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日后何愁不能成为京都的世家大族!
李言宗正沉浸在雄心壮志中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叶容之从远处缓缓踱回来,待走近了他笑着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中拿着一束小巧可爱的野草花,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原本平淡无奇的野草野花,这样搭在一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莫名让人心生喜欢。
叶容之将花递到胭脂跟前,青色衣袖干净清简修长好看的手被手中花衬的越发让人移不开眼,浅笑道:“夫子,你看我现下结的是不是比少时好看些。”
胭脂不错眼的看着前的这束野草花,到底是乱葬岗出来的,见惯了死物,一切有生气又明艳的东西她都是喜欢的,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花,仔细瞧了瞧不由揶揄道:“确实好看许多,你那时结的花连狗都嫌弃。”
百竹村有个习俗,每每过节都要扫榻相迎,结花为礼,不过叶容之每每都被他家中长辈赶出家去,免得客人来了看见他觉得晦气扫兴。
胭脂气不过就将百竹村所有的野草花都挪到后山了,让叶容之结个痛快,连带后山那群孤魂野鬼也欢欢喜喜的结了许多花,就是结的花和他们的长相一样,一言难尽……
“那阿容结的还是好看的,比起山里那群……”叶容之故意瞥了一眼李言宗顿了顿,又笑道:“比起那群懒货结的可要好看许多。”
胭脂闻言不由失笑,那群懒鬼结的花她可是亲眼看见了的,那满山乱七八糟叫人一看就想自戳双目的颜色,实在很难忘记,她不禁莞尔道:“懒成那样能动手结花已是难得了,总好过在哼哼唧唧个没完的好。”
李言宗见他们相谈甚欢,却又有意避过一些他不知道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突然意识到师父眼中未必只有他一个人徒弟,她还有个比自己早十几年就出现的弟子,且这弟子行为处事让人如沐春风,气度礼节皆远超常人,如此想来他脸色有些不好起来,不过却还是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叶容之瞥了眼李言宗,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又慢慢浮起笑意,眼中仿佛蕴藉了五光十色,更衬得容色逼人。
李言宗看见了叶容之便想到了折扇,他心下一沉,也不知那人此时何处?
他想了想还是压下了心中担忧对胭脂道:“师父,我让李书驶了马车来,明天就可以回去,不如师父和我一道去季府住下,师父若是一人住在客栈,言宗实在放心不下。”
胭脂自然是不同意的,住在季府固然安全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这黑衣人的来历一日没查清楚,她就一日不能松懈,她总不能日日都防备,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叶容之在一旁温和道:“李兄要读书无法分心照顾夫子,还是让夫子住在我那处养伤,我在一旁也可时时照看,我再去向主顾借护院护着夫子,以策万全。”
李言宗闻言正要笑着拒绝,胭脂却已然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她看向李言宗,“你要去季先生那处学习,如何能为了这些碎事麻烦他,免得叫他瞧你麻烦。”去了季府反倒不好引黑衣人出来,这藏在暗处实在叫人寝食难安。
李言宗见如此也唯有苦笑应下,他现下在季府也确实步步谨慎,唯恐一步走错惹得季先生不高兴,到底还是他担心自己不足,怕季先生不再看重自己。
他抬起头对叶容之拱手道:“那便麻烦叶兄了,他日若有需要相帮的言宗一定在所不辞。”
叶容之眉眼染了一丝笑意,“照顾夫子本是份内事,李兄不必太过客气。”
第27章
长街上人来人往,李言宗沈绾并李书正四处探听那写折扇之人,按照师父所说,这人在这里摆过画摊,肯定有一些时日,即便离开了别的也会有人记得他,只是一路寻找来,摆画摊卖字画的书生极多,根本无从找起。
一位姑娘迎面而来,李言宗心事重重走路也曾未留心,一下就将人撞倒了,李言宗回过神来,连忙弯腰扶起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抬头看了李言宗一片讶异,不可置信地唤道:“恩公。”
早间拂柳清风阵阵,空气沁人心脾,胭脂起了个大早躺在树下躺椅,她一连好几日等黑衣人,却一次都不曾出现,叫她根本无从查起,心中很是焦虑。
她拿起话本子,细细翻了几页反而更加烦躁,便随手丢了开去。
叶容之从书房出来看到胭脂这般模样,便走过去手扶着躺椅一角,俯下身看着她关切道:“夫子怎么了?”
