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清侧再喜欢也没用, 他自家堂哥也看上了,家中长辈又向来看重嫡长子, 自然什么好的都会给长子。
谢清侧自小就这么过来的,如今连心爱的女人也要拱手相让,这让本就对谢明升恨之入骨的谢清侧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
他对长嫂心怀不轨,每每想方设法挑起谢明升和丁楼烟的隔阂怀疑, 少年夫妻二人那经得住这般挑拨,二人渐行渐远,每每丁楼烟伤心欲绝,谢清侧都会陪在一旁疼惜安慰。
如此丁楼烟移情别恋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那日在茶章寺, 丁楼烟是同时见到他们兄弟二人,第一眼属意的自然是谢明升,因为谢明升不仅相貌气度都比谢清侧好出太多,通身都是世家子弟的大气。
谢清侧是妾室是养大的,自然骨子透着些小家子气,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所以丁楼烟喜欢上了谢明升。
可嫁过来以后却发现谢明升太受女子喜爱,家中的家外的根本数不上来,他们每每为此不欢而散,日子久了她自然便对陪在一旁的谢清生出了爱意。
这事纸不住火,二人的事终究传了出来,谢清侧被祖父废了一条腿,送到乡下宗祠永远不得回来。
而丁楼烟失了所爱之人便终日礼佛,谢明升过尽千帆后才晓得丁楼烟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爱着的人,可是一切都晚了,丁楼烟不会在原地等他了。
余生漫漫几十年,他将没落的家族引向了鼎盛,可他终究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抑郁而终。
胭脂:“……”
她在考虑要不要等一下见到谢明升干脆给他喂□□直接下地府算了,还渡什么劫,他脑子是给榔头劈了还是怎么?
为什么每次都要失去以后才心心念念要找回来,真是病得不轻!
初夏的雨来的又快又急,雨水顺着屋檐滑落下来,落成了晶莹剔透的水帘子,也浇灭了刚刚起头的暑气,空气里清清凉凉,好不舒爽。
胭脂伸出一只手穿过面前的水帘子,水珠纷纷砸在她皙白的手,衬得手越发纤细秀美,水珠四溅湿了半边衣袖,她也不曾理会。
她已然在人间做了十五年的丫鬟了,上一世于她来说好像走马观花一般,唯独……叶容之的死却记得越发清晰。
上一世她是被宁王一剑刺死的,就死在叶容之的棺木旁。
那时宁王提着剑将她死死的钉在叶容之的棺木上,他拔下胭脂头上的木簪扔到叶容之棺木里,一副疯癫的模样,“你让本王丢了唾手可得的皇位是不是,本王不计较,你看看,本王把你看重的女人杀了,就在你面前杀的,你看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哈哈哈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哈哈哈……报应啊……!”
宁王哭哭笑笑了好几回,他的侍从才发现人疯了,手忙脚乱的将人架了回去。
那宁王疯了但折磨人的手段倒是有的,非要把阿容给她带上的木簪扔这么远,她怎么使劲都只差一点点,胸口的剑磨砺这伤口,血止不住的流,疼的胭脂喘不上气。
没有多少活头了,再过一会儿她就要断气了,木簪是一定拿回来的!
她一咬牙用手在棺木上一拉,将自己往一侧移去,胸口的伤疼得让人窒息,仿佛下一刻就要疼死过去。
胭脂疼的落泪强咬着牙死撑着才拿到了木簪,死死拽在手中,喘着气面色苍白已经如同死人。
她记得那时自己还笑了笑,轻轻对棺木里躺着的叶容之说,“阿容别担心,簪子丢不了的。”
可惜……死人又怎么听得到呢?
她下了地府以后,不是没有试过去找叶容之,可命薄司她进不去,根本无从查起。
胭脂叹了口气,身后传来些细微的声响,她转头穿过层层叠叠的雨帘看去,待看清了来人,一时发怔松落了手中的油纸伞。
那人穿过园子沿着树下避过了些雨,往回廊这处走来,乌黑的发用白玉冠束起,白色里衣外罩黑色衣袍,腰间系着条白玉带,缀这一块汗白玉,如同上一世清简雅致,干干净净衬得人清冷若谪仙。
那人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像初夏的雨一般,透着丝丝的凉意。
竟然是……他,竟然……让她碰上了叶容之的转世!
三千世界,凡凡几何,竟然能再看见这个人。
可是怎么可能呢,先不说他们为何会碰见,她上一世在地府等了李言宗三十多日,而叶容之早就应该转世投胎了,就是见到也该是知天命的年纪,怎么可能如此年轻?
