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既担心谢清侧,又担心谢明升,且谢清侧那处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她这下该去哪里找个如丁楼烟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给他。
胭脂等到正午还是不见谢揽,只得去谢府找谢揽,她费了好些功夫才托得人进谢府将谢揽叫出来。
她在街头的茶棚等了许久,谢揽才顶了双核桃眼出来的,胭脂连忙拉他坐下,看着他的眼欲言又止,她默了默,实在忍不住问道:“小揽,你看得见我吗?”
谢揽从眼缝中看向胭脂,默默点了点头。胭脂见状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哭瞎了。
她看向有些破旧的桌角,问道:“二公子怎么样了?”
谢揽一听就止不住的掉眼泪,那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桌上,惹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胭脂,公子完了,老太爷真的发了大怒,昨日老太爷动了家法,现下都还没下来床……呜呜呜……胭脂,离科举就没多久了,这下可怎么好?”
谢揽哭的好不伤心,桌上已然是一大滩的水渍,那茶棚的小二拿着块抹布立在几步外两眼发光,一脸想擦桌子的神情。
胭脂默然不语,谢揽越哭越伤心,“明明是大公子先挑事的,老太爷却只罚我家公子,老太爷太偏心了!呜呜呜……胭脂……你家小姐究竟为什么这样啊?”
胭脂沉了眼眸,谢明升必是知晓了些什么才会寻事挑衅,世家里的庶子本就不易做,更何况是与长房长子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这若是传了出去,又得是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话事儿。
这样下去,谢清侧恐怕不好再在谢府立足,若是两个孙子只能选择一个,那么谢老太爷毫无疑问会选择谢明升。
胭脂默了许久,耳旁是谢揽的哭声夹杂着往来路人的窃窃私语,扰了胭脂思绪,她半响后才缓缓开口道:“等公子好了,便让他去茶章寺一趟,我家小姐要见他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丹青手:“今天有小精灵帮我捉了虫,我突然发现捉虫这个词语真的很形象啊啊……哈哈哈哈哈想想都很有画面感……
我偏题了,错别字确实容易跳戏,感觉有些对不起你们,所以我打算接下来时不时修,如果你们有提示更新的话直接忽略下掉喔~………那盏茶我没听过,好听a。
谢谢你们给我捧场子,我一定好好写,不敢弃,不然给你们打死a……
还有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其实完全没意识到含首是错别字哈哈哈哈哈……”
杜憬:“然而你已经说了,唐僧。”
丹青手:“……”
第48章
落雨缠绵, 亭子四周草木幽深, 亭外氤氤氲氲。
胭脂撑着油纸伞一步步往亭子里去, 斜风细雨微微打湿了她的衣摆, 浅色的软底麻布鞋已经晕湿了一片, 颜色渐深。
她一眼就望见了亭子里的人,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处安静地等着, 还是如初见的黑衣玉带, 乌黑的发用一根白玉簪一丝不苟地束起, 谢家世家大族的气派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胭脂已有大半年不曾看见他了, 他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亭外漫天落下的细雨,胭脂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上一世在院落里的树下就见过, 那时他一身白衣迷了胭脂的眼,让她以为他是个方正君子, 其实那时他就已经开始算计自己了吧。
胭脂怕再与他为敌,先不说有无余力招架, 心中有愧于他才是她最大的心魔。
胭脂看了他许久,他似是有所感应,抬眸看了过来,视线穿过绵绵细雨落在她身上, 见来人不是丁楼烟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不过眼神却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他这样子和叶容之太过相像,或许他根本不像命薄里所说的那样,既平庸又无能……
胭脂顶着视线的压力踏进了亭子, 侧身收起了油纸伞,才转头看向谢清侧,他全程不发一言极为耐心地看着她动作,他太平静了实在叫她摸不着脉络,倘若是能像丁楼烟那样把情绪表露出来就好了,至少她还能把握一二。
可是像现下这样平平静静的模样,实在叫胭脂无从下手,她突然有一种面对叶容之的感觉,这种不动声色却又死寂阴沉的感觉,压抑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垂下眼微欠了身,轻声细语的将自己原本就想好的话道了出来,“奴婢请公子安,我家小姐让奴婢前来与公子说一句话。”胭脂紧紧捏着手中的伞,纤弱的指节都泛了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她身不由己,还望公子莫过介怀,祝公子往后得觅佳人,往昔总总皆随风散去不必流连……”
亭外的落雨窸窸窣窣,斜风细雨染湿了亭子里的一角干地,慢慢晕开了一大片。
谢清侧看着她默然不语,半响后,他的声音才透过雨声传进胭脂耳里,他的声音被雨声衬得缥缈淡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微启薄唇重复了一遍,言语之中隐约还透着几分轻描淡写的不屑。
胭脂垂首不语,忽听他言辞淡淡道:“你觉得你家小姐是会被这些羁绊的人?”
