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楹紧张到颤抖，只能紧紧抓住叶蕊的手，不让她再往下掉。
舞台有一定高度不说，而且下面都是各种绕在一起的线和固定钢管。舞台中央这一块是用木头拼的，其他地方都是铁，唯独正中间这一块…
何书瀚下意识地起身冲向舞台，被安保人员拦住之后，趁着现场混乱，直接挤到台前。张安乐他们几个迅速跟上来，准备看看什么情况。
原本坐在不远处看表演的校领导们也凑上来，站在一边指手画脚。西装革履的校长直接揪着音响师傅一顿痛骂。其他人完全干站着，抓到人就训一通大道理。
程智岩看到那群穿得人模狗样的领导就烦得不行。
“孟楹…”叶蕊的嘴唇开始发青。
“台下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会卡住不动啊！”孟楹真的要疯了。
何书瀚二话不说，直接掀开了盖在舞台上的红色地毯。才看一眼，整个人都有点懵。
基本上都是三角结构的支撑钢管，钢管和钢管之间的空隙没法一口气钻进很多人。地上还有错综复杂的线，还不知道这些线会不会带电。贸然进去肯定不行，只能找专业人士帮忙。
叶蕊正好从舞台正中央掉下去，离何书瀚还有一定的距离。长腿卡在好几根钢管中间，左小腿已经红成一片，一块细长的木板直接扎进了小腿腿肚，右腿被两根钢管紧紧夹着。
“我靠这啥玩意？这找的什么人搭的舞台啊！”张安乐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下面什么情况？”程智岩凑到台前。
“下面基本上全是钢管，同时进去很多人是不可能的。你们现在分工，一个人打119，一个人打120，一个人去校医室找绷带纱布，最好要有消毒的药物，一个人去搬几张桌子拼一起。程智岩在上面帮孟楹拉住那个女生，别让她再往下掉，我现在钻进去。”
一群人立刻分散行动，开始办自己的事。殷宇鹏随便抓了一个学生问清楚校医室的位置之后立刻往外跑，张安乐一边拨119一边紧紧跟着前面的殷宇鹏。赖兴恒狂奔向操场角落的那几张桌子，刚打通120急救电话的方俊也赶紧跟上去。程智岩跪坐在孟楹身边，跟她一起拉住叶蕊的手臂，同时避开那条还在延伸的裂缝。
台下站着的安保人员和校领导们甚至还不如这几个外校的学生来得靠谱，看到几个孩子们开始疯了一样往操场外面跑，震惊得面面相觑。
何书瀚费力地钻进了台下，靠近舞台中央的每一根钢管都在挑战他的身体弯曲极限。再加上本身台下就黑，时不时卡住手脚是很正常的事情。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上面的程智岩。
“程智岩！手电筒打光！”
程智岩一摸口袋，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还放在外套口袋里，外套被他扔在化妆间…扭头看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校领导们，一肚子的火瞬间腾起。
“愣着干什么！手电筒啊！一群废物只知道站在原地看吗！”
校领导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意外，早就脑子一片空白。听到程智岩的吼声，马上手忙脚乱地找来手电筒，站在被何书瀚掀起地毯的入口，往里面打光。
教导主任走上舞台，拿着话筒要求各班班主任立刻带自己班学生回班上去，操场上不能留下任何学生。
程智岩真的要炸了。
“妈的你踩高跟鞋能不能远离舞台正中央这一片啊！你瞎了没看见地上这裂缝还在扩大啊！哪儿不好站你非站这？刚歌舞表演怎么没见你站这闪耀全场啊？”
教导主任原本是想过来帮忙的，听见程智岩这么一顿臭骂又立刻怂了，握着话筒立刻灰溜溜地下台去。
叶蕊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掉个不停，孟楹越来越害怕，手抖得完全止不住。
何书瀚好不容易钻到叶蕊身边，又懵了。自己前面是几根密集的钢管，完全过不去。但是这个女生的腿还卡在前面几根钢管中间，自己现在完全够不着…
妈蛋啊！
女生好像整个人都在抖，越抖就卡得越厉害，那块木板就扎得越深。
外面两种声音的警笛同时响起，消防车和救护车都来了。张安乐那群人也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就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然而何书瀚还困在这儿，前进不行，后退也不行。
消防员刚拿液压钳剪断最外面的一根钢管，上面的程智岩和里面的何书瀚就同时开始嚎。
“妈的你们别乱剪啊！没看见你们剪了之后前面那块有点晃吗！”
“大哥你们别乱破坏受力结构啊！乱剪的话这个舞台会塌的好不好！”
孟楹浑身冷汗，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用尽全力抓住她的手。
四张桌子一排摆好，担架被放在桌子上，随时等着伤员被送下来。几个医护人员带着东西匆匆忙忙跑上舞台，也准备帮忙。
