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啊小朋友，我们到了。”
半梦半醒的何书瀚被舅舅拉下车，又一路拉上出租车，直接去以前去过的那家早茶点吃早餐。
坐在餐桌前，何书瀚终于清醒了点。
“醒了啊？你的糯米鸡都快凉了，赶紧吃。”
“你能不能…把你的蹩脚粤语收回去？”何书昊咽下嘴里的东西。“听你说粤语我都没胃口吃东西了。”
“我妈都说我粤语很好听！”
“妈妈哄儿子的话能往心里去？”
…
何书瀚默默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所以现在到底是早饭还是午饭…还是早午饭？
“赶紧吃啊，还愣着干嘛？不想去玩了？”何书昊在弟弟面前挥手。
何书瀚结束放空，戴上一次性手套。
“多吃点多吃点，中午咱们就不吃了，省钱。”
两兄弟齐刷刷地看向徐御荣。
“看着我干嘛？我说的是大实话。你们现在吃了东西，中午还能吃？”
“能。”异口同声。
“我现在在长身体，要多吃。”何书昊点头。
“附议。”何书瀚接话。
“我怎么感觉…你们就是想坑我一笔呢？”
“对。”再次异口同声。
徐御荣想回家找妈妈诉苦了。
三个人抵达长隆海洋王国，先取票再进园。因为几个人身上都没什么东西，只有徐御荣背了一个包装衣服和钱包，所以安检也过得很快。
“你不直接去找你女神啊？”何书昊贱兮兮地问。
“你们很烦。”何书瀚翻白眼。
“把‘们’字去掉！”徐御荣不满地瞪眼。
“行了行了，你们去看别的吧，我去找水母。”何书瀚摆手。
“切，就是想甩开我们。”徐御荣嫌弃地瘪嘴。
“那我们走就是了。”何书昊笑嘻嘻地拉走舅舅。
何书瀚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后，自己对着导览图往水母区的方向走。
没记错的话，她说过她最喜欢的海洋生物有两种。一种是水母，一种是鲸，正好一大一小。
啧，没想到这大橘猫的喜好还挺奇特的。
遗憾的是，何书瀚找遍了整个区，还是没能在满是水母的地方碰到她。
算了…指不定根本就没来呢…
少年安安静静地欣赏着水里的小生物们，偶尔用手机拍几张好看的小水母留作纪念。心里突然多了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甚至想一直呆在这里，别离开。
慢慢地把整个区域走完，顺着导览图，他先去了海底隧道。
一般去海洋馆的话，他都会优先选择有海底隧道的地方。因为站在这里，会有对生命的崇敬感。看着水里的生物们在自己身边游来游去，心情能一下子好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他设想了好几种可能碰到她的场景，或许是水母区，或许是有鲸鱼的透明超级大水缸，或许是餐厅。
唯独没想到会在这里。
孟楹安安静静地靠在身后的玻璃上，抬头看着头顶游来游去的小飞鱼。相机一直被她拎在手里，也没见她拿起来拍照。
少年意外地发现她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等他皱着眉头走上前，少女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扭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
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她的眼睛很红。
心像是被人瞬间揪紧，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揉她的脑袋。
孟楹突然扑进他怀里。
何书瀚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原本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心底突然掀起惊涛骇浪。
极度不确定地举起手，缓缓落在她的后脑勺，轻抚她的发丝。
触感是真实的。
“怎么了？一个人站在这哭？叔叔阿姨呢？”
甚至连声音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害怕这是幻觉，因为害怕会打破这场幻觉。
“我走丢了…”孟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手机在包里，包被妈妈拿去了。我找了园区工作人员打电话给爸爸，然后我们说好了在海底隧道见面的…他们还没过来，我已经等了好久了…我想找人借手机打电话，但是没有信号…”
何书瀚又好笑又心疼地揉她的脑袋。
这大橘猫的泪点怎么这么奇怪啊。
“没事没事…别急，他们说了会过来的，那就肯定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这儿很大，指不定他们在的位置离这里还有点距离呢。”