胭脂拿起话本子翻开自己刚刚看着的那页,一本正经的指给叶容之看,“你瞧瞧这写书人写到精彩关头便一句带过,实在叫人扫了兴致。”
叶容之闻言颇为认真地低头一看,确实精彩,这书生和女鬼正覆雨翻云之处,衣衫尽褪后头的就是一笔带过了,叶容之微挑眉梢,将书接了过来眉眼染笑,“夫子认为这处该如何写?”
胭脂见叶容之一副钻研学问的模样,她突然来了极大的兴致,忙探过身悄声道:“我倒是不知怎么写,但我以往看过几本写得极为精彩的,这般那般写的可真真是活色生香了,阿容可要瞧瞧?”
叶容之笑意盈盈,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夫子还随身携带了?”
胭脂闻言一笑,神秘兮兮道:“阿容这次可是有眼福了,这话本可是难得的。”胭脂说着忙站起身往屋里走去,往自己的包袱中拿出几本书,想了想又留了一本给自己,免得自己无聊了消磨消磨时间。
叶容之进来后站在胭脂后面看着,将胭脂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见此便上前一步从后面伸手过来收了胭脂手上的话本,将胭脂藏起来的一本拿了出来,叶容之笑问道:“夫子可还有?”
胭脂不明所以,呆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叶容之修长的手指细细翻这手中的话本,果然很是精彩的,言词之留骨之 确实活色生香的很,他面不改色看着书缓缓道:“夫子若是要看便去看阿容的书吧,这些书往后不可看了,免得坏了夫子的声誉。”
胭脂木着一张脸,“你一定是在说笑吧?”
叶容之抬起头,眉眼认真颇为严肃道:“姑娘家如何能看这些,若是叫人看见了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
到底身不正,胭脂也没什么底气,只能嘀咕道:“还不是还没叫人看见,等看见了再说呗。”微微伸出手扯着叶容之手中拿着的书。
叶容之食指与大拇指一圈,弹开了胭脂的手指,将书一合一锤定音道:“姑娘家就是不能看,叫外人瞧见了太不成体统。”
胭脂见他一副顽固不化的模样,气的胭脂就差指着自己怒骂自己不是个姑娘家,是乱葬岗活几百年的阴物祖宗!
可自己一个夫子总不能从弟子手里抢这艳情本子,她还是爱惜脸面,只能有气无力的走到床榻边,往床榻上一扑,做死人状。
叶容之将书拿到身边负手而立,眉眼带笑道:“夫子,早间想吃什么,阿容去给你买?”
胭脂正肉痛着,自己一片好心将好玩拿出来给他,却还被没收了,她现下哪有心思吃饭,她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道了句:“随意吧。”
叶容之上前看着胭脂,“给你买几只高脚鸡玩?”
胭脂微睁开眼,来了点劲,之前买了那只高脚鸡很有意思,她追着玩了许久,可惜它太累了跑吐了,让她有种天下无敌的孤独感,曾一度很是遗憾。
鸡:“= =”
胭脂想了想忙道:“要,挑几只壮的,这回我要斗鸡!”
叶容之眉眼清润,眼蕴笑意,伸手将枕头拿来俯身替胭脂枕上,“夫子小憩片刻,阿容去去就回。”
听到叶容之出了院子的关门声,胭脂靠着枕头很是舒服就不起来了,索性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绕着自己的发梢玩。
躺了一阵儿,正百无聊赖着便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院子里响起猛烈的敲门声,细听之下才晓得是李言宗的声音,胭脂才起身去院外开了门。
李言宗一进门看见胭脂,一脸怒气冲冲往里头走,见没看见叶容之,便转头问道:“师父,叶容之呢?”
“去市集了,怎么了?”胭脂关上门往回走。
李言宗见人不在方微微平息了些的怒火,“师父可知道我今日遇到了何人?”
胭脂知道他只是问了句废话作开头,便不去回答,应待他下文。
李言宗顿了顿开口道:“当日我们刚到镇外,见到一对父女备受欺凌,我便给了五百两一次与那恶霸救下的那对父女,我今日在市集遇到了那位姑娘,师父可还记得,师父可知当日叶容之也在?”
胭脂自然记得,那是时隔十六年第一次见到他,当时自己认出了他却装作不知,只不过这些没必要与李言宗说,她开口道:“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当时我没认出他来。只是这与那对父女有何关系?”
