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菠萝和葡萄的，你要哪一个？”孟楹冲着他眨眼。
“你喝哪个？”
“嗯…葡萄的。”
“那我拿菠萝的。”
两个人同时踏上公交车，所幸这一趟车比较空，最后一排还有位置。坐下之后，孟楹把袋子里的菠萝味冰镇果汁酒递给他，自己拿出另一瓶葡萄味的。
易拉罐打不开一般都是因为没有指甲或者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孟楹二者兼备。
孟楹正在纠结怎么打开这个易拉罐的时候，何书瀚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大大的手掌直接盖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在拉环上轻轻一扣。易拉罐被打开，他的手慢慢退回去。
在那带着热度的手心触碰到她的手背的那一瞬间她就一直愣着，直到他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回过神。
“Cheers！”何书瀚愉快地和她碰杯。
“你手心好烫啊。”孟楹瘪嘴。
何书瀚挑眉，佯装淡定地喝酒。冰冰凉凉的液体流过喉咙，却也压不下内心的躁动。余光瞥见身边的少女乖乖地捧着易拉罐喝东西，窗外耀眼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在她的脸上，仿佛每次眨眼的时候都能被长睫毛抖落几点光辉。
见惯了学校里那些女生浓妆艳抹过的脸和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眼前突然变成一张没有任何粉黛修饰的脸，难免新奇。少女简单梳起的丸子头不知戳中哪个可以令他欢喜至极的点，额前碎发因为不断吹出的空调风而凌乱地飘着。
少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动。
突然想起之前何书昊嘲他的那句“毕竟我们家小朋友在小学就有目标了”，再联想一下之前遇见她的种种场景，何书瀚摇摇头，继续喝酒。
到站下车，车站后面不远处就是医院的侧门。两个人把空掉的易拉罐同时扔进路边垃圾桶，快步走向住院部大楼。
这还是何书瀚在一中艺术节舞台事故之后第一次来医院看叶蕊，隐隐担忧着叶蕊目前的状况。
走进电梯，孟楹按下骨科的楼层键之后，靠在冰凉的电梯墙上。
“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何书瀚站在她身边，小声提问。
“左腿上的伤比较厉害，主要还是木板扎得太深了。当时手术结束之后，医生还说很有可能会影响走路。最开始那半个月，她的情绪真的很消沉。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会在放学之后来这儿看看再回家，程智岩有时间也会过来。她每天都会哭，到最后就坐在床上发呆。后来情绪稍微好了点，我劝她重新下地走路做复健，她很抗拒，依旧喜欢呆在床上。再之后，顾妈来过这儿，跟她说了很多，她大概是听进去了吧，就开始下地走路了。那段时间很艰难，动不动就摔，我看着都心疼得不行…”
“顾妈？”
“我们班主任。”孟楹抬头看着他。
何书瀚无声地点头。
“这段时间就好多了，走路也稳了很多，只不过依旧不能跳舞。这还要看她日后的恢复状况，医生的建议是目前不要大量运动，避免再次受伤。”
“慢慢来吧，不要给她压力了。”何书瀚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们没有给她任何压力，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当初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能跳舞的时候，她的情绪崩得特别厉害，我们怎么劝都不行。哦对了，医生还说，救援的黄金时间抓得很准，否则她的腿就有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当时程智岩说舞台下面的人是你，我还一直忘了替叶蕊谢你呢。”
何书瀚微笑一下。
“谢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如果当时舞台真的塌了呢？你不就也处于危险当中了吗？说实话，后来我才知道舞台下面其实也很危险。环境很复杂，再加上钢管密集，稍有不慎就会卡住…虽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但是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啊。”孟楹微微皱眉。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何书瀚又好笑又心疼地看着她皱成“八”字的眉毛。
“还有下次？”
“没。”某人反应得倒是快。
“知道就好。”