孟楹一抽一抽地从他怀里出来，重新站好。
何书瀚一下子也找不到纸给她擦眼泪，只能无奈地用指腹在她脸上轻轻地擦。
这姑娘…
越想越好笑。
“再哭的话，眼睛就该肿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孟楹吸吸鼻子，抬头看着他。
“我舅舅难得放两天假来广州，偷偷带我和我哥来这儿玩一天，明天就回去了。”何书瀚和她一起靠在身后的玻璃上，看着周围的海洋动物。
孟楹瘪瘪嘴，没再说话。
孟骏和张若芳匆忙赶到海底隧道的时候，孟楹再次眼眶通红，委屈巴巴地靠在妈妈怀里。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找不到爸爸妈妈就哭。”张若芳哭笑不得地拍着女儿的肩膀。“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别总哭鼻子了。”
“何书瀚也在这？”孟骏注意到身边的人。
“叔叔阿姨好。”何书瀚笑着打招呼。“我舅舅放了两天假，带我和我哥来这儿玩一天。”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
“何书瀚！”
四个人应声看过去，正好看见小跑着过来的何书昊和徐御荣。
“哎？这位不是徐大夫吗？”张若芳茫然地眨眼。
“也是我亲舅舅。”何书瀚微笑。
“真的啊？”孟骏上前握住徐御荣的手。“幸会幸会。”
“您好。”徐御荣一秒钟换上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三个大人去聊孟楹的事情，何书昊干脆一直跟在舅舅身边。这边的两个孩子继续往前走，孟楹离开妈妈之前，还把自己的包拿了过来。
何书瀚自然地把她的包拎在自己手里，让她空出手拍照。
“为什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叔叔阿姨又不会不要你。”少年好奇地看着那个正在拍小飞鱼的少女。
“就是哭了嘛…哭都哭完了，哪还需要理由。”孟楹淡定地继续拍照。
何书瀚笑出声。
这猫怎么这种脾气。
“你说，作为一只猫，看到水里这么多鱼…没点想法？”少年站在她身边，笑着提问。
“有想法啊。”孟楹换了一个方向拍照。
“比如？”
“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去海边开个开放式的海洋馆，到时候我的鱼肯定比这里多得多。”
少年笑着在她的脑袋上用力揉了一下。
傻得可爱。
孟楹一直对着海底隧道里的动物们狂拍，等到整条隧道全部走完，她才拽着何书瀚去看鲸鱼。
“哇…”
孟楹一边小声感叹，一边走近，趴在了玻璃上。
妈妈呀。
何书瀚笑着拿出手机，后退几步，拍下她的背影。重新设置壁纸之后，走上前，在她身边站好。
“以前还小的时候，我经常会缠着外婆带我去海洋公园。在看到那种比我大很多的生物的时候，会突然有一种敬畏生命的感觉。”
“我喜欢海洋生物是因为它们太自由了。”孟楹小声开口。
太自由了。
即使是在这样的大水缸里，也可以每天游来游去。见到玻璃外面不同的人，见到他们脸上不同的表情，甚至还要面对不同的镜头。好像除了这块大大的玻璃之外，就没有多少束缚了。
水母是这样，鲸鱼大概也是…虽然这个缸对它来说或许还是太小了一点。
如果她也可以生活在海里就好了。
如果自己也是一条鱼的话，今天去和小鱼一起玩，明天去找小水母，后天近距离看看大鲸鱼，累了就去珊瑚丛里歇一会儿。
真好啊。
“你在想很多事情。”何书瀚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下辈子如果能选择的话，我打算就生活在海里。做个啥比较好？”孟楹歪着脑袋。“珊瑚吧，能欣赏好多好多不同的海洋生物。”
“确实想得很多。”
“你真的很能破坏气氛。”孟楹皱眉。
“橘猫吃大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孟楹愤愤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这人瞎说啥呢！为啥在这么美好的环境里还要破坏气氛！该揍！
“哇，仗着我不还手你就一直动手动脚啊？”
“谁对你动手动脚了？”孟楹就差往他脸上吐口水了。“小女子动手就行。”
“你得了吧。”
“切。”
孟楹简直懒得理他，自顾自举起相机继续拍照。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啊？”何书瀚伸手给她把头发理清。
“下下周。”孟楹的视线依旧落在鲸鱼身上。
何书瀚突然沉默，转身看着那些水里游来游去的小生物们。
不知道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心情低落。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反正在那一瞬间就不想说话了。