李言宗有些不忍道:“那张氏女轮落暗窑任人糟践,她爹一气之下当场便去了,她如今到何处都被人指指点点,现下这般只为等死罢了。”
胭脂不由蹙眉有些惋惜道:“是我们大意了,轻信那恶霸,可怜了这姑娘。”
李言宗忙道:“我也是这般说,师父可知道那姑娘是怎么说的,她竟说那恶霸原是打算放了他们的,只是有位面上带着红色胎记的恶人在一旁说了几句,她便落到了今日这般下场。”那张氏女言词激烈,已是恨毒了叶容之,李言宗再三确认才确定了是叶容之,因为他也不信这一身气度过人的谦谦君子,骨子里会是这般的恶劣。
胭脂便是心中存有疑惑,可不至于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总要先弄清楚是非曲直,见李言宗这般义愤填膺,叹他日后仕途艰难,这季先生心中已有属意人选,若是出现李言宗必是被抛到一边的,无人引导便会多受许多苦,多走许多弯路。
胭脂开口道:“这其中究竟如何你我非当局人,如何能听信旁人一面之词就做了判断,难道你往后做官也要这般只听那位说的合乎情理便别信那位吗?”
李言宗知师父说的在理,有些落了气势,可还是更相信那张氏女,“可,可师父那张氏女与叶容之素不相识,也不可能是结怨结仇……”李言宗说到最后越发说不下去了,这无冤无仇的叶容之为何会害那张氏女一家,这完全说不通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丹青手:“有什么想不通的,只是变态被夫子当做陌生人心里不痛快,便看不惯别人有好结局,然后就……”
李言宗:“要不然把他写死了吧,我家世相貌人品都比他好,我做男一绝对没问题!”
叶容之:“哦?”
丹青手:“我什么都没听见,我聋了!”
撒‘毒’空中差可拟。
李言宗卒。
第28章
李言宗心中虽有不解,但他还是相信张氏女所说,毕竟一位姑娘家已经落到如此田地,他叶容之若是真的清清白白的君子,又怎么会有人这般说他,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师父还是跟我一起回季府吧,再在这里住下去言宗实在不放心。”
胭脂默了默,“此事我自会问清楚,你先回季府安心读书。”
李言宗忙上前一步拉住胭脂的衣袖,“师父,你问他他如何会说,万一他存心蒙骗师父又当如何,况且他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恐他对师父不利!”
胭脂见此不由苦笑,他终究还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心中已经笃定了叶容之不对,如今多说无益,以后吃的苦头便会记着了,她走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微微抿了口才道:“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着重课业,我这处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李言宗见胭脂一副意以决的模样,他不由急道:“师父莫要给他外表迷惑,那叶容之根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胭脂见他越说越不像话,重重放下了茶盏,杯中的茶水溅了出来,“是谁教得你这般妄议他人,谨言慎行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李府给你请的先生没教过你吗?”
“师父!他分明……”李言宗满腹委屈,又难以置信自己的师父竟然这般偏袒一个外人。
“回季府去!”胭脂沉下脸直接打断了李言宗的话。
李言宗闻言也多了几分负气,转过身头也不回出了门。
胭脂坐了片刻便起身进屋拿了包袱出了门,她得去一趟百竹村弄清楚究竟叶容之的过往。
第二日,李言宗左思右想还是担心胭脂,便又来了叶容之的住处。
木门大敞着,李言宗一进门就看见了叶容之端坐在树下写字,一副悠闲自在的做派。
旁边立这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看模样应该是他去主顾那处求来的护院,倒是有模有样的。
不过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写字,难道师父不曾问他。
李言宗扬声喊了一句师父,却无人应答,他心里咯噔一下,冲叶容之跟前问道:“叶容之,你把我师父弄到那去了?”
见叶容之不理睬他,他上前想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正写着的折扇,待眼神落在了折扇上的落墨未干的字上,还未伸出的手生生顿在半路。
他看着叶容之满目惊愕,话卡在喉头不上不下,极为难受。
叶容之权作视而不见,待落下最后一笔时才抬起头看向李言宗,拿起墨迹未干的折扇,温和有礼的笑道:“我观李兄在寻那折扇之人,特地为李兄做了一柄,不知在下写的这柄李兄可还满意。”
李言宗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容之,“竟……竟是你……”
这折扇的字迹与师父手上拿着那柄是一模一样的字句,连字有双面的意境都一般无二,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写的。
叶容之见他后退,便站起身一派受伤道:“李兄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嫌弃在下写的不好?”
尤十一在一旁做壁上观,难得这一次不是自己撞在枪口上。
李言宗一副无法接受的喃喃自语:“竟然是你,怎么会是你……”他低下头静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季先生想要收你为徒吗?”这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没有道理不晓得这事,难道是因为貌有缺憾而自怨自艾?
叶容之闻言嗤笑了一声,他收起了折扇在指间转了一个圈,才看向他缓缓吐字道:“季傅也配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