胭脂抬起头看着他,不知如何解释,以她在信中的肆意妄为,确实不是个被这种话束缚的人。
他负手而立看向亭外的雨幕,带着几分微讽道:“她丁楼烟若是不想嫁,丁善群会舍得逼她,既然一开始就想嫁于他人,何必招惹我?”他突然转头看向胭脂神色清冷,语气淡淡甚至于有一些轻忽的味道,“你家小姐这是在耍弄我呢。”他的尾音似在舌间轻轻卷起,带着一丝玩闹的亲昵之感。
胭脂闻言瞳孔不自觉放大,一时惊落了手中的纸伞,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带着几分惊悚之意看着谢清侧,常人听到这话或许不以为然,甚至于以为他是个良善宽厚的正人君子,将这事当做玩笑揭过便罢。
可胭脂不一样,她上一世就看清了叶容之,那一顿顿吃软筋散的时日已让她摸透了叶容之的性子,他越是和善后果便越可怖,越是平静下场就越是瘆人。
他现下明明与上一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可表达情绪变化的方式却一点都没变,那种骨子带着的狠戾、狠毒及狠劣一点都没有少,轻飘飘一句话便让胭脂听了出来。
亭外天色越发迷蒙,蒙蒙细雨浸的亭外草木越发幽深。
谢清侧神情淡漠地看着她惊惧的面色,既不出言安慰,也不结束这般可怕的寂静,反而越发加深了这种瘆人之感。
显然她刚刚的举动让自己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别人看透自己,谢清侧这种人尤甚。
胭脂架不住他的眼神,那眼神落在她身上透着可怕的压力,她的背脊都透出了细微的汗珠,站她面前的人不是叶容之,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照他的意思,怕是连丁楼烟都不会轻饶,胭脂可不能让丁楼烟背这口锅,事已至此,胭脂只能上前骗道:“非是我家小姐耍弄公子,只是夫人以死相逼,我家小姐她是真的身不由己,公子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家小姐!”胭脂是惯会演的,当初装睡都能骗得了七窍心思的叶容之,如今也一定能糊弄过去。
谢清侧看着她默了许久,就在胭脂心悬到最高处时,他忽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胭脂连忙举掌发誓,斩钉截铁道:“绝无半句假话,若有,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胭脂说的确实是假话,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她这一世的结局真真应验了那句不得好死的话……
谢清侧现下听着还觉得她发誓虽然不是很毒,但也尚可。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句话竟成了他漫漫余生里永无止境的噩梦。
谢清侧信了,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愿相信丁楼烟会是那样的人,他有些漫不经心轻浅道:“无妨,他谢明升娶不娶地成,还是个问题。”
胭脂不由骨寒毛竖起来,她这那是替谢明升当劫,她分明是替谢明升招难来了,竟把谢明升直接推到了谢清侧面前……
照命薄来说,谢清侧的阴险歹毒根本不是谢明升这样的人能招架的,更何况为他保驾护航的杜憬成了谢清侧这边的,这两人随便一弄谢明升就可以再次下地府,准备下一世渡劫的琐事了。
胭脂连忙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拉住他的衣摆一角,“公子,您这是要逼死小姐啊,若是谢大公子出了事,我家小姐会被旁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谢清侧看着她不说话,胭脂越发不安,她拉着他连连恳求道:“求您千万别这样,他们如今都已然定下来,我家小姐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若是出了这档子事,旁人一定说我们家小姐不详克夫,您让她怎么活呀,这般一定会逼死她的!”
胭脂紧蹙眉头无法遏制的自责,都是她的错,是她自作聪明,才会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她不该招惹他的,应该一早就避开了他才对。
如今她既没有帮到谢明升,也没有帮到谢清侧。甚至于将他们两个针锋相对的画面提前了这么多!
许是胭脂说的借口有些道理,‘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寻常闺中女子都禁不住这些流言,更何况是丁楼烟这般名动京都的大家闺秀。
谢清侧微敛了眉,若是不让她嫁谢明升,她家中长辈也不会让她嫁他,若是嫁了别人便更麻烦,倒不如嫁给谢明升,只是这般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楼烟嫁给谢明升了,他清清冷冷的眉眼不由蕴藉了怒意。
胭脂见他如此悔之晚矣,她算得什么狗屁夫子,若不是她,哪会害他至此!