这实在叫人费解。
胭脂满目藏不住的惊讶疑惑,她细细端详了他一番,见他的脸上已然没了胎记,衣着雅致,这一世应当是过的不错的。
看见他眼里闪过的一丝厌恶,知道是自己一直盯着他瞧让他不舒服了,做了十五年的丫鬟,这点眼力介还是有的,胭脂忙垂了眼,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油纸伞。
胭脂捡起伞的功夫,他已经往回廊另一头走去,胭脂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害怕这只是一个虚影,他若是说说话该多好,哪怕只有一句。
她快步追了上去,在他身后几步停住,唤道:“哎,你……要不要伞?”
他回头看向她,眼神越发凉薄,看着她的时候,竟有隆冬腊月的寒冷之意,胭脂被他看得遍体生寒,她带上笑意,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这雨这么大,这伞就给公子了吧……”
他目光落在伞上却没有接伞,抬眸冷冷清清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理会她便转身继续往回廊方向走了。
胭脂无力地垂下了递着油纸伞的手,心中难过愧疚又为能再看见他而欢喜。
可……他这一世好像不太好相处,上一世虽然为人不好,可每每见到眉眼都是染着笑的。
“胭脂,小姐都出来了,你站那发什么愣?”刘嬷嬷跟在丁楼烟后面,瞧见了胭脂站在前头发愣,连自家小姐出来了都不晓得,便有些不喜的训斥道。
胭脂转过身看见了她们正往这处行来。和沈绾相比,丁楼烟是一位冰山冷美人,美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胭脂见到她就有些无奈,这小姑娘实在是有些严苛的。
待她们行到近处,她连忙向丁楼烟行了一礼,俯首道:“小姐恕罪,奴婢刚头出了会儿神。”
“出门在外还是要多注重些,免得叫旁人看轻了丁府的规矩。”丁楼烟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警告。
胭脂忙低下身子,俯首低眉道:“奴婢知错了,往后一定多加注意。”
丁楼烟微含首,边往前走边问道:“母亲那里如何了?”
胭脂退后一步,和刘嬷嬷一道跟在丁楼烟后面,回答道:“夫人还在和师太交谈,并未出来。”
丁楼烟看了眼外头的雨,眼里透出几分不耐,这天气实在不该出门,雨水打湿的裙角难免有时风仪,“先去母亲那处。”
一行人沿着回廊一路行去,正好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谢明升,胭脂的视线却落在了后一步的人身上,他为何会和谢明升一道走来?
“楼烟妹妹?”谢明升一眼就认出了丁楼烟,虽然许久未见,她相貌容姿太过出众,谢明升想不认出来都不行。
胭脂瘫这张脸看着谢明升,心中很是恨铁不成钢。
丁楼烟看向他,视线扫过身后的人,微微笑着道:“明升哥哥。”
谢明升闻言朗声一笑,他看着丁楼烟眼中含着笑:“真没想到楼烟妹妹还记得我,竟然这般巧在这处遇上了。楼烟妹妹是一个人来的?”
丁楼烟看向谢明升,略略打量了他一番,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回道:“是跟着母亲一道来的,现下正要去找母亲。”
谢明升这才忽然想起了站在自己后头的弟弟,向丁楼烟笑着介绍道:“这是舍弟谢清侧。”
胭脂闻言如遭晴天霹雳,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他这一世……竟然是谢清侧!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昙花一现?”
丹青手:“这,好歹出场了嘛……”
宁王:“来人,拿剑来!”
丹青手卒。
ps
丹青手:“哎呦,我的天,我看见有小精灵评论了,激动死我了,哎呦,激动的想跳楼压一压我这颗躁动的心!”