“你这是在管我吗？”某人好奇地凑过去。
“这是关心。”
孟楹立刻反应过来，乖乖闭嘴，低头不看他。默默在心里吐槽自己无数次说话不经过大脑，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何书瀚反应了好久才确认刚刚她说的那四个字的的确确是“这是关心”，眨眨眼，盯着身边人脑袋上的小丸子。心情突然好到爆，给他点音乐他能立刻蹦起来。表面上波澜不惊，只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里早就开始激动得恨不得当街咆哮——
关心啊啊啊啊！
关心是什么概念啊啊啊啊！
妈蛋啊啊啊啊啊！
到达骨科住院楼层，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孟楹拎着一堆东西走到病房门前，暗暗深呼吸一次。
“害怕吗？”何书瀚轻轻地问。
“每次都是这样，站在门口的时候会害怕进去之后看到她在哭…我没法替她分担任何痛苦，甚至还能想起来出事那天她身上的血和惨白的脸…”
“别想了，进去吧，叶蕊可能一直都在等着你呢。”何书瀚拍拍她的肩膀。
孟楹没再说话，推开了病房大门。
刚进去，两个人都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孟楹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扔，直接冲进病房，把叶蕊从地上扶起来。何书瀚小跑着追上去，扶住叶蕊，把她送回病床上。
“叔叔阿姨去工作了吗？”孟楹给她把被子盖好。
两个人在病床边坐下。
叶蕊无声点头，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好奇地看着他。
“你是？”
“何书瀚。”少年微笑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在舞台下面托着你不让你掉下去的吗？这儿呢。”孟楹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人。
“是你啊…我之前只是听说有人一直在舞台下面托着我，而且还是第一个冲进舞台下面救人的…谢谢你啊，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叶蕊顿住。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争取快点好起来。”
“可是…”叶蕊的眼神黯淡下去。
“没事的，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之后自然就能走路跳舞了。你别忘了，大家都等着你回去呢。”孟楹拍拍她的肩膀。
“算了不谈这个了…你们吃了午饭吗？我妈妈今天给我做了小鸡腿，要不要尝一块？”
“吃过了，你把鸡腿留着自己吃吧。”孟楹微笑。
“反正就剩两个了，一直放在保温箱里也不好，这个季节容易坏掉。你们拿出来吃掉吧，等晚上我妈妈下班过来之后就能直接洗碗了。”
“那…好吧。”
孟楹起身走到保温箱边，从里面拿出装着鸡腿的乐扣盒，回到病床边。何书瀚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盒子，像个孩子一样眨眨眼。
“吃不吃？”孟楹被他的表情逗笑。
“吃。”依旧爽快。
孟楹打开乐扣盒，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把里面蘸了酱的小鸡腿夹起来，送进他嘴里。看着眼前这货乖乖嚼小鸡腿的样子，孟楹乐得不行。
殊不知叶蕊正一脸笑容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眼里满是探寻。
何书瀚把吃剩的骨头吐进旁边的垃圾桶，抬头看着孟楹。
“还有最后一个，你干脆一起吃掉吧。”孟楹歪歪脑袋。
“你不吃吗？”何书瀚茫然地看着她。
孟楹摇摇头。
见何书瀚没什么反应，孟楹把盒子里最后一个小鸡腿夹起来，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说实话这鸡腿做得没有徐薇女士做得好吃，但是何书瀚还是觉得太好吃了简直是世间珍馐。酱料的味道不是很浓，估计是为了给叶蕊补身体才这么做的，不过…妈蛋啊好吃！
看着他把第二根骨头也吐进垃圾桶，孟楹难得居高临下地摸摸他的脑袋。
“吃了人家妈妈做的两个鸡腿也该做点事情补偿一下叶蕊了，快去洗个苹果来。”孟楹笑嘻嘻地开口。
何书瀚几乎是飘去卫生间的。
怎么办啊，好像等不到明天了。难怪张安乐那群人会追着孟楹喊女神，之前他还觉得无聊，现在突然全明白了。
小学的时候觉得她就是个妥妥的大神，大多数时候跟她交流学习方法，偶尔也会谈点其他事情的那种。现在好像知道了她到底哪儿漂亮，两个人交流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学校的事情，更多时候可以谈谈生活。以前他喜欢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兄弟一样。现在…哪怕是跟她并肩往前走，那种感觉都完全不一样了。