有点难受。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孟楹放下相机。
“我在思考人生。”何书瀚扭头看她。“人生大事。”
“你打算自己开个海洋馆吗？”孟楹突然两眼放光。
何书瀚瞬间破功。
这人…脑子怎么长的？
“是不是？”孟楹揪住他的衣角。
“是啊，开放式的海洋馆，在海边开。”何书瀚耸肩。
我要真有那么多钱的话，给你开个海洋馆这个想法还是可以考虑实践一下的。
“你这是盗用我的创意。”孟楹气鼓鼓地看着他。
“那地产本本上写你的名字，创意总监那一栏也写你的名字。”
“好。”孟楹狂点头。
“但是海洋馆是我的。”
人也是我的就最好了。
孟楹开开心心地重新拿起相机继续拍照，何书瀚就这么站在她身边，侧着脑袋看她。
真是恨不得这人全天二十四小时一直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啊。
拍完照片，两个人继续慢慢往前走。孟楹跟在他后面，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在屏幕上敲字。为了避免自己走路撞到人，只能伸手揪住他的衣角，单手打字。
何书瀚无奈地反手拽着她的手腕，省得她一直揪着他的衣服。
“走路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我问你啊，这人是不是苏佳佳？”
何书瀚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孟楹乖乖举起手机屏幕给他看。
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何书瀚只觉得这个账号很眼熟，但不记得具体是谁，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好友列表找了一圈。
孟楹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不速之客就是那个她早在暑假之前就删掉了的“好友”，默默地把手机放下，依旧盯着自己的屏幕。
对她来说，现在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是噩梦。
少年意识到了面前女生的不对劲，下意识伸手想去揉她的脑袋，却被她躲开。
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空中。
“孟楹…”何书瀚不确定地看着她。
孟楹缓缓蹲下，抱住脑袋。
原以为时间能带走一切噩梦和伤痛的，当这些东西又突然全部杀回她脑子里的时候，她一下子承受不了。已经全部好起来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那几个女生当时脸上的表情。
何书瀚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
他知道眼前这个正在瑟瑟发抖的人到底在害怕什么，也完全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崩盘。心像是被人狠狠揪紧，满满的担忧和不放心。
越是心疼她现在的反应，就越是坚定心里的某个想法。
是时候去找人了。
☆、珠海
等到情绪终于恢复正常，孟楹再次抬头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那样的神情，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程智岩。
“我以前不会对任何人下狠手，但是。”何书瀚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觉得，偶尔破戒一次，也不是不行。”
“你要干嘛？”孟楹皱眉。
“没事。”何书瀚拍拍她的脑袋，突然温柔下来。“你别管。”
“何书瀚。”孟楹轻轻地喊他。
“快起来吧，前面还有其他海洋生物。”
何书瀚起身，顺便冲着她伸出手。
孟楹确认自己在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类似程智岩在打架前才会有的那种眼神之后，弱弱地伸手拉住他的食指。
少年的心尖猛颤一下。
“别拽着我的手指，会断的。”何书瀚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又不是不让你抓着。”
孟楹笑着在他的腰上揪了一下。
“你干嘛？”少年故作恼怒地盯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