宁王:“……”
宁王:“你ps前面不是死了,合着是逗老子玩呢?来人,拿我的双截棍哼哼哈兮……”
丹青手:“……”
第39章
谢明升回头看向谢清侧朗笑道:“清侧, 这是楼烟妹妹, 我们少时还一同玩闹过呢。”
丁楼烟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 微含笑唤道:“清侧哥哥。”
谢清侧看向丁楼烟, 清冷的目光扫过胭脂又看向了丁楼烟, 他微点头回道:“楼烟妹妹。”
胭脂一听这声音险些落下泪来,她有多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久到自己都模糊了记忆。
胭脂庆幸之余又觉得讽刺, 他是谁不好, 偏偏要是谢清侧。
谢清侧啊谢清侧, 那可是命薄里最攻于心计,据心叵测的配角,是谢明升情劫的推动人, 是她……这一世的宿敌。
胭脂忧心忡忡,她这一回怕是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帮助谢明升了, 若他是谢清侧,她真的没有把握下手对付他。
“小姐, 夫人那处还等着咱们呢。”刘嬷嬷在后头出声道,自家小姐可不能与外男相谈太久,免得传出去坏了名声。
“许久不曾见到伯母,今日既然遇上理应去拜见一番。”谢明升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可又不愿意还未与她交谈几句便分开,便如此提议到。
“也好,母亲时有提到明升哥哥,今日见到必然是极高兴的。”丁楼烟美目一柔, 顾盼生姿。
胭脂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真是难解之局,他们二人只要不瞎自然都是会对这般极品美人一见钟情,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线纠缠到一起,真是心塞至极。
见谢明升眼里露出几分证忪,胭脂便晓得他这是入了局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又看向了谢清侧。
他正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注视,抬眸看了过来,清冷的目光一直看到了胭脂的心里,她不由心口一颤。
她……好似看到了他眼中含着一丝厌恶之意。
他转头看了眼外头的雨幕,对谢明升说道:“四妹要来了我去接她,劳烦大哥代我与四妹问候伯母。”
谢明升闻言拍了下头,懊恼道:“我倒是忘了这茬!行吧,你赶紧去,免得晚了她又要发脾气。”
嫡庶有别,身份使然,谢明升便无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何不对,胭脂却一听就觉出了几分颐指气使的味道,显然是往日使唤惯了。
谢清侧刚头就未带小厮,身边连个撑伞的人都没有,谢明升的小厮自然不可能主动去给他撑伞。
而谢明升作为家中的嫡长子,向来都是旁人为他考虑,何曾需要他替别人着想,是以他看着谢清侧从回廊往外头的园子里踏去心中并无多余的感想。
丁楼烟看着在雨幕中离去的谢清侧,又瞧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谢明升,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她启唇道:“这雨有些大,一会儿工夫便淋湿了,我这处正好有两把伞,正好可以借于清侧哥哥一把。”
谢明升见丁楼烟如此为人着想,又加上几分好感,楼烟妹妹果然人美心善。
“如此甚好,那便多谢楼烟妹妹了。”谢明升伸手作揖道了谢,可谢清侧人已然走远了,便是叫唤他也听不见了。
丁楼烟侧首对后头的胭脂道:“胭脂,你去替谢公子撑着。”
胭脂微俯身应到,连忙几步踏出回廊,撑起伞往谢清侧离开的方向赶去。
园子里夏花被雨滴打的颤颤巍巍,晶莹的水珠顺着娇嫩欲滴的花瓣颗颗滑落,越发清透好看。
胭脂顺着色彩斑驳的石子路,一路向前赶去,却没有看见谢清侧,且这园子四通八达的,胭脂根本不晓得他去了哪条路。
胭脂撑着伞站在石子路上有些无可奈和,感概道:“小伙子就是走的快,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吃不消哦。”
正纠结着却发觉一道视线如有实质般的落在她身上,她往一侧看去,谢清侧就站不远处的屋檐下,透过稀稀疏疏的落雨,就这么默然不语的看着她,眉眼被雨丝的润湿,显得氤氤氲氲,整个人显得越发清冷雅致。
不得不说他上一世有胎记时,那容色也是挡不住的惑人,如今没了胎记,又是这般冷冷清清的模样,简直叫人不敢多看一眼,唯恐一个不甚生了邪念。
胭脂见他站在檐下避雨,不由有些疑惑,不是说去接四小姐吗?
怎的现下和没这回事一般,且还就怎么看着自己从眼前跑过也不提醒一声,叫一声是会把他累死还是怎么?
胭脂心中千回百转,面上是一丝未显,她连忙撑着伞快步走到他跟前,将伞高高举起,雨丝微微飘散进来,落在胭脂的脸上,显出面上细细的绒毛,看上去格外面嫩,她带上几分奴婢该有的卑微和讨好,“公子,奴婢给你打伞。”这神情和语气应当打上百八十分,这十六年的丫鬟可真不是白做的。
谢清侧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后,忽然问道:“多大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问,让胭脂破了功,她一下子忽略了丫鬟该有的战战兢兢的卑微姿态,有些错愕地回道:“十六了。”
谢清侧听到后微微挑了下眉梢,便不再说话,踏着台阶下来,行走间微微扬起衣袍拂过胭脂衣角,便前走去。
胭脂连忙举着伞几步小跑跟在后头,将伞举过他的头顶,遮住天上连绵不断洒落的雨水。
雨水顺着伞骨落下,一把伞挡不住两个人,胭脂高举着伞硬是没让他淋湿一片衣角,自己大半个身子在伞外,衣裙的已然湿透了,粘在身上让她极不舒服,初夏的雨还是透着丝丝凉意的,她有些发冷。
就在走这个院子第三遍的时候,胭脂不由咳了声,无奈笑着直言道:“你便是气我刚头冒犯了你,现下也该消气了吧。”她顿了顿,想起叶容之,心中一片苦意泛上心头,缓缓道:“若是还没有消气便让我自己淋着就好,不用这般劳累自己多走这么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