他不由看的痴了,落英缤纷中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日烟雨宿柳楼铺天盖地的惨白梨花,眼皮突突直跳。
  此时只听一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夏侯公子,我家王爷有情。”
  他下了马随那女子走在窄窄的甬道之上,因少有人行台阶生了薄薄一层青苔,女子明目皓齿一袭翠色衣裙很高的束缚,鹅黄的宫绦编成新巧的梅花络,越发显得气质出尘身段窈窕。
  一路而行,举止得体落落大方,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派。
  清风亭石桌旁有两名男子,黑衣锦袍的男子他自然熟识乃宇文景皓,另一位普通素白衣袍戴着半张素银面具若芝兰玉树、云端高阳。
  “参见逍遥王。”
  “本意是请你过来喝茶,如今倒是我叨扰了。”萧辞淡淡一句话让夏侯瑄诚惶诚恐。
  萧辞承袭了父亲逍遥王的爵位,但因缠绵病榻,身体孱弱,一向深居简出,虽是王爷却少与朝廷官员来往。
  据闻逍遥王府别苑十年前天降大火,恰值萧辞在别苑静养性命虽然无恙一张脸却毁于一场大火之中,如今整日面具遮面,不见世人。
  夏侯瑄谢了恩坐在一旁,青鸾奉上一杯茶,朴素的青瓷,清冽的茶汤飘着袅袅雾气,他闭目嗅了嗅喝了一口“岁寒三友?”
  “好灵的舌头。”她瞧着夏侯瑄一派晋人遗风乌衣世家子弟的做派清亮的眸子满是赞赏之意“这是今年上好的雨后龙井,添了去岁的松针,还有雪后第一枝白梅。”
  “姑娘心思灵巧。”
  青鸾抿唇一笑帮三人一一斟了茶退立一旁,景皓戏谑的问道“那件案子怎么样了?莫非真是百花案重现?”
  “已经草草结案,无踪无际,查问了所有人证物证,衔接合缝,没有丝毫漏洞。”
  “说来听听。”
  “辰时一刻碧沅在前厅以文会友,芙蕖也在殿外凑热闹。
  巳时二刻九儿随她入房歇息,因九儿失手打碎茶盏梳洗打扮约莫三刻钟的时间,接着芙蕖执黑白二子下棋自称口渴了,九儿下楼取水恰好殿外散场每日定例午饭时间是午时一刻。
  自碧沅处取完桂花蜜回转差不多一刻钟时间,堪堪是午时二刻,芙蕖正躺在床上休息。
  直至未时一刻九儿才真正发现芙蕖遇害。那末遇害时间应是九儿取水的午时一刻至午时二刻之间,亦或未时一刻之前。”
  “诡异之处莫过于满室梨花,九儿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烟雨宿柳楼琴棋书画雅舍遍植梨花,那日芙蕖下棋开了漏花窗,花瓣入室也是有的。屋内无争执痕迹,身体无伤无痕,无毒无病,一切顺理成章就像…”
  “鬼魅作祟?”景皓接住他的话头,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萧辞自始至终一派安然,虽离得极近却若极淡的水墨远山虚无缥缈看不真切。
  “不错的说辞,刑部肯定不会为了一介烟花女子彻查此事,草草结案也在情理之中。”景皓哧笑一声道。
  夏侯瑄讪讪一笑很不自在,景皓一番长谈阔论之后时间已经被消磨的七七八八日上三竿,萧辞终于温和的说道“莫误了夏侯公子云亭集会。”
  夏侯瑄这才灵台清明起身告辞,待他走后景皓摆弄着青瓷茶杯“琴字号房扶黎与王爷叙话,书字号房的裕小王爷……”
  他干咳两声继续说道“棋字号房处于二者之间,若是避着两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凶抽身而退,毫无破绽,那末凶手案发之后并未离开,他就在我们中间?”
  “恩。”略显苍白如竹节一般的手指不紧不慢敲打着青石桌面。
  “公子,芙蕖善棋,惯用黑子,这般国之圣手一时之间惯有的习惯很难改变,棋盘白子明显占上风。没有破绽,无迹可寻,才是最大的破绽。”
  “待无暇回京许会有所进展。”萧辞咳嗽了几声,青鸾赶忙拿过一件鸦青羽缎大氅披在他身上,絮叨道“此间风大,景色并无可看之处,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你倒是唯无暇之言唯命是从,半点不把我放在眼中。”
  青鸾脸色微红反唇相讥“王爷怕不是喜新厌旧了吧?扶黎姑娘大抵比我知情识趣的多。”
  “暗雨楼查过她的底细,夏匀之女夏言楚,流落江湖,师从蛾眉派李翡。”
  “五年前一人独战四位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五年后只身入京沉冤旧案改换朝局,洞悉王爷隐藏的势力。暗雨楼亦无从查问其根细,岂是寻常之辈。”青鸾娓娓道来“此人留不得。”
  “互相利用,互相算计,很公平,棋高一招亦或技不如人全凭本事,与人无尤。”萧辞微攥了一下掌心“她不会伤我。”
  “公子既如此说了我并无异议,多一个这样的帮手于我而言是件不错的事。”景皓耸耸肩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天胤收了拜帖,明日自会去竹闲雅迹赴约。”
  “也给裕王府送上一张邀帖。”
 
  ☆、祸起月昭
 
  锦雁城西市虽不复当年盛世光景但气度犹存,十二教坊歌舞升平,摊贩商人熙熙攘攘,满城杨柳色,半城荷花香。
  一辆乌沉朴素的马车缓缓驶过,这在繁华热闹的西市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白虎毛垫,置着一方矮矮的几塌,萧辞白衣如雪,古簪白玉束冠,修长苍白的手指拿着一卷书,寂静如水的马车只闻纸张间或翻动的声音。
  扶黎正襟危坐思忖着昨晚的验尸结果,额心受过袭击,及其细微,没入头颅,红梅掩饰,若为银针,精确的目标力道,远距离袭击用内力打入,银针又当如何取出?为何要取出?若并非银针情理不通……额心的红梅已然与肌肤融为一体,又是何因所致?