美滋滋。
陪她来医院看叶蕊这个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还赚了一瓶果汁酒和两个鸡腿。
☆、游乐园
何书瀚在卫生间里洗水果，叶蕊小心翼翼地用手肘拱孟楹。
“怎么了？”孟楹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满脸笑容的小姑娘。
“何书瀚到底是谁啊？你们为什么会一起过来？你男朋友吗？”叶蕊笑嘻嘻地看着孟楹。
“你想太多了好不好…不是男朋友啦，他有女朋友的。我跟他是小学同学，以前关系就还不错，正好这次你的事情他有帮忙，今天他有空，就跟我一起过来了。”孟楹哭笑不得。
“他有女朋友？”叶蕊震惊地眨眼。
“对啊，而且我认识，很漂亮的一个女生。”孟楹云淡风轻地回。
“真的假的？”
“我干嘛骗你啊？”
“为啥啊？”
何书瀚看孟楹的眼神明显就有别的意思，结果他居然已经有女朋友了？不是不是…这什么情况啊？自己有女朋友了还能让别的女生给他喂吃的？你们关系好也不能这样的啊！
妈啊小影子你不能被他坑了啊！他看你的眼神真的跟别人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啊！别等到最后你被冠上破坏别人感情的骂名啊我的好影子！
“这还有为什么啊？有就是有呗。”孟楹耸肩。
叶蕊彻底说不出话来回答了。
何书瀚洗好水果出来，从柜子里拿了水果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准备削苹果皮。孟楹拍拍叶蕊的肩膀，起身去上厕所。
“那个…何书瀚。”叶蕊弱弱地看着病房里唯一一个男生。
“怎么了？”何书瀚抬头看她。
“你跟小影子是什么关系啊？”叶蕊一脸好奇。
“朋友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为什么最近怎么总有人问他跟孟楹是什么关系？之前有何书昊，今天有叶蕊，下次是谁？
叶蕊莫名觉得“朋友”这个词有点渣。
什么啊，你看我们家小影子的眼神跟我们班那些想追她的人的眼神都差不多好吗！朋友个大头鬼啊！真的跟她是朋友的话，真的有女朋友的话，你干嘛还让你的女性朋友给你喂东西吃啊！你不怕你女朋友知道吗！你不怕你女朋友误会我家小影子吗！
妈的红颜知己蓝颜知己什么的东西都是屁！都！是！屁！无非就是自己感情太多了，给一个人怕溢出浪费，就再多给一个人罢了！都！是！屁！
哎哟我去。
“有什么问题吗？”何书瀚明显察觉到叶蕊的表情不太对劲。
“你…女朋友很漂亮吗？”叶蕊简直不知道要跟他怎么交流了。
何书瀚差点被手里的水果刀划到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病床上的女生。
“我没有女朋友啊。”
这下愣住的是叶蕊。
啊？啥？WTF？！
哎等等，啥啥啥？没有女朋友？什么玩意？小影子跟何书瀚谁在撒谎？
还是说…何书瀚最近才分手？妈呀为啥分手？不会真的是因为小影子吧…
啊啊啊啊天哪我的小影子！你真的别被他坑了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何书瀚依旧看不懂叶蕊的表情。
怎么他一说他没女朋友，她立马就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很震惊吗？这有啥震惊的？
等一下…她为什么会突然问他女朋友漂不漂亮？谁跟她说他有女朋友的？
不会是他跟苏佳佳那点假消息真的都传到一中了吧…
妈蛋。
如果叶蕊知道了，那孟楹能不知道吗！毕竟她们俩关系这么好…
行了，这会儿他一口气连续跳十遍黄河都洗不干净了。
“那你跟我们家小影子…”叶蕊勉强憋出一句话。
“普通朋友，而且我一直都没女朋友。”何书瀚坦诚得很。
叶蕊又愣了。
一直…都没…女朋友？一直都单身？不是不是，那小影子为啥说他有女朋友？我的妈耶你们俩到底谁在说假话啊！难道是小影子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吗？问题是谁会故意传这种没影儿的事情啊！
不对不对，重点偏了…何书瀚没女朋友的话…那他和小影子…
嗯？
小影子你你你你！你不会真的不知道何书瀚看你的眼神跟别人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吧！妈呀我的傻宝！这么大一朵桃花你不能放弃啊！总比班上那群歪瓜裂枣好点儿吧！
孟楹洗了手从厕所出来，注意到外面的氛围有点奇怪。走到叶蕊身边，摸摸她的脑袋。
叶蕊抬头，星星眼看着孟楹。
“怎么了？为啥这么看着我？”孟楹被她看得有点懵。
“不傻啊这…为啥就什么都不懂呢…”叶蕊无奈地摇头。
“你才傻呢。”孟楹翻白眼。
何书瀚把苹果切好，端到叶蕊面前。看一眼孟楹脸上的表情，发现她和自己一样茫然之后，又看向已经开始吃苹果的叶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