风越发大起来,天边响起一道惊雷,风声夹杂着雨声而来,亭外下起了漂泊大雨,雨水溅湿了亭子里仅存的一块干处,胭脂跪在地上烟粉色的衣裙已然晕湿大片,谢清侧抬步要走,她连忙拉着他的衣摆,无可奈何地强调道:“公子,求您千万看顾我家小姐的性命。”
“放手。”他语气里像是绷着无限的压力,胭脂微微发怔放松了力道,手还僵直着任由他的衣摆从手中滑过,他快步走出了亭子,踏进了雨幕中,在层层叠叠的雨幕中离去。
胭脂扶着亭柱站起,看着谢清侧头也不回地离去,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忧虑。
他不是……路痴吗?
这么大的地方走丢了怎么办?
她连忙拿起地上的伞,打开伞径直冲进了雨幕里,往谢清侧离去的方向追去。
谢清侧走的再快也不及胭脂跑的快,很快在大雨中看见了谢清侧的身影。
她连忙追上去,将伞撑过他的上方,胭脂知道他早就全身湿透了撑伞根本毫无意义,可她还是想替他撑着,“公子,还是等雨停了,奴婢再送您回去吧。”
谢清侧是真的好看,上一世的时候那块胎记都没能盖住他的容色,这样的人站在他身旁,任谁都会有一种‘珠玉在侧,觉吾形秽。’的难言之感。
他的眉眼被雨水润湿,长长睫毛沾着晶莹的水珠子,本来冷冷清清的眉眼被染的氤氤氲氲,好看得让人心颤。
这样的殊色连丁楼烟那样的皮相都未必驾驭的了,胭脂不由心累,弟子面皮长得太巧了,往后也不知该给他找什么模样来相配。
谢清侧垂下眼睫掩住了眼里的神情,眼睫上剔透的水珠子顺着睫毛滑落下,良久,他才淡淡道:“告诉她,想嫁便嫁吧,往后的事还未可知。”他说那么明白,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根本不会放弃丁楼烟,如同命薄里所说的一样。
就连胭脂也不得不承认丁楼烟这样的女子也确实是叫人放不下的,她真的称得上完美无缺。
胭脂抬眼看他微微动了唇可却没吐一个字来,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蹙黛眉,眼里透着几分悲天悯人,她闭上眼叹了口气。
是她不该不信命,他和谢明升之间的命根本就改不了,而她也是注定要与谢清侧……为敌。
胭脂心底一种无可奈何油然而生,其中又参杂了些许酸涩苦楚……
她再怎么逆天改命,也终究是照着命薄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憬:“小娘子胆子真大,这谎撒的,天上捅个窟窿都未必及你这个谎撒得大,我都替你嫌命长~”
丹青手:“我这里有□□,要吗?”
尤十一:“姑娘,我劝你早点吃了□□上路吧,不然等他发现了……哎呦~我都不敢想……”
胭脂:“……”
第49章
谢家是百年老宅, 大大小小几十出院子皆透着古朴大方, 这是那些新贵家族金山银山都堆不出来的气韵。
杜憬刚从堂屋会过谢老太爷, 现下正让小厮带着去找谢清侧, 他平日里不会常来谢府, 他身份使然即使是想随意些,谢府也不可能随意待他。
小厮引着他到谢清侧的书房, 杜憬挥手让他退下了, 站着静待了一会儿功夫, 谢揽才扶着容色苍白的谢清侧进来。
谢清侧刚一坐下, 杜憬上前几步端详片刻,才直起身子一手摇着折扇,一边稀奇道:“我原以为你是装病, 没想到还真病了这么久,你这莫不是撞了邪。”
谢清侧还未说话, 谢揽就在一旁抽咽起来,“都是那日淋了这么久的雨, 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又不认得路,要不是小的去找,只怕公子就要丢了……”谢揽说到最后,竟然极为难过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副险些把自家公子弄丢的后怕模样。
谢清侧:“……”
杜憬:“……”
谢清侧手掩在嘴边轻咳一声,才道:“去沏茶。”
谢揽闻言忙应声又抽抽搭搭地跑去沏茶了。
杜憬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揽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小揽还是这么爱哭哭啼啼的,你这儿怎么也没给他淹了?”
谢清侧闭上眼按了按额角, 淡淡道:“也差不离了。”
杜憬收了折扇握在手里,一撩衣摆扶案坐下,见他还是病容苍白的模样,不由凝重道:“你一病这么多时日,秋闱又近在眼前,这可如何是好?”
谢清侧睁开眼微微敛起好看的眉,浅声叹道:“耽误了这么多时日未曾温书,秋闱人才济济,我已无太大把握。”
杜憬闻言也是眉间一褶,沉重道:“可错过这次又得再等三年,若是让谢明升先出头哪还有你的立足之地?”