  派遣死士毁尸灭迹,芙蕖之死与其他死于百花案的人有何不同,值得他们耗费如此大的精力?
  “王爷让我协理你彻查百花案?”
  “十年之间雁月死于百花案的共五十八起,其中有品阶的官员二十八起,官宦人家的小姐十六起,平民十四起,但凡刑部审理此案皆会有命案发生,久而久之案宗束之高阁,无人敢查,百姓谈之而色变。”
  “加之江湖上的三十六起,共九十四例。悬而未决十年之久,王爷若有此意属下岂有不从之理?”百花案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萧辞的提议正中下怀,更与她此行的任务不谋而合,互相依附方为上策。
  “此事回府再议。”
  话音未落马车骤然停下,她一个不稳直直往后跌倒,马车内空间并不宽敞,避无可避只能任由额头向侧壁撞去。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鼻间充斥着淡淡的白梅墨香,萧辞右手垫在她的额头下方,左手虚虚揽着她。
  抬眸正对上那双漆黑点墨的眸子赶忙避开,利落的起身坐好,萧辞眉眼含笑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揉了揉右手。
  “公子恕罪,裕王爷疾马而驰属下避之不及。”
  扶黎打起帘子,只见萧瑀蓝衣锦袍,金冠束发,跃马而下,额间沁着细密的汗珠,眉开眼笑对着萧辞嚷道“二哥!”
  萧辞略微理了理白袍不悦皱了皱眉“西街闹市,疾马而驰,普通百姓何以避之?”
  “下不为例。”萧瑀讪讪挠了一下后脑勺打量了一下旁边的扶黎,素衣便服,男子装扮,对着他行了一礼“小爷我怎从未见过他?”
  “昔年旧识。”
  竹闲雅迹是一所乐坊,所有房舍皆以竹所建,清幽雅致,入此门者需赋诗一首交予掌柜评判才可入内。
  经纬之才分文不取奉为上宾,另胸无点墨千金难买一坐席,故此处一时云集天下饱读诗书之士,谈经论道,以文会友,不失为锦雁城难得的一方清静之地。
  几人入内各自留了一篇诗赋,小童收好绢布置于竹匣之中“诸位且稍后片刻。”
  萧瑀自诩风流王爷,混迹柳烟花巷,却瞧不起文弱书生的酸腐气一向对此等地方敬而远之,今日一瞧却是不同凡响。
  身后是一巨大的水墨屏风,万里江山,层峦叠嶂,远山如黛,行书提诗相得益彰,大气磅礴之势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中无。云间公子。”诗画一绝不由让萧瑀啧啧赞叹。
  屏风后忽转出一妙龄佳人,着藕荷色衣裙,素银簪子挽发,落落大方对着众人施了一礼“诸位公子请。”
  殿内豁然开朗,三三两两的文人喝茶品茗,高谈阔论,萧辞止住脚步,景皓对着那位姑娘说道“有劳姑娘了,我们在此落座便可。”
  她有些许错愕之色接着笑道“公子请便。”
  临窗而坐,市井之气一览无余,商贩吆喝,东长李短,杂耍哄闹,乞丐乞讨,吵吵嚷嚷,过窗而入。
  “二哥,你邀请天胤喝茶品茗怎么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吵的我脑仁疼。”萧瑀不安分的左顾右盼。
  “确实不若烟雨宿柳楼莺歌燕舞,丝竹笙箫。”萧辞不温不火道。
  “二哥又腹诽我了,是,民生之道,食民俸,忧民忧,居于高堂鉴前史兴衰,查于市井思民生多艰。”他摇头晃脑学着书呆子语调平平诵书一般。
  萧辞一直看着窗外笑道“我并非你的夫子。”
  片刻,天胤依约前来,白衣紫袍,道风仙骨,发冠未束只在发尾用缎带松松绑了一个结,面目清冷,对着萧辞拱手一礼。
  “大祭司,你可是来晚了,该罚。”
  天胤端起手边的茶盏“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在下一介布衣,死何足惜,即便是金銮玉殿,在下也是堂堂正正,白维私占良田,贪污赈灾粮饷,私抬税收,结党营私,妄图把持朝政,危及社稷”义正言辞一番谈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只见那男子粗布葛衣,面瘦肌黄,只一双眸子锋利睿敏。
  “你这刁民,枉议朝纲,污蔑朝廷官员,你以为在此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来人,拖出去。”说话之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方正脸,络腮胡。
  身旁几位便衣侍从领命而从,那男子脊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景皓起身走了过去对着那中年男人说了几句,他朝着临窗的方向看了看,陪着笑脸不停的赔罪,还未等景皓说什么,此间掌柜已着人把几人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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