舞台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班主任压根就管不住班上这群喜欢凑热闹的孩子们。整个操场的人一大半都没散，基本上都是留下来凑热闹围观的，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狂拍。
消防队员费力钻到何书瀚身边，小心翼翼地剪开前面的钢管。
叶蕊又往下掉了一点，整个人都处于悬空状态，只有一只手被台上的孟楹和程智岩紧紧抓住。
“我带几个人进去托着她，你们找人把外面那些钢管拆掉，再分一队人去控制外面的围观人群。”为首的消防员小哥拍拍另一个小哥的肩膀。
外面的消防队员接到命令之后，迅速找来负责搭建舞台的工作人员。另外一个小分队的队员们冲过去给安保人员增援，控制住那群往前涌的老师学生们。
何书瀚跟着前面的消防小哥费力挤到叶蕊身边，托住她。
“现在要把另一边的钢管剪掉，你撑着点。”小哥轻轻戳一下叶蕊的脸。
“我们退开一点，下面要剪钢管了，可能会塌得更厉害。有人托着叶蕊呢，咱不能添乱。”程智岩拍拍孟楹的肩膀。
“你撑着点，我一直在这。”孟楹颤抖着擦掉叶蕊额头上的汗。
“你们先别动，这边不是受力结构！可能木板会裂，避开裂缝就好。”何书瀚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孟楹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没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谁的。手一直抓着叶蕊的手，根本不敢松开。
程智岩紧紧抓着叶蕊的手臂，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掉在地上。
消防员小哥顶着巨大的压力，小心翼翼地剪断卡住叶蕊的腿的下面那根钢管。
“现在试一下能不能出来。”小哥轻轻拍一下叶蕊。
“不行，她现在意识都没多少了。”何书瀚紧紧托着叶蕊的腰。
孟楹的心快揪成团了。
消防员小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再次将液压钳伸向另一根钢管。
明显的木板断裂声。
“小心点！避开裂缝的位置！”何书瀚冲着上面喊了一声。
程智岩带着孟楹小心避开裂缝。
第二根钢管被剪断，叶蕊随即猛地往下掉。所幸下面有何书瀚托着，上面有孟楹和程智岩拽着，才没有整个人掉下去。
“那块木板怎么办？”何书瀚看向身边的消防员小哥。
“木板不能用液压钳，会碎的。先托上去，让专业的医护人员处理。”小哥放下手里的液压钳。
“程智岩听见没！”何书瀚又喊了一声。
程智岩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拽着她的手。
“听见了！你慢慢往上托，我拽着！”
“你小心一点！她右边小腿上还扎了一块木板！你尽量避开那道口子！”
“知道！”
叶蕊慢慢被托起，整个人从裂缝升上来。
程智岩眼疾手快地抱住叶蕊的腰，小心翼翼地把她拦腰抱起来。孟楹看见那块深深扎进叶蕊小腿的木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医护人员立刻围上来，台上的一群人飞快往下跑。孟楹抹掉脸上的汗，起身追过去。
站在台下焦急等结果的一群人看到叶蕊腿上的口子，吓得一个个愣在了原地。张安乐和殷宇鹏反应极其迅速，直接挡在叶蕊面前，防止现场的围观人员拍照。
担架还放在摆好的桌子上，程智岩轻轻地把怀里的人放上去。孟楹站在医护人员身边，一边和他们一起做急救措施，一边跟上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往救护车奔。程智岩跟张安乐他们几个说了一句“我也去医院”之后，也匆忙爬上救护车。
校领导也准备上救护车的时候，被程智岩臭骂几句，然后一脚踹了下去。张安乐一群人跟现场的安保人员说明了情况，现场的围观人员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监督删掉有关的所有照片和发出去的帖子，避免对那个女生造成长期影响。
救护车拉响警笛，飞速驶离大操场。
何书瀚满手是血地从台下钻出来，衣服已经黑了，脸上也都是蹭到的铁锈。
“孟楹跟程智岩都已经上救护车了？”
“嗯。”赖兴恒给他递了一张纸。
“里面什么情况？”方俊立刻凑过来。
“都是钢管，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是正中间。整个舞台只有那一块是木板，不知道怎么就断掉了。我钻进去之后卡了一段路，正中间那块的钢管很多，不剪掉根本没法开路。”
“木板？好好的为啥装木板？木板为啥突然断掉？”张安乐皱紧眉头。
“这个要问搭建舞台的工作人员还有校领导，之前那个摇滚乐队也有一定责任。按理说这种音乐节舞台不应该中间装一块那么突兀的木板，要么是定点用的，要么就是为了某个节目专门准备的。之前的摇滚乐队的主唱一直都在舞台中间蹦哒，可能木板承受不住。”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这妹子估计以后是不能再跳舞了”，五个人集体沉默。
消防员小哥拎着液压钳从台下钻出来，在何书瀚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夸了他好几句之后，走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校领导。
“那边应该不需要我们多事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正好老何回去洗澡换衣服，这一身可真不太好看。”殷宇鹏拱了一下何书瀚的手臂。
何书瀚揉揉自己的手腕，默默地往外走。在厕所里把手和脸洗干净，无声地走出学校。跟其他人告别之后，踏上回家的公交车。
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突如其来的脑子一片空白。
刚刚自告奋勇地钻进满是钢管又昏暗无比的台下，他满脑子都是不远处的那一道光源，那一道从裂口透出来的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因为黑得几乎看不见，手腕和脚一次次磕在钢管上，现在走路都有点疼。但是他当时真的没想别的，甚至完全没感受到痛。
回到家，一进门就被何书昊抓住。
“我靠你这是咋了？不是去一中看艺术节表演吗？咋？舞台搭在矿山里？”
“出了点事，我去帮忙，然后就弄了一身铁锈…先让我去洗个澡，一会儿跟你解释。”
“赶紧拿衣服去，这身衣服也别扔洗衣机了，直接扔掉吧…一身铁锈哪洗得干净，省得一会儿他们俩回来之后还要问你。”
“知道了。”
何书瀚上楼拿衣服洗澡，何书昊坐在楼下客厅里看手机。群里已经有人把今天一中舞台事故的图发出来了，还有不少人拍到了视频。
“我的妈啊…”
张安乐他们几个回到家之后也赶紧洗澡换衣服，家里人问起为啥一身脏兮兮的时候，大家默契地选择随便说点什么应付过去。
毕竟今天这事儿说出去实在不太好，所幸当时还没招来媒体记者，否则一中这学校就完了。
☆、校长
何书瀚洗好澡下楼，坐在何书昊身边。
“我已经差不多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何书昊瘪瘪嘴。
“哪儿发的？赶紧劝人家删掉吧，这事儿对一中没有任何好处。要是到时候传出消息说参与救援的人都是外校的学生，那一中就真的完了。”
“我知道，已经在群里说了。”
何书瀚再次沉默。
“这小姑娘估计…”
“说实话，我看到那个小姑娘腿上的伤势就知道以后继续跳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我们是局外人，不能当面跟人家说这件事。”何书瀚小声开口。
“当时在台上拉着她的人是谁啊？一个程智岩，还一个是谁？”
“孟楹。”
“？？？”
“本来就是啊，这么惊讶干嘛？”
“那孟楹不得吓死？小姑娘腿上那么大一块木板扎进去…是我我也得吓死。”
何书瀚刚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震动。陌生来电，但是是同城号码。
“喂？”
“是何书瀚不？我程智岩。”
站在手术室外走廊里的程智岩好不容易稳定住孟楹的情绪，想着还是要给何书瀚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又找人问了何书瀚的号码。
何书瀚原本是瘫在沙发上的，一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立刻坐直。
“程智岩？你在医院吗？现在什么情况？”
“我还专门去找方俊问了你的电话，我就跟你说一下目前的状况…现在在二附院，人还在手术室里面，一来就直接推进去了。叶蕊的爹妈现在还在赶来的路上，听说主干道堵车很严重。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医生一直没出来。”
何书瀚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粗略估计手术才刚开始没多久。
何书昊凑到弟弟身边，小心翼翼地戳他一下。
“哎，什么情况？那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才手术没多久，程智岩也不知道，就是单纯给我打个电话说一下。”何书瀚耸肩。
何书昊点点头，重新坐好。
“一会儿有什么消息的话直接打电话跟我说，手术应该才开始没多久，估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等。晚上如果我能出去的话，